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探员年纪的确是略大了一些,接连处理两个案子,艾德琳很是担心他的身体。尽管他一再保证自己身强体壮比年轻人强多了,但艾德琳还是坚持让他同去西雅图,“我知道你还有些假期,同我一并去西雅图吧,我收购了一家医院,有你陪我去我会安心很多,顺便再做一个体检怎么样?”
霍奇愉快地审批了假期,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催促罗西回来。于是这趟旅行的家庭氛围感更浓了,怎么不算是三代同堂呢。
到达西雅图后,他们搭乘了渡轮。罗西在渡轮上为艾德琳拍下了一张单人照片,照片里的艾德琳穿着一件橙黄色的连衣裙,晚风拂过裙摆,一时不知飘荡的是这座城市的傍晚还是她眼里重新燃起的火花。
科林几天前便赶来了西雅图,盯着这里的相关事宜。他见了艾德琳,只觉得对方哪里有些不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到了中午的时候,艾德琳终于忍不住提醒,“怎么,你现在也学会看病了?希望通过自己的一双眼睛来看出来我的症状?”
她开起玩笑的时候没有特意避讳旁人,电梯里罗西先生拍了拍她的胳膊,“医院可不是一个说笑话的好地方。”
不过,收购这家医院也不完全是因为克里斯蒂娜·杨医生的热血发言,这家医院在西雅图本就数一数二,并且这两天忙着检查身体可不只是罗西探员一个人。
莱拉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很在乎墨菲。
她替墨菲打开一份蓝色的果冻,递了过去,“我感觉,这个看起来不太好吃。”
墨菲被抽血的时候,那些曾经的不好的记忆让莱拉有些应激,紧张地拉着墨菲另一只手。
晚上睡觉的时候,莱拉问正在电脑前忙碌的艾德琳,“你不担心吗?”
艾德琳把她抱在膝盖上,手中的事情并未停下,她回答莱拉,“我很担心他,所以我得做一些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
莱拉很仔细地看着艾德琳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找到所谓的担忧,她更加困惑了,“我有点不相信。”
艾德琳把莱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心脏的跳动,“你看,现在能感觉到吗?”
“妈妈,我不想学画画了,我想学习成为一名医生,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罗西外公的身体,不用担心墨菲。”
“可是幼儿园没有医学课程啊,不过,绘画也可以了解人体结构、了解肌肉组织,我们先准备着怎么样?”
因为过往的经历,莱拉对穿着白大褂的人和地方都是抵触的,正在被自己“饿死”的那个部分里有它们,让布莱恩和贾斯汀舅舅饱受折磨的也有它们。
而在西雅图的医院里,莱拉意外地发现,原来医生送来的,也有可以让艾德琳开心的信息。她隔着玻璃窗,看着艾德琳盯着手里的文件,这一次,不用贴着艾德琳的心脏,她也能够发现其中流露的情感。
***
返回芝加哥后,离莱拉开学已经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其实,按照莱拉的心理年龄,去读小学也是可以的,但墨菲坚持让莱拉按实际年龄去读最后一年的幼儿园。
不过,今年利亚姆也到了去上幼儿园的年龄,为了方便,艾德琳将他们两个打包送进了这一片最好的幼儿园。
菲奥娜坚持要自己支付利亚姆的费用,她如今的收入覆盖这些绰绰有余,只是找到艾德琳的时候,艾德琳请秘书找来了一份文件。
菲奥娜看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妥协道,“这周末来家里吃饭,我请了维罗妮卡和凯文,对了,你买学校也好买医院也好,记得是为了挣钱,别太情感用事。”
艾德琳想说,不为情感又为了什么呢,但她只是拉着菲奥娜求饶,“好了好了,别说我了,陪我出去喝杯下午茶好不好。”
于是她们把车开到了艾莱柏,在维罗妮卡略带指责的眼神中,喝起了下午酒。
***
莱拉入学的事情很好准备,一方面艾德琳实际上是那家幼儿园的新主人,她不得不承认A国的资本主义,让她在金钱的帮助下拥有极大的权力和自由。
然后是黛比和卡尔,他们姐弟遵循加拉格家新的传统,转入了圣詹姆斯学院。
卡尔在入学的第一天给艾德琳发了一条信息,艾德琳点开后发现,是一张学院校史馆里,自己和乔伊利普,在特区赢得十项全能比赛的照片。
小朋友们的事情如今都变得简单,甚至因为两所学校都要求穿统一的校服,连给他们置装的烦恼都小了许多。
倒是几位刚刚成年的大孩子们——
***
按照芝加哥大学的规定,前两年是需要强制在校内住宿的。这一点墨菲倒是接受良好,莫尔斯先生知道墨菲自己也愿意住校,而不是通过艾德琳来办理退宿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越想越觉得这位艾德琳·陈小姐果真是言而有信,果真在最大程度地给墨菲留够了独立空间。
他越想越是干劲十足,硬是赶完工作进度,在开学前一天回到了芝加哥,拉着自己的太太乔安娜去给墨菲准备宿舍用品。
乔安娜从欧洲度假回来的行李还没收拾完,她脸上也没有一丝儿子要离开家庭的愁容,指着车库说,“等你哪里来得及,早就请人送来了。”
莫尔斯先生看着车库里早就整齐放好的一只只箱子,又看着箱子上逐一贴好的标签,床单被套、洗漱用品、短袖、长袖、裤子、内衣——会有人需要一整箱的内衣吗?芝加哥大学那么丁点大的宿舍装得下吗?
他的挫败感和好胜心同时涌现,莫尔斯先生从车库里找出自己的高尔夫装备,敲着墨菲的房门,“和你爸爸我一起打局高尔夫怎么样?我们父子好久没在一块儿了。”
而这场突如其来且浓郁的父爱的直接后果就是,墨菲在开学前一天扭伤了脚。
至于为什么打高尔夫会扭伤了脚,莫尔斯先生有些心虚,“我挺害怕老鼠的,一紧张——”
“你是说,你居然因为一只突然钻出球洞的老鼠,一激动把自己的亲儿子推下山坡了?”乔安娜红着一双眼睛,就是不知道是因为生气变红的还是因为担心变红的。
“那只是个小土堆,我没想到他正好弯腰,总之——”莫尔斯先生仍在努力解释求得一线生机。
艾德琳有会议没有时间过来,莱拉知道后却吵着请保姆送她过来。她也时常会捉些死老鼠吓唬楼上的布莱恩叔叔,她觉得这就是妈妈常说的因果循环。
莫尔斯夫妇正在小声争辩着,莱拉忽然就号啕大哭。
这下,谁还顾得上其他。
最后,墨菲不得不拿出一些私藏,他让玛丽安从他的那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将小盒子交给莱拉,对她说,“你看,植物的标本也很好看,很有意义。”
晚上,莱拉回家后把永生玫瑰放在了自己新卧室的床头。
艾德琳回来后,她又问艾德琳,“妈妈,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同楼上的布莱恩叔叔道歉,我不应该放死老鼠吓唬他的。”
于是艾德琳带着莱拉还沾着泪的那封手写道歉信,当然还有莱拉,去楼上敲门。
可惜,布莱恩并不在家。
艾德琳看着心事重重的莱拉,她决定今天布莱恩就是在火星也要把他拎回来。
她给莱拉重新穿好衣服,开车来到了医院。
“妈妈,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呀?”
“布莱恩在这里,他总是夜里偷偷跑来看贾斯汀。我们悄悄地,不要打扰病人的休息好吗?”
她们在长廊里找到了布莱恩,莱拉小跑过去,第一次主动地拥抱了布莱恩,她勇敢地说着自己的歉意。
艾德琳能够感觉到,布莱恩破碎的灵魂在一点一点地拼凑回来,哪怕只是一小块。
她朝布莱恩点了点头,转身去为两人买杯热饮。
自动贩卖机前,她忽然看到了有彩虹糖售卖,只是身上已经没有合适的零钱的。
这时,一个熟人递来了纸钞,“够吗?”
艾德琳接过,同佩德罗·默拉克道谢。
佩德罗同艾德琳说了许多贾斯汀的恢复情况,他又说,“那位布莱恩·肯尼先生不让任何人告诉贾斯汀,你身边的朋友似乎都很倔强。”
“你在医院里看惯了无常,倔强在你眼里,应该是个优点。”
“因为布莱恩·肯尼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一直帮他保密,所以,你是不是可以给个机会,找个时间同我吃顿饭。”
“好,我到时候请秘书和你商量时间。”
“我听说,你收购了西雅图的那家医院,那是很好的医院,我都没能入选。”
“或许是因为,你并不想顶着你父亲的名头。佩德罗,零钱我就不还给你了,我的秘书会联系你的。”
“艾德琳。”佩德罗叫住了要离开的艾德琳。
艾德琳转过身来,几步远的佩德罗依旧是那样的容貌出众。
见她没有说话,佩德罗问,“你让你的秘书联系我,是否就意味着——”
“医生总是能够通过表象找到症结所在的,佩德罗,你是个好医生,你为布莱恩所做的一切我很感谢。”
“好的,这一次,我明白了。”佩德罗的传呼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后匆匆离去,至于下一次,就留给下一次吧。
***
回家的路上,布莱恩一直抱着莱拉,他少有的没有计较自己的衣服上全是小孩的鼻涕眼泪。
把莱拉放回卧室后,艾德琳拿出来一瓶酒,那是华国的白酒,她同布莱恩两个,坐在地上,无声地喝着。一瓶酒空了后,艾德琳又开了第二瓶,却不让布莱恩接着喝了,她说,“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无非是一醉解千愁和我不需要爱。”
“你永恒的坏毛病,喝了点酒就变成哲学家。”
“布莱恩,不要轻易认输。”她只继续喝了一杯,便停了下来。
她躺在地板上,“留下痕迹是一件好事情,我不敢保证同墨菲之间的结局是什么,但你看这块地板,它会让我想到墨菲。它甚至,会比我更为长久。”
她终于同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说起了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你看我安静地躺在这里,可我的大脑正在打内战,很痛苦,很漫长,睡觉让我恐惧,我怕醒来后只剩下这具躯体。但我依旧觉得自己的赢面很大,因为当下有太多的人在拉扯着我,让我从冰冷完美的绝对理智中坠入庸俗。”
“很好,我又多了一个庸俗的蠢朋友。”黑夜里,布莱恩躺在艾德琳的身侧,同她一起看着天花板。
“布莱恩,别害怕。”
“你也是,明天要送小孩去上学的人,对了,你要送哪个孩子来着的?”
有一点佩德罗形容得不恰当,艾德琳的朋友们或许除了几乎偏执的倔强外,多少都有些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