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五条悟醒过来的时候,太阳正在缓缓落下,暖橙色的光打在柔软的被子上,整个房间暗沉沉的。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太宰治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他竟然还带着那本真正的红皮封面的《**》。
五条悟眨眨眼睛,他发现太宰治的手正搭在他的手上,而自己除了洗漱之外不离身的眼纱被放到了一旁,取而代之的是袋半化的冰块搭在他的额上。
人间失格的作用抵消掉了六眼的过度运转给大脑带来的副作用,脑袋的难得安静让五条悟整个人赖在床上懒洋洋地不想动。
“跨越世界总要有些代价的啦,”他把冰袋拿开,坐了起来,先是把手搭下巴在装模做样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手,道,“不过我现在已经好了哦!多亏了治呢。”
太宰治只是收回手,从书页里抬抬眼皮子扫了他一眼,没说话,那眼神凉飕飕的。
五条悟自讨了个没趣,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西下的夕阳,独自开朗地找话道:“治,快看,夕阳。”
他说:“你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的,还好没彻底全睡过去,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太宰治一点也不觉得象征着迟暮的日落有什么好看的,他只觉得五条悟现在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似的,成天盯着这些日常的东西瞎琢磨,一些有的没的简直想的比他还要多。
不过最终还是陪着这个“鹤发童颜”的幼稚鬼去了。
乘着日落的余晖,五条悟手里点着让五条透随意准备的烟火,还不忘给太宰治也递上一把。
火花溅在雪地上,融化出点点的小坑,坑坑洼洼的,没一下便又被新雪填上了。
有毒,实在有毒。
等太宰治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没格调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就着谁才溅出了更多的火星子的话题争执了好一会儿了。
他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的天空,把手里的烟花棒一下子按灭在雪地上,道:“比这个算什么,我们不如比比谁先把山头的雪炸了制造的动静大。”
五条悟笑嘻嘻地驳回了他的提议:“那山下村民的新年就会被雪崩打扰的。”
“然后我们就没地方等今年的第一轮日出了。”
他答应过太宰治会带着他看看另一个世界的日出的。
太宰治只好撇了撇嘴,嘀咕道:“反正都是一样的吧。”
“可这回我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看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肯定会不一样的啦。”
“我们还是先出去吃东西吧!”
太宰治盯着五条悟看了好一会儿,把五条悟看的都有点发毛了,这才起身,只留下句话:“晚饭你来准备。”
“诶——”
因为雪已经彻底停了,他们今晚决定吃烧烤。
原本太宰治是提议他们在室内整一顿蟹肉火锅的,但实在拗不过突发奇想的五条悟,连人带锅地被端到了庭院里。
太宰治看着他一边翻转着烤串,一边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同时故意往他们的晚餐上挤了一大份番茄酱,不由得叹了口气。
打死他,他也不会碰这份黑暗料理的。抱着自己的海鲜汤,太宰治心底默默发誓,并且把那几串不可言状的烤串移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治还没打算回横滨是吧?”五条悟突然问道。
五条家把这些节庆看得很重,每次过年都要搞些废人心神的仪式,五条悟身为神子,即便并不在意这些节庆,也总被迫提醒着,看着就头疼心烦,完全感受不到节日应享受的喜悦。
相较之下,他更喜欢还在五条教的那段时间里,和太宰治、宿屋朝以及魏尔伦一起过年的轻快氛围。没有繁文缛节的压迫,那才是正常人应该享受的节日。
不过显然,太宰治今年并不打算回去五条教。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加入这个节日。无论是包括魏尔伦在内的五条教一众,还是港口黑手党的大家,太宰治都没有想过要趁机和大家聚一聚。
太宰治不可置否地哼了声,道:“毕竟和只想着利用他的教主相比,狗狗肯定还是更喜欢同类和前主人吧?”
他自认不需要魏尔伦一副担心他随时会死掉的样子时刻盯着。港口黑手党有他的弟弟,有他的搭档,魏尔伦实在没有留在五条教加班的理由。
五条悟很清楚他这么做的另一层原因,无非就是在预谋着未来真正的死亡,不想与大家产生过多的交往。真是偏激死了。
不过说到底,五条悟也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他只是因为一直待在太宰治身旁,对他所有的小秘密小心思知根知底,这才能有资格说道一二。
可其他人?就连他上一回了解的,引以为傲的同事学生们,在休闲时光里也都不愿意在派对上邀请他,那他真的有资格说自己很了解另一个世界不常见面的同伴们,认定他们愿意与他和太宰治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吗?
于是五条悟回答:“谁知道呢。”
“那就我们俩一起跨年好啦。”他说着,把手里的烤串递给太宰治,“我今晚也特意翘班了~”
太宰治对在哪里过年,和谁过年倒是不在意。他刷着五条悟的手机看看下人传来的任务汇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份大福。
“悟,张嘴~”他勾起嘴角就往把大福往五条悟嘴里塞,还故意把糖粉抹得五条悟满脸都是。
“唔唔唔!”五条悟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抓着他的手腕表示抗议。
“露馅的也太快了吧。”看着五条悟把大福整个吃下去之后,太宰治突然笑道,尾音轻飘飘的,仿佛要消失了似的。
“好吃吗,这可是我亲手喂的大福哦~”他问。
五条悟狼狈地擦着嘴边的糖粉,还不忘控诉太宰治突发奇想的捉弄:“哪有人喂甜点硬塞的啊!根本吃不出来味道嘛!这简直是对大福的侮辱!”
说完就呲牙咧嘴地凭借自己现在一米八的个头完全镇压了只将将够到一米六门槛的太宰治,从地上捡了团雪就往太宰治衣服里塞,报复之心好不明显。
“好冰!”
虽然被压制了,但是太宰治也依旧毫不示弱地企图扳倒这个到目前为止,实际上只锻炼了不到半年的家伙。
他扭着身子就要把人翻下去,发现无果后,便也抓了把雪也往五条悟脖子上贴,试图干扰对方,嘴里抱怨道:“不公平,你这是突袭!”
哪知五条悟的打法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被雪冻得不停缩脖子,嘴里喊着“冰冰冰”,手上倒是一点不马虎,直把太宰治往雪里堆,就差没把他埋雪里了。
两人就这么混着雪,扭成了一团。
可惜最终还是吃了后手的亏,太宰治没能成功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扳倒,只好抓着他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就往后拽,这才勉强阻止他的暴行。
在反抗的时候还不小心把五条悟遮着眼睛的黑纱给扯掉了,露出下面那闪烁着笑意,亮晶晶的右眼,以及残缺的左眼。
“我是很帅没错啦,但没想到连治都能征服呢~”五条悟看着他,还特意凑得更近,语气里满是揶揄,“都看呆了哦?”
他倒是因为恶作剧得逞笑开心了,丝毫没注意到太宰治的手已经从他脑子后面滑到了脸侧,撩开脸颊旁细碎的长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或者说是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在意。五条悟只是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才没有,一点都不帅。”太宰治反驳着,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凑近再仔细看一下,把这双被五条悟藏得严严实实的眼睛了看个清楚。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他们有换着身体行动,但是这还是太宰治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这么真切地观察五条悟的眼睛。
如果说他的右眼仿佛宝石一样晶莹剔透,那左眼简直就像是劣质而破碎的玻璃弹珠,蕴藏着浑浊的杂质又布满了裂纹,眼底丝毫映不出太宰治的身影。
“好啦好啦,没关系的,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就放心吧。”或许是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某些不太合时宜的情绪,五条悟合上眼睛不让他继续看了。
他握着太宰治的手,侧过脸,道:“与其看我的眼睛,治不如看看天空吧,今晚的星星可是很多,很明亮的哦。”
其实差不多啊。太宰治想。那几颗星星高高地挂在天上,衬托着皎白的月亮,太远了,他只觉得它们甚至没面前这个幼稚鬼的眼睛亮。
不过五条悟可没这么好糊弄,硬是折腾着太宰治,从他嘴里得到一句“月色很美”的敷衍才勉强善罢甘休。
玩闹过后,他们就这么懒洋洋的摊在雪地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其他与咒术界,与港口黑手党完全不相关的事情,共享着这份不被繁忙占据的轻松时光。
在祝福的钟声中,新的一年悄悄到来,直到远处神社里流动的人群也逐渐减少,街道上又回归了平静,美好终究如盛开的昙花般转瞬即逝,只留下满城的寂静。
不过无论市区的喧嚣与宁静终究与处在深山的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
五条悟只是突然缠起眼纱,扯着太宰治站了起来,催促道:“再在外面呆下去该着凉,我们回去吧,我让透准备了很多游戏,你肯定没玩过。”
“那我也可以完胜你。”太宰治握着他的手站起来,略有不屑地反击道。
“就让你再吹一下牛吧,”五条悟拍了拍身上的雪,自信满满地说道,“最后赢的人肯定是我。”
两人在吵闹着打了一整晚的游戏之后,终于在即将溺死在这份闲暇之前,迎来了新一年的曙光。
金色的阳光划过划破清晨的山雾,穿过冻结的冰凌被折射出多彩的本色,在晨起的鸟鸣声中,最终无声地打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很平静,很和祥。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便这样普普通通地拉开了序幕。
太宰治站在五条悟身旁,视线却忍不住落在缓缓升起的太阳上,即便因熬了一宿而有些干涩的眼睛被照耀得下意识溢出点点泪花也没有挪开。
真实世界的太阳,实际上和他那个虚假世界的太阳一样,也没有什么两样啊。他忍不住想。
随后,他便听到五条悟带着笑意的话语落在耳边。五条悟问:“真的还是假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他们看过了海边的日出,一起分享了夕阳,挤在同一间小屋,同一张床上度过了新年的前夜,最终等到了山间稀疏平常的早晨。
这种平静而普通的日常重要吗?或许吧,毕竟人们的生命就是在这种普通的日常中度过的。
那当虚假的日常无限接近于真实时,真假是否还有需要辨别的必要?太宰治暂时不想考虑这种问题。
他只知道,在脱离了书内世界与书外世界之后,他的头脑,他的思想,他的认知丝毫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不为自己设定的计划高兴,也不为将来的死亡而感到后悔。
他在书内世界所做出的一切决定,他所有的痛苦欢愉,都完全出自他的内心,而不是书外人的一时兴起。
这种精神上的畅快隐隐触碰到了某种临界点,太超过了。再这样下去,或许他会做一些奇怪的举动。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抑制这种濒临失控的情绪。
太宰治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道:“昨晚我在大福里灌了蕃茄膏,悟。”
蕃茄膏和番茄酱不一样,是酸的哦。
悟:巴拉巴拉解释一堆
宰:拒绝并选择反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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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