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无宾之宴 第9章 触不可及的家园·八

“我一会儿绕回去睡会觉，困死了。”武寒辰打了个招呼跟他们走了另一个方向，边打哈欠边抱怨：“都折腾一晚上了还不给休息时间，有毛病。”

赤若冥打算去公共区域那边的图书馆，看看有没有科普的书，这样不用东问西问那些傻子问题。

“你去哪里？”他问白亦墨，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这孩子心情不好。

“跟着你。”白亦墨顺手把猫放在一块有阳光的屋檐上，把几张卡放在猫爪子下面，在赤若冥身边不远处走着。

“刚才那猫，是你之前说的猫爷吗？”

“嗯。”

“他能听得懂人话？”

“大部分时间是，偶尔会放纵一下，当只猫。”

“哇，神奇。”

赤若冥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对方似乎知道自己的一部分信息，但没有想透露的打算。而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与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聊的？赤若冥边走边想，想了很久。

一路上能看到罗萨宁小镇的人渐渐活泛起来，晾衣服的，摆摊的，去花园打工的，是一张长篇幅的民生百态图。

唯一有些怪异的是没看见几个壮年的人，尤其是三四十岁的人。都是中老年人或是上学年纪的小孩。

“你有什么想活的原因吗？”赤若冥问。昨天晚上空微跟他聊天，说过自己的遗憾是某个比赛没得冠军。

白亦墨想也没想：“没有。”

“嗯？”赤若冥本来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漫无目的的人。据他推测参加这个游戏的一定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愿望，不然为什么要被选中，又为什么要参加这游戏呢。

难不成游戏莫名其妙，人也莫名其妙？他停在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旁边有几家店铺，他这一停路就有点被堵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师父说想做就去做，不要留遗憾，我就来了。”白亦墨踩着路面的缝隙向前走，发现赤若冥停在原地转头扭身回望隔着几个人的赤若冥：“那你呢？”

“我啊——”赤若冥无意识地握住手杖顶部的绿宝石，轻轻转动了几毫分，面具后的面庞笑了起来：“可能是为了拯救世界？我也不知道。”

他两步向前，与白亦墨并肩，笑道：“真巧啊，咱们有共同点了呢。”

“所以呢？”白亦墨抱着胳膊问。

赤若冥摘了半边面具，朝白亦墨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雀跃道：“那我们就算是同伴了，以后多指教啊！”

“嗯？同……同伴？”白发青年像是没料到他要这样说，冰冷的脸上蹦出来了几分怎会如此。

“是啊，有共同秘密有共同目标，不就是同伴吗？”赤若冥继续笑道，伸手将身份面具扣在白亦墨脸上。等小孩气急败坏把面具扯下来时，面前是一串水果糖葫芦。

是赤若冥刚才停下的时候以神速买的，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白亦墨看了他两秒，目光里带着质疑：“你别后悔。”

“自然不会。”这赤若冥还是很自信的，反正后悔之后也就是个死字，没什么可忌惮的。

“哼。”白亦墨接过糖葫芦，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声语气词，姑且算是同意了。

这次二人并肩而行，赤若冥没看见他笑，但能很明显感觉到白亦墨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小孩真好哄啊。赤若冥在心里感叹。

“你为什么不戴身份面具啊？”

“没必要，没有镜鬼。”

“为什么？”

“村民没有戴的，只有克拉这个不常在这里的戴。”白亦墨两口咬掉第一个果子，用最可信的话说服了赤若冥：“你看莱恩那么怕死不也没戴。”

“的确唉。”赤若冥觉得有道理，也摘了面具，太闷了他也不太喜欢。

图书馆是个占地面积不大的小楼，管理员是位利索的老妇人，听赤若冥想找关于科普类的书给邻家孩子当伴手礼，但不知道什么合适，所以要来这里先找找相关的书。二话不说就带他去了个顶天的书架旁，划着长长的书梯“哒哒哒”上去给他找了好几本书——来着好感值100的好处，赤若冥看这数字都麻木了。

“够了够了，真不用那么多。”他还得劝老妇人，别把腰扭了。

白亦墨在旁边单手举着十几本书，正在消灭最后一颗糖葫芦。

“那怎么行，孩子的启蒙教育是很重要的，尤其不能让亲和度高的孩子肆意妄为……”老妇人边说又往书堆上加了几本。

待赤若冥把老妇人劝走，地上加手上的书已经堆成小山了。

太热情也是一种苦恼啊。

〔我记得不是正式玩家是没有语言文字系统自动翻译功能的〕

〔是吗？没印象〕

〔我记得！我当时新手副本在皇家图书馆，一看书全看不懂。〕

〔罗萨宁小镇还有图书馆？〕

〔有，只有上午开。只是莱恩那老东西老指使玩家去干各种事，所以没时间探索而已。〕

〔说到莱恩……你们赌不赌这俩谁在他那里恶意值最大？〕

〔开开开，这回肯定是老好人死，他晚上可是直接逆着莱恩的话行动，这老小子没啥能力但可记仇了〕

〔前面的，你刚才退直播了吗？没看见白毛都直接揍人了吗？〕

〔这组新人有不跟莱恩对着干的吗？刚才那句更年期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躲钟楼的小女孩？〕

〔她可以直接pass了，视角太无聊了〕

〔谁推荐的这个破直播间啊；三个睡觉两个看书一个躲着，真**的无聊，举报了〕

〔不急，这不打赌一会儿谁是幸运儿吗？老哥先别退，赌一手？〕

……

窗边扶椅阳光下，两人对坐看书。

赤若冥合上他看的第一本书，大概了解了魔石魔力亲和度这些东西。

魔石由开采或是法师凝结空气中的魔力形成，主要分为赤黄青蓝紫灰六种，按魔力纯净度由大到小依次排列，珍惜度则相反。被利用最多的是后三种，前三种大多都用于大功率武器和为重要法阵、设施供能。

魔力亲和度则是分1到12十二级，每四级一段。第一段1到4未来主要从事法师行业。第二段5到8未来主要从事一些可以用魔法辅助的行业。第三段9到12更像是普通人，做着一些很平常但必不可少的行业。

法师也按初级法师、中级法师、高级法师排列，每等四阶。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大魔法师，是荣誉称号，主要授予对舟卜忑人有重大贡献的法师。

其中初级法师，中级法师更像是一种基础的就业证明，像是高中毕业证大学毕业证之类的，考取方法也有很多渠道。

最简单的就是去考试，分为笔试和武试两类，笔试考理论，武试考魔力应用，两者通过后授予的资格证也有区分。还有一种就是加入一些特殊行业的协会，通过为协会做贡献，用贡献度换取协会内高级法师向负责部门繁星阁写推荐信，由此升级。

驱魔人走的就是第二条路。

除了这些最基本的，还有一类特殊人群，那就是克拉说的0级。0级的人几乎不具有人权，在外貌上也有突出特点，他们被视为怪物。魔石里也有一种特殊的白色魔石，如同白水晶一样美丽，但探测不到魔力，是块漂亮的凡石，无法雕琢塑形。被开采出了也只会当建筑材料或者装饰物卖出去。

还有教会，全称纳多莱弥教（舟卜忑大陆语“神明”的音译），将六种元素的尊者奉为神，认为魔力是人从神那里借来的，要用毕生侍奉教会来还债。

明明是从矿里烧出来的，还神明，可笑。

“你在看什么？”赤若冥揉了揉眉心，问对面抱着一本剪报看到白亦墨。

“罗萨宁小镇的历史。”白亦墨将某页转过来，给他点了点23年的一张旧报纸复印稿，上面写的内容大概是罗萨宁小镇以木材出口闻名，配的图片是四个精壮小伙扛着一根直径三米的树干朝镜头咧嘴笑。

“这是多长时间前的？”赤若冥的眼神跟着字走，偶然瞥见旁边的台历，这副本所在时间是153年，也就是说图片拍摄于一百二十年之前。

他接过白亦墨递给他的剪报册，快速翻阅起来，总结道：“也就是说罗萨宁小镇原本的经济来源是木材出口，最辉煌的时候是几种皇室用木的供源地。后来魔石成为主要能源，很多领域都用钢铁替代木材，出口的木材也多用于制作家具。收入减少，但也够镇民生活，直到……114年也就是三十九年前，小镇忽然萧条起来，不再出口木材……再然后就是二十三年前，开始做鲜花贸易，重新复兴起来。”

“对。”

赤若冥觉得不对，中间跳度太大，报纸信息也不全。“怎么会突然萧条呢？”

白亦墨瞥了眼窗外，把椅子往窗户看不见的地方挪了挪，躲开了光线，列举道：“要么树没了，要么需求没了，又或者这里竞争力不足，被淘汰了。”

“在看什么呀？”老妇人推着一个放着书的小推车经过，听到了他们的问题。她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泄了下来。

“那年征兵来着，镇里青壮年的姑娘小伙都走了，后来大多都没回来。”她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又戴上，止不住地摇头：“有的人回来了，不久又走了。有的人让教会送回来了光荣勋章。更多人像是蒸发了一样，找也找不到，甚至连档案都没有了。夕余家的小子是这样，我闺女也是这样。死没死，死哪了，痛不痛苦，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赤若冥起身将老妇人扶到座椅上，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本来木头就不值几个钱了，那些机器也买不起，真正能干活的那些人都走了，唉……那日子啊……”老妇人的泪花闪现，又很快憋了回去：“幸好查纹镇长来了，花来了。他是真正的好人呐，不然这一镇子人现在还在饥一顿饱一顿呢。”

“您能详细……”赤若冥想赶紧追问，忽然看见窗外一张憔悴的大脸贴了过来，吓人一跳——是莱恩。

莱恩拍着窗户大喊道：“菜鸟一号你偷什么懒！赶紧滚出来！”

白亦墨又往墙壁那边缩了缩，争做一只阴影里的白蘑菇。

赤若冥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小子不晒太阳了，原来在这等着呢。莱恩这家伙也是，自己晚上偷懒睡觉来着，不让别人休息，双标怪。

他做了个马上来的动作，用抱歉的语气跟老妇人告别，说没找到合适的启蒙书。

老妇人表示遗憾，又爽利地站起身收拾书柜去了。

白亦墨这个小没良心的起身送他，然后一脸懵地被赤若冥拉到书架之间。

书架之间的过道并不宽敞，挤着油墨与木头的味道，还有点从书缝里钻进来的阳光。

赤若冥行动后才发现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几乎是贴着，仿佛再愣一阵就能数清那翘起的白色睫毛数量。

“我一会儿去花园那边看看。你找时间歇会儿，有可能的话探索一下教堂，找一找阿曼达。空微说她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应该是重要道具。”赤若冥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我如果失踪不用管，出事跟着莱恩跑，这家伙把钱和自己的命看得比一切都重，尽量不要刷他的恶意值，感觉会出事。”

旅客线那边有人辅助怪物绑人，这边除魔线也一定会有人类“卧底”，不然两条线就不平衡了，会对一方玩家造成不公。

毕竟游戏嘛，总要平衡一下进度和实力，不然可玩性在哪里？

赤若冥想不出这个卧底除了莱恩之外还能是谁。

离得近加上身高差，白亦墨得抬着头看他，想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一个事实：“我之前轻轻收拾过他，恶意值有点高。”

“啊？”赤若冥停滞两秒，脸上快速闪过惊奇和赞同，他立马改口：“那就出事先坑他，反正他没什么战斗力。”

遇到残灵鬼就只会跑的人，赤若冥不认为他有什么战斗能力。

白亦墨抱着胳膊，应了声：“嗯。”

图书馆的门被推开，门上的铃铛清脆，却被莱恩的大嗓门盖住：“一号！别磨蹭了，再偷懒……”

“咣！”老妇人直接一棍子砸了过去，怒气冲冲但压着声音：“图书馆禁止喧哗！”

“还不走？”白亦墨给他使了个眼色，朝门那边努了努嘴。

赤若冥召唤出自己的手杖，轻轻点地，朝门那边挪了个身位，正好挡住莱恩的视线。他说：“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笑啊？”

白亦墨缓慢眨了下眼睛，欲言又止，干巴巴地把话题往别人身上扯：“其他人也没笑过。”

“情况不允许，可他们终究会笑的。只有你，给我一种永远不会笑的感觉。”

白亦墨撇过头，瞄了一眼莱恩的位置小声道：“或许吧。”

然后瞬移般嗖一下消失在过道的另一头。

赤若冥轻敲手杖，听清脆的响散在天地之间，好像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他嘴角弯了起来：“总算找到点事情干了。”

莱恩的鞋出现在他身边，劈头盖脸一顿骂，什么带你来是锻炼你的能力，更快攒够贡献值，而不是在这里偷懒巴拉巴拉。

赤若冥面带微笑，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趁着莱恩喘气的功夫提出自己要去花园那边一趟的要求。

听到他要去花园，莱恩脸上先是露出一闪而过的窃喜，“去花园？你要是确定这边没有魔物就去，要是再出现伤人事件你负全责！”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维护好这片的安定，亲爱的队长。”赤若冥没有接话，莱恩这种让手下人二十四小时工作，出事概不负责的态度让他不太舒服，也不敢苟同。

结局不欢而散，赤若冥推门出去，莱恩骂骂咧咧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啃镜鬼干。

然后又被打了一棍子。

“图书馆内禁止携带有异味的食品！”

于是莱恩骂骂咧咧地揉着脑袋走向教堂。

或许是觉得一切太过于顺利，又或许如赤若冥说得那样，他实力太弱。莱恩本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一双眼睛，一双如血般鲜红的眼睛。

白亦墨冷哼一声，单手把自己挂在两楼之间的管道上，蹬几次墙上了房顶，转身朝钟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