在还没和布尔维尔家变得热络之前,贾伊罗受了女孩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关照”。
艾玛、戴莫尔和莉尔,这三个金发绿眼的女孩以完全没法掩饰的好奇打量他,像一群得到新玩具的猫咪,受制于良好的教养,才没有踩住这个灰眼睛陌生人的脚跟,或是窜到他面前打滚,她们对他的喜爱有点过头,但森林之子也回以了同等(或是更多)喜爱,以至于布莱恩时常叹气,说也只能是贾伊罗,才能拿秘法给她们当烟火把戏的表演。
莱拉,这位年长些的淑女,则拿了另一种行事的方式对待森林之子。
作为以塞陀河的银玫瑰,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纯情的雏鸟,于是总爱带着她那□□际花女友,穿着薄纱往贾伊罗的身边凑,询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于森林之子而言,这点就比变成小动物让女孩们揉捏,获得她们的喜欢要难得太多。
所以他只能躲进布莱恩的书房,请求帮助。
“……您知道,这里是以塞陀河啊,没有哪个男人会没有情人。”贾伊罗瞧见南方人放下羽毛笔,用来洇干墨迹的珍珠粉在纸面上闪烁,几缕阳光从书房一侧的倾斜着照进来,让对方的眼睫上沾上了些浅薄的金色,也叫森林之子口中那个“那么你也有位情人?”的客套咽进喉咙,他觉得自己会为那个只有一半肯定可能的答案感到失望,可那时候的他们除了那个冒失的轻吻外毫无联系。
“但我得说。”布莱恩礼貌地笑笑,显得疏离极了,“这有些出乎意料,我没想过她们会这么黏您。”
事情解决的很快。
布莱恩对付小女孩们的方式是缩减她们的甜点和零用(事实证明这作用不大),对莱拉时,南方人换了种说辞,他向她解释红发法师的朋友需要过得舒心,而德鲁伊对她和女友们的示好无动于衷,是这森林之子真是个好人。
莱拉在听完她兄弟的表述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而站在一旁的贾伊罗很快就知道了那份沉思和笑容的含义——她向他抱歉自己的过分热情,并用一个在事后被布莱恩指为非常蹩脚、而贾伊罗还相信了的理由:“布莱落下了我们给他清洗的树莓。”她将贾伊罗送到了布莱恩次日查账的地方去,还特意叮嘱森林之子,说他能顺道在那儿,享受一整套能让人“身心放松”的服务。
于是,布莱恩就在他经营的妓院门前,当着那些偷笑的流莺们的面儿,捡到了一个满脸通红的贾伊罗。
“见谅。”南方人简短地说,“我之后会让莱拉明白,我说的好人就只是好人。”
如果贾伊罗没瞧见对方藏在黑发下面的发红耳尖,和他自己差不多的目不斜视,以及在后来撞见南方人轻柔地抚摸幼兔的皮毛,在午夜前为他每一个姐妹的房间熄灯,他会相信布莱恩真像是那些传闻所说的,是个对荒淫习以为常,残暴冷酷的年轻人。
而事实,一切的事实表明了他不是。
***
“我没有命令过你……”词汇在贾伊罗口中变得无比干燥,“也没要这样的回报。”
布莱恩可以做个他一直在做的聪明人,对于贾伊罗的帮助,最好的方式许诺金钱与权势作为帮助抵偿,或者,要是愿意狠心些,拿“终生感激”这种虚无缥缈的名头作为酬谢,他也会接受。
在以塞陀河,所有事物都能以价值衡量,赌徒为一枚银币卖掉儿女,丈夫用珠宝权威换取妻子注目,女人服用草药怀孕,拿婚姻与子嗣拴住男人,同盟依靠数船黄金建立,商贸条约定下家族之间相互友善的基石。以执政官长子与继承人的身份降生时,布莱恩就被束缚了上千根颤动的丝线,他必须隐藏情感,才能赢下立场,因为他的疾病已被嘲笑,他的姐妹已遭窥视,他的父亲已受衰亡青睐。
布莱恩肯定知道这些,他会比贾伊罗这个外来的施法者更要清楚。
不算太长,但足够被称为沉默的等待后,一道吐息贴近了森林之子:“看着我的眼睛,听完我的话。”
布莱恩的声音低哑,口吻近乎一个咬牙切齿的威胁,可灰发的森林之子却知道这仅是表象,因为在一瞬的停顿之后,那嘶哑的狠厉就尽数褪去。
“学城陷落之前,我和一些学者受了学识之神的看护赠礼,邪魔的真名以文字的方式在我们的皮肤上浮现,有的是故乡的方言,有人是血亲的字迹,而我——”
无数人看在布尔维尔的体面与权势上直视过布莱恩,因利益乞求的恭敬,言不由衷的赞美,胆怯的惧怕。当然,贾伊罗也得到过太多次布莱恩的注视,但那总是得体,总是适度的友好。
从未有哪一次会像是现在,会让施法者感到近乎要被侵吞的警觉。
“在我皮肤上书写的是你的笔迹,灼烧我口舌的是你的声音,你给我的友谊本该受尊重,作为那种能被雕琢在石碑,被写在回忆录中供后人翻看的存在,但如今一切都不再会适合记录,更不能给孩童念诵。”布莱恩将这段话说得足够像是情人的耳语,又清晰坚实地仿若利刃,“因为我会向你重复无数遍,因为我不会再要另一人像我现在这样看你,没有人能够像我接下来这样亲近你。”
行走山林的灵敏在此刻骤然失效,贾伊罗恍惚地跟随了一个潮湿的亲吻,被引导着和布莱恩调换了位置,正陷在和云朵一样的软垫里,而南方人将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我的意愿不是做你的朋友,不为友谊,也不是清偿,不是为你奉献给我的回报。”
万物生灵悄然垂首,以热土与水雾的言语告知森林之子,说这并非魔鬼诱骗,更不是他的想象,这是他奢求但从未开口请求的景象,贾伊罗在舌尖上尝到砂糖与酸果的余韵,那双蓝眼睛已经掀起一场能将土地软化成泥泞沼泽的暴雨,它逼近了他,带着不容置疑的欲求袭来,让占有的私欲重回内心。
“我会教导你……”对方的声调发紧,夹杂一声颤抖的叹息,他拿着森林之子只要一眼就能看出的伪装和紧绷讲话,星辰稀薄,此刻的月光并不朦胧柔美,甚至能被认作寒冷锐利,南方人的蓝眼睛正在晦暗的午夜中因**发亮,他的脸颊染上了因羞耻与渴求泛起的瑰色,围绕他颈侧的那条纤细的银色锁链,则增添了一份脆弱、一种古怪又隐秘的圣洁,仿佛古旧祭典中的一幕,只是这份祭礼的内容,仅有爱欲的丝蒂瓦娜能够欣然接受。
“我要你用情人而非朋友的目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