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蓝色谜题 第5章 竹马竹马

港口的仓库街。

月光静静地铺在港湾街头，布下斑驳不一的黑影。红砖砌成的建筑物在月色下闪着微弱的银光。这些交织的影子相互纠缠，渐渐勾勒出仓库的大意。

这里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不远处凛冽的海风将云朵推向大地，又毫不留情地拂去。大海强有力地呼吸着。这股海风携来了咸涩的气息，除却海浪声，隐约可闻的还有两双脚步声。

“国木田先生，”中岛敦怯怯地喊了一声，“不是说咒源更可能在横滨市中心吗？我们来港口是……”

国木田合上记事本，皱起眉头，“察觉到了吗？不寻常的气息。”

“不寻常的气息是指……”中岛敦下意识接话道，忽然脸色一凛，“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的身体飞快地偏向一侧，脚下瞬间移动，避开了背后的突袭。

他身后赫然出现了一只黑影。幽蓝的月光下，这东西身形怪异，皮肤呈现一种死状的灰色，表面上狰狞地盘旋着瘀紫色的纹路。

中岛敦想都没想地大喊：“异能力——「月下兽」！”

那东西的爪子在空中划过，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直逼二人，千钧一发之际，中岛敦的身形迅速膨胀，皮肤覆盖上了雪白的皮毛，一匹庞大的白色野兽愤怒地发出低吼。

白虎的身体如闪电般扑向它，燃烧着的金瞳闪过一抹锐利的光。黑影的利爪向他刺去，中岛敦以惊人的速度闪避开来，同时，一记巨大的虎爪野蛮地扫向它的身躯。

虎掌和它的身体剧烈地相撞，黑影顿时被击飞了——它笔直地撞向仓库墙壁，将整片红砖砌墙砸得碎塌了一地。

国木田谨慎地站在一旁，低头看了看右手上的特质的手环，此时此刻，它正发着莹莹的淡蓝色光芒。

果然……是咒灵吗。

此时此刻，中岛敦正将制服了的咒灵按在脚底，前肢堪称野蛮地挤压着它的脖颈，咒灵随之发出痛苦刺耳的嚎叫，慢慢地，它失去了呼吸。月光静谧地落下，那里已然没有了野兽的身形，只剩一个白发少年瘦削的背影。

“敦，”国木田走过来，严肃道，“这是咒灵。”

中岛敦低头，腕处的手环闪烁着蓝光。

“抱歉，我，呃……”他回想起方才那个四肢狰狞的咒灵，骤然涌现出一股反胃的冲动，“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

“如果是咒灵的话…也就是说，它没有神智，对吧。”中岛敦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国木田沉重地点了点头。如五条悟所料，他们真的碰上了咒灵。

手环是由五条悟在出发前提供的。据说这个在咒术界叫“咒具”，是由咒力制成的物品。这些手环具备特殊的功能，可以协助他们这类没有咒力的异能者感知、侦测出咒灵的气息。并且，五条悟命人在其中加入了足以传递信息的芯片，他们的碰上咒灵的动态会通过手环一并实时传达到五条悟手上。

太宰盯着五条腕上的银色手环，它正散着蓝色的微茫。“是国木田君那边的情况吧？”他说。

“嗯，”五条点了点头，“似乎是一只准二级咒灵。不过应该被你的同伴利落地解决了。”

“横滨也开始出现咒灵了……”太宰垂下眼，“……吗。”

随即，他换上与往日无异的笑容，轻快地说道，“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悟一来就给横滨带了个大麻烦，真不愧是悟呀——”

五条无语，“喂喂，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

“悟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的嘛。”太宰好心情地在身边小孩的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我只是对悟的事情稍微有点在意而已……不过这就导致悟得和我形影不离地绑在一起了呢！啊啊好可惜，要是最后跟十岁样子的悟一起死掉怎么办呀…我可是要找美丽的小姐一起殉情才——”

闻言，五条悟倒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那么，在我死掉之前，治要答应我好好活着哦。”

少年稚嫩的声线配上一本正经的较真神色，令太宰治愣了一下。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像被拉到十三年前。

彼时太宰治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在他人眼里他简直是淘气顽皮的典范，偏偏头脑实在聪明得紧，在五条家请来的私人教师课上课课满分——五条悟跟他不相上下。然而两人幼年的性格实在大相径庭，惹得家族内的仆从总是在闲暇时感叹“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玩到一块去的”。

他们一个过分爱捉弄人，一个寡言少语。幼童五条大部分时间都被包裹在规整的和服之下，他看起来总是懂事又规矩。直到他救下了太宰治，并把他领回五条家作伴读后，事情渐渐变得不可收拾起来。幼年太宰眼珠一转，心里飘起来的都是坏心思，他毫不客气地把五条家当成自家后院，仆从们几乎每天都在他的捉弄之下叫苦不迭，五条悟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太宰的魔爪慢慢伸向他头上。

小五条很认真地警告他：“我会把你揍哭的。”

回应他的是小太宰的嬉皮笑脸，“要用咒力吗悟君？好可惜哦那个对我没用啦。”

五条想了想，“不是，就是普通的拳头。”

“可是我很讨厌疼诶，怎么办？”太宰嘟嘟囔囔着。

五条心软了,“好吧，那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怎么样算打扰呀，在悟君最喜欢的那棵果树上吊算吗？”

五条沉思了一瞬，“不算，但是治上吊的时候不要碰到果子们。它们还没成熟。”

“知—道—啦——”是太宰治渐渐远去的声音。

在太宰对自杀拥有一股近乎狂热的爱好后，唯一没有试图制止、拦着他的，是五条悟。他似乎并不真心觉得太宰的举动有何不妥，尽管经常有仆人担忧地向他告状：“五条少爷，太宰少爷又在嚷嚷着要自杀了，他是不是心里憋着什么事…劝劝他吧五条少爷，再这样下去……”五条说知道了，下一回太宰把脑袋一头闷进装满水的池子里时，他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眼睛、鼻腔、嘴巴都咕噜噜地进了水，太宰被呛得猛地抬起头，连连咳嗽起来。

五条悟朝他递上一块毛巾，一如最初朝他伸出手。

那时的五条已经可以做到极其精确地控制咒力了。他的咒力落在太宰身上时总是变得柔和又舒缓，像春天午后淡金色的阳光，温和有力地抚平了他的褶皱、他的伤疤。说来也奇怪，那真的是咒力吗？明明咒力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就该无效化的——可是有什么东西确确实实将湿漉漉的太宰变成了暖烘烘的太宰。

太宰把毛巾搭在脑袋上，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一刻的温情，他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声音很轻，但五条捕捉到了：“……不用做多余的事。”

五条悟按住他的肩膀，“治，虽然我很强，但是有一天我可能也会……先暂时活下来吧，怎么样？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真不像悟君会说的话。”太宰治小声说。

五条悟笑了，“我只是想说，留在我身边。”

留在我身边。太宰治想。好吧，就先放弃今天的自杀计划吧。

“治！”小孩一把扑倒了他，两人顺势双双滚入一旁的草丛中。

五条悟撑起身子，冷冰冰的视线射向半空中偷袭不成的咒灵。它漂浮在半空中，身形几乎模糊成一团黑烟，它压根没有明显的头颅或面部特征，但又似乎……有许许多多条触角在向外延伸。

五条悟眯了眯眼。若按照平常正常运转的六眼，此时此刻他基本上能掌握大量的信息。如今咒力被抽走许多，六眼大打折扣，汇入脑海的信息流不似往日般清晰，咒灵的咒力流向很模糊——但五条悟毫不在意，似乎这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一旁的太宰治扶着后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他一边站稳身子，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真是的……人家刚才在想好事情呢。”他睁开浓雾似的漆黑双眼：“没人教你，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吗？”

五条悟干脆利落地捏了个手势，一道闪烁的光芒凝聚在他的指尖，正要轰向——

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肩。

“省着点咒力啊，五条少爷。”

被这一触碰无效化了术式的五条悟：哈？

显然被无视的咒灵愤怒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不管不顾地朝他俩扑来。太宰治微笑着，慢悠悠地伸出掌心。在与之触碰的一瞬间，本就如黑烟似的咒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迅速地溃散在了空中。

“哇哦。”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早知道治的异能这么好用，说什么也要把你骗来高专。”

闻言，太宰治作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我才不要来呢，到处都是腐朽的臭味。”

五条悟当即石化，作势就要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太宰治所说的‘臭味’，最后苦兮兮道：“治，真的假的……”

“假的哦，悟身上没有啦。”

五条瞪着他，“太宰治！”

太宰治微微笑着，“总觉得悟变小后更可爱了呢。”

“是想差遣我做事吧？你这是压榨小孩！”

“怎么会。”太宰矜持地说。

五条捂起耳朵，他状若无意地往后走了两步。太宰治跟着拍了拍手，拉长嗓子说道：“好啦好啦，**就到此为止了哦——”

躲在建筑后的男人身形一僵。

死寂的夜色中，顿时只剩下如鼓的心跳。男人一激灵，转身拔腿就跑。

漆黑幽寂的小巷里，白发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差点儿一跤栽倒。男孩好心地提醒道：“走错路了哦，大叔。”

男人的脸色苍白如纸。他身后传来懒散的脚步声，以及太宰治掺杂着愉悦的口吻：

“捉到你啦。”

男人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