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神所注视的星期天 第202章 Chapter IX 轮回（42）

玛德琳觉得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很奇怪。

首先是自己病重的父亲，一夜之间忽然病好了，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其次是他回来一个叫薇薇安的陌生女孩，说是自己朋友的妹妹，可那孩子分明比加百列都大不了几岁。

要不是相信父亲对母亲坚贞不渝的爱，她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他外面情人的女儿了。

然后是逃到山里的布莱安娜和以赛亚被抓了回来，回下伊尔泽的途中，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还相约着吞毒药自杀，幸好被守夜人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分别送回两家。

玛德琳看着自己这个向来听话的侄儿，此时躺在床上已没了半条命，心疼得不得了，但更多的是气愤。

这一日又在餐桌上发火：

“一定是米萨家的那个小蹄子驱使的，她向来鬼主意最多，想一出是一出，还要拉着以赛亚陪葬！这件事我跟他们家没完！”

平时不过问这些事情的父亲忽然开口，“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吧，让我跟米萨夫人当面谈一谈。”

玛德琳一时没有理解清父亲的意思，她怎么想也觉得是父亲好像想要松口，瞬间底气不足，说话吞吐：“和她，有什么好谈的？”

但父亲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害怕：“去安排吧。”一句话就打掉了她所有坚定不移。

“……”玛德琳思绪万千，企图争取道：“爸，你知道他们跟我们家关系不好，我低三下四地求见面，倒给他们拒绝我们的机会？我不去。”

巴鲁便强硬道：“那我自己去！”

薇薇安即刻抚着他的手背，一副贴心的样子，仿佛她才是他亲生女儿。

骄傲的玛德琳看不惯这个画面，拍桌而起：“爸，你这样做对得起妈吗？ ”不管是米萨，还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

眼睛一酸，出于委屈，还是愤怒，她自己也说不清：“你这样和那个女人私底下见面，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妈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维持着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她害怕这个家会散。她没有丈夫，没有儿子，一生都献给这个家了，只有这个家了。

“玛德琳，镇定一点。”她从小奉若过神明一样的父亲，还是那样严厉地叫着她的名字，“不是要制造冲突，而是要解决问题。”

骨子里的要强让玛德琳，还是收起眼泪冷静了下来，“我会派人跟米萨家沟通，能不能做成我不敢保证。”

说罢，离席而去。

加百列犹豫片刻，还是行了礼，匆匆安慰姑姑去了。

巴鲁也就是在人后才叹气，“这孩子的性格随他妈妈。”

薇薇安莞尔一笑：“我倒觉得她的性格随你。”

在一旁默默吃饭的道格拉斯，在将军的威严下不敢抬头，也不想掺和别人家的家事。倒是薇薇安不知怎么地攀上了巴鲁将军，两个人虽然差了60来岁，却像平辈一样进行交流，真是可怕。

不久后，玛德琳带回了对家拒绝的消息，她虽然性格冲，但办事认真，也好好地去做了，不给面子的是米萨家的人。

但巴鲁的决定难以改变。

薇薇安在一旁出主意，说星期天做礼拜的时候，两家也许有机会见上一面。

玛德琳由是更加看她不顺眼。

也不理解父亲的话，“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叫她姑姑，对她放尊重点，她可救过你的命。”

“爸，你病糊涂了吧，你在说什么呢？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救过我的命？还让我叫她叫姑姑？”

巴鲁将军知道此事很难为女儿所理解，也不强求。

到了礼拜日，巴鲁将军携一家老小去到了教堂，除了以赛亚之外，最高兴的便是加百利了。

因为祖父的关系，她从不敢公开自己的信仰。但现在事情好像在一点一点地转变。

玛德琳像一头母狮子一样，看管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两个孩子，叫以赛亚等谈判结果出来再说，别猴急着去见自己小女朋友。

“你还有没有点巴鲁将军家孩子的样子，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吗？所有的老师亲人，教会你的就是这个？”

她不留情面的呵斥声，无疑也被其他村民听到了。也包括米萨的家族。

尤其是布莱安娜的父亲，对自己的女儿多加眼神上的责备。

此时巴鲁再走过来，也无外乎别人不给他好脸色了。

“米萨夫人，我想找你谈一谈。”

和别人结束完交谈的米萨夫人，转过身来，目光冷漠，“不常见你在教堂出现，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是向我示威吗？”

薇薇安也是时隔多年第1次见米萨，身穿着黑色的衣裙，围一条黑色的围巾，头发银白，俨然变成了一个锋利的老太太。

道格拉斯赞叹道：“这个米撒，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她以前的头发是红色的，非常漂亮。”

薇薇安这样说着的时候，道格拉斯反而质疑她了，“说的好像你以前认识她一样。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另外一边，米萨夫人也在巴鲁将军的再三，遣散了周边的人，走到樱桃树下对话。

“说吧，你找我的目的。”米萨夫人道。

“你知道的，是为了那两个孩子。”

米萨夫人此时也有些疑惑，“怎么你改变了主意，想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成？”

“他们宁愿死也要在一起，那就成全了他们吧。”

“呵……”米萨冷漠的一声嘲笑，是对巴鲁的回绝，也觉得两个人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说完了吗？那我可以走了吧？还是说你要用你的将军身份来压我？”

巴鲁看着眼前的米萨，想起的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们的仇怨，不必延续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米萨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我儿子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女儿也看不上我家孙女。谈不上什么仇怨。”

巴鲁也没有拂她的意，“没有仇怨自然是最好的，如果过去存在矛盾和误会，我替玛德琳向你道歉，请你也跟罗伯特说说情，让他不要为难两个年轻人了。”

“……”米萨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低姿态，“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巴鲁将军，也会有向人低头的一天。”

未料到听到巴鲁的回话，“小时候我就是你的跟班，不是吗？”

这样看似是套关系的亲近对话，让米萨觉得唐突了，不知如何反应了，她可以装作强势、霸道，但不习惯看到软弱。

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她不应该在此刻心软，可偏偏想起过去的日子，除去年少时对这个人懵懂的爱和恨之外，也有幼时相伴相携、两小无猜的时光。

提醒着她，俩人也不是非要对立不可。

巴鲁已经向自己低头了。

这些年看上去好像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突然有朝一日实现了。

她的心反而变得空落落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距离她真正想要得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太远太远。

她和巴鲁都老了。

现在巴鲁为了两个孩子，站在她的面前求他，只是为了那两个孩子，没有任何私心。

她呢？阻止这两门婚事的米萨，她就没有私心吗？犟着不松手是否还有价值呢？是不是也该放手了呢？

米萨在心里久久的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了。”这是她对巴鲁的回复。

过去的矛盾，无论谁对谁错，也应该走到冰释前嫌的这一步来了。

末了，米萨忽然说了一句，“以赛亚愿意为布莱安娜豁出命去，他们和我们终究是不同。 ”

巴鲁点了点头，认可了两个孩子的痴心，可要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对米萨说：“当年我有去救你。”说完这句话，后面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他看到米萨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脸上慢慢露出顿悟的表情，最后是释然的微笑。

都过去了。爱和恨，连同遗憾。

他们都犯过错。

年轻的人一时冲动，可以为爱逃亡、殉情，背叛整个世界。

也可以站在恨的那一边，舍弃了所有的爱情，抹杀所有的心动。

薇薇安看到，年老的米萨和巴鲁向他们走来，他们没有牵手，一个人的影子带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恍惚间，又是年轻的他们，携手相伴，笑脸迎迎而来。

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深秋的下伊尔泽，暖黄的阳光照在草木之间，白色的茅草像老人点着头在打瞌睡。

年轻的以赛亚和布莱安娜，穿过人群，跑过去，拥抱对方，紧紧地。

没有任何阻碍地相爱，实现了他们先辈未能完成的遗憾。

在鼓掌声中，只有玛德琳阴着脸问，“这算是旧情复燃吗？”这是她的担心，替她死去的、痴情的、可怜的母亲担心。

但巴鲁只是目光奕奕地回答她，“没有人可以代替你母亲的地位，她是我一生挚爱。”

玛德琳转过头去看她父亲，威严的像一座山，一块石头一样不动摇。

父亲没有毁掉父亲。父亲守住了和母亲的爱情。她的家也没有被破坏。

她眼含热泪，相信了这个答案。

酿酒月即将结束，薇薇安也要继续她的旅程了。

除了道格拉斯以外，加百列请缨加入队伍，她想到处游历，跟着薇薇安学习做修女的知识，竟然得到了祖父巴鲁的许可。

玛德琳自然是舍不得，可留不住想跑出去的孩子，薇薇安又告诉她，布莱安娜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一边发愁，一边生气，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走的那一天，伯德平原的风还是很大。

一大家子来送行。

巴鲁拥抱了他的妹妹，薇薇安。他也知道两人这一次分开就是永别了。

但哪有人停留在过去，不往前走呢。

他选择祝福。

“保重，我的玛德琳。”巴鲁轻声说。

玛德琳还以为是在叫自己，又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父亲却放开了那个可疑的女人，跟她挥手告别了。

“只能送到这里了。”巴鲁举起手上纯白的水仙花。

今天他还要带家里人去看望妻子薇达。

薇薇安的马车渐渐走远了。

巴鲁带着他的女儿玛德琳，他的孙子以赛亚，以及他怀有身孕的孙媳妇布莱安娜，向妻子的墓地走去。

那里埋葬着他最深爱的人。

不要感觉到孤单啊，薇达。

因为我在思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