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史那结社率看不起娘儿们,可见你是你爹屁股生的!”
说完,武璇还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她内心颤颤,双眼中却强行压下所有恐惧,不允许自己被看出半分惊慌。
越是被俘,越不能露出颓势,作为人质,还是有用的人质,只有姿态摆得足够,才能博取一线生机。
这群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而是一群想干一票大的,随后讨回突厥自立的仓皇鼠辈。
这样的人目光短浅,重视短期利益,倘或短期之内拿出的利益足够邀买,它们会毫不犹豫捅自己人一刀。
阿史那结社率更是此类人中的翘楚。
武璇在赌,赌阿史那结社率不敢轻易动自己这个‘晋王’。
杀了皇族,他才是真的没有任何逃出去的机会。
静默的夜中,跟随阿史那结社率的突厥人都吓得噤声,不敢去看此刻阿史那结社率脸上可怖的神色。
凶恶的眼神宛如凝结成实质,一刀一刀将武璇千刀万剐。
武璇并不畏惧,反而迎上这眼神,朝他高高扬起下巴,摆足皇族与生俱来的傲气。
“怎么,被本王说中了?”
阿史那结社率怒急反笑,一耳光抽在武璇的脸上,力道之大,瞬间便让武璇白净的脸高高肿起,嘴角也被那一耳光刮破,红得发紫。
好在武璇扎幞头时扎得够紧,不然发丝垂落,配合上未经修饰的面容,轻而易举会被看出女人的身份。
一旦没了‘晋王’这个身份上的护身符,她必死无疑。
武璇偏过头,自然而然怨毒看向阿史那结社率。
对方又甩来一耳光,将武璇脸颊打得对称。
“晋王殿下,在唐人眼中,你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在我眼中,你不过就是一只蚂蚁,我轻而易举就能将你碾死。”
武璇被那两耳光打出耳鸣,眼前一阵眩晕。
武玥看到妹妹嘴角的血,发了疯似地挣扎,生生从关押他的突厥人手上咬下一块肉。
突厥人疼得惨叫,下意识松开手,武玥趁机冲到武璇身前,不顾一切将武璇护在身后,哪怕此刻身体害怕极了,也依旧挡在阿史那结社率面前。
“不许动他!”
武玥的身形在阿史那结社率面前,弱得像小鸡仔,单手便能提起,不消用力就能轻松捏死。
可她身上的气势,在某一瞬间,叫这个壮汉想到了九年前,他随兄长第一次入都城参拜时,见到的那位九五之尊。
不同于眼前人狂怒的神色,那人静默如山岳,在他面前,阿史那结社率只觉得自己渺小如尘沙。
而眼前这个小鸡崽子一样的女人,她的身影,居然与天可汗有几分重合。
阿史那结社率只觉得自己疯了,失笑出声:“晋王殿下还真是好胆识,只会躲在女人身后。”
四周突厥人见状,纷纷举刀起哄,笑话武璇身为堂堂晋王,居然躲在小女子身后苟且偷生。
武璇对此评价为八点五分,因为她有一点无语。
骂就骂呗,反正挨骂的是晋王,她武璇不过是个女官,晋王是李治,骂晋王关她什么事?
她晃了晃脑袋,等眩晕感消失后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角,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慢慢走到阿史那结社率面前,眼神环视四周的突厥人。
“好笑吗?”
周围的突厥人陷入短暂的静默,互相对视一眼后,又爆发出狂笑。
武璇面不改色:“你们觉得我可笑,可你们的头领,连我一个可笑的软骨头都不敢杀,你们岂不是笑话自己的头领还不如我?”
话音刚落,原本还震天响的哄笑声少了不少,几个脑子更灵活的突厥人赶忙闭了嘴,观察阿史那结社率的脸色后,惶然站到他身后。
剩下几个还傻里傻气笑的人,一人挨了阿史那结社率愤怒的一巴掌。
打完人,他突然反应过来,怒目圆瞪看向武璇:“你在挑拨离间?”
被拆穿了,武璇也不抵赖,大大方方点头,甚至还嘲讽对方:“你难道看不出来。”
“你在找死!”自觉丢了面子,阿史那结社率双眼冒火,手中弯刀出鞘,朝武璇劈了过来。
出于求生本能,武璇双腿颤颤想逃走,可想到自己的计划,武璇强行压下恐惧,身体仿佛钉在原地,分毫不动。
长刀凌空而来,力道极大,武璇甚至能听到劈开空气带来的风声,就连鼻尖都能嗅到刀尖的铁锈味儿。
武璇双手锤在身侧,不仅不低头,甚至抬起下巴,朝阿史那结社率露出挑衅的神色。
那柄尖刀带着狂怒席卷而来,最终,停在她脖颈前,刀尖抵着她光洁的皮肤割出一道血痕,却不再千金半寸。
早在阿史那结社率行动前,武玥便被妹妹一把推开,原以为会再也见不到妹妹,却没想到,那个看似气势汹汹的突厥人,实际上并不敢真的撕破脸动手。
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谈判中拿到主导权。
武璇背后早被汗水湿透,偏偏面上还得装出淡然,就连说话,都得等恐惧稍歇,声音不再颤抖时才敢开口。
“未来的突厥小汉王,怎么,不敢杀我吗?”
阿史那结社率面子有些挂不住,为了挽回面子,他又对武璇威胁道:“你当我真的不敢?”
早已拿捏了这一行人弱点的武璇丝毫不惧,“你自然不敢,你今日入宫,是要行刺我父皇,我父皇若出事,行宫必大乱,到时候你也能趁乱拼杀出走。”
“可现在你们未能找到我父皇的寝宫,便想着能以我为人质,虏我出宫,这样你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你活着。”
“你们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一个二个可都想着光复突厥汗国,掌握从龙之功,有钱有粮有女人,过富贵日子。“”
闻言,面前的男人的表情殷勤不定,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不甘心。
要动手吗?
只要动手,尊严就能找回来。
可为了这一时的尊严,搭上一辈子,划得来吗?
阿史那结社率陷入沉思,迟迟不肯行动。
武璇静静看着他纠结。
终于,眼前的弯刀放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脑中飞快思索下一步的对策。
另一边,被武璇说中心事,阿史那结社率颇为恼火地哼了一声,却也默认武璇分析的一切无一不对。
武璇终于松了一口气,若非自家姐姐在身侧搀扶支撑,她差点要站不稳,但在这群突厥人面前,输人不输阵,气势上不能弱。
空城计,赌的是对方不敢鲁莽行事,拼的就是心理素质。
武璇垂在身侧的手中重握拳,指甲嵌进肉中,用疼痛强逼自己保持冷静。
“杀了我,你们一定会激怒我父皇,我父皇执掌王朝多年,并不是会轻易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
“失子之痛下,父皇只会更冷静地报复你们所有人,甚至问罪突厥所属其他诸部,让他们戴罪立功,捉拿你们押送回京,让你们无处可归。”
“你们要的是光复汗国,一个个高官厚禄,可不是想做流寇土匪,一辈子东躲西藏,过得还不如在唐为质。”
“你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