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夜莺说,“狄斯经历了漫长的对外扩张时期,而茉莉的家乡,就是那个时期覆灭的众多中小聚落之一。可乱世的规则是弱肉强食,如果十年前的狄斯放下炮火,就不会有今天狄斯城邦的繁荣。”
局长:“……看起来,我没有立场责怪任何人。作为如今狄斯城一派繁荣的既得利益者,我既没有立场替她仇恨狄斯旧军,也没有资格替她选择原谅。”
“局长。”夜莺不忍道,“您没有必要背负不属于您的因果。”
局长沉默。
许久之后,局长没头没尾地问:“可我该怎么面对她呢?”
夜莺没有接话。
她知道局长想问什么,但她也没有答案。
傍晚的时候,局长再一次察觉到了异常的波动,在管理局的警报响起前,先一步用枷锁扼制住了事态。
她坐在床边,握着茉莉的手。
茉莉急促地呼吸着,眉头蹙在一起,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局长伸手将她眼前的碎发拨开,突然动作一顿——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局长一把掀开被子,白色的床单和被套上,已经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茉莉?”局长搭上她的额头。
茉莉缓缓地睁开眼,一片混沌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局长的脸。
暖色的床头灯中,局长看着她被暖光镀得透亮的脸,突然想起了深入记忆之后,在焦土泥沼中碰到那个“她”。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炮火和枪声,那个活泼机敏的茉莉大概会被乡亲簇拥着,在麦田搭建的舞台上起舞,午后的日光也会像这样洒在她的身上,暖融融地照亮她的侧脸。
“……还记得我是谁吗?”局长问。
黑石英给的报告中说,她主体意识涣散,记忆紊乱,说不清哪一天睁开眼,就不记得入睡以前的事。
茉莉被突然唤醒,怔怔地说:“……局长。”
“嗯,是我,”局长说,“给我看看身上的伤。”
“伤……?”茉莉还没缓过神来,任由局长解开她的扣子,露出了胸口发光的伤痕。
局长侧身拿来医药箱,用镊子夹着棉球,心无旁骛地吸着伤口旁溢出的血。
“好看吗?”茉莉突然问。
局长动作一顿:“……什么好看?”
“伤,”茉莉说,“我的伤,好看吗?”
局长不可置信地对上她的眼神,然后意识到——
她是在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茉莉是认真地在问她,她身上的伤痕好不好看。
局长稳住自己的手腕,动作没停:“……疼吗?”
“疼?不疼的。”茉莉说,“他们都说我身上的伤痕,是盛开在肌肤上的花,您觉得好看吗?”
局长说不出话。
茉莉撑着起身,拉开肩上的衣服:“手臂上有,背后也有哦……”
衣服和伤口黏在了一起,被她大力一拽,扯下了一块皮肉。
局长连忙按住她的手:“别动!”
局长拿过医用剪刀,再三嘱咐她不要动,小心地剪着伤口边粘黏的衣物。
一时间,狭窄的空间内只剩下剪刀开合的声音。
两个小时后,局长将最后一根纱布系好,蹲在地上收拾医疗垃圾。
茉莉静悄悄地靠了过来,从侧边抱住了她。
局长:“怎么了?别把伤口碰裂了。”
茉莉软声说:“我给局长看我的伤,惹局长不高兴了吗?”
局长:“没有不高兴,没有因为你不高兴。”
“真的吗?”茉莉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局长,万国会,是不是有一个闭幕式?”
“是,”局长说,“为什么要问这个?”
茉莉柔声道:“局长,您可以带我去闭幕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