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确定了,联赛的胜利者是--”
“流浪马戏团!!”
“让我们恭喜马戏团的会长和战术师,白柳!”
吴语笙浑浑噩噩,她现在只想赶紧确认一下自己所做的其他努力有没有成功,然后再去拉莱耶找白六算账。
没事,没事,快结束了,她的灵魂没有消失,她再做一个王雅出来,让她有家,有朋友,有人爱。
她要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遇见她了。
但她注定在邪神的棋局上一败涂地。
当她看到呆愣的王舜,陆驿站和身后空无一人的白柳时,吴语笙就停下了脚步,她看向白柳,对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银蓝的流星划过。
“是谁杀了他们?”
“丹尼尔。”白柳说,他的脸上是吴语笙从未看到过的痛苦茫然:“小丑自从上了场后就变了一个人,他说自己既然能杀了他们一次就还能杀第二次第三次,可直到面对我时,他又变回了我们熟悉的样子。”
“他同样迷茫,他不敢置信,最后,我绞碎了他的脖颈,他的免死金牌生效,退出了游戏。”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样的【未来】了吗?”
未来。
未来。
未来。
她一直被这两个字束住了手脚。
吴语笙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她一直逃避的【未来】:“小丑碎裂了他们的灵魂,你当了邪神。”
“对不起,白柳,没有早点告诉你。”
“你在痛苦,”白柳的声音很轻:“神明的痛苦,他也要收下。”
“擦擦眼泪吧,小莎乐美,你还是没有亲吻施洗的圣人约翰。”
*
很罕见的,几个月前从福利院逃跑的王雅回来了,但她看起来很疲惫,步伐沉重的走到了天台上。
“小雅,你怎么了?”王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拿着沓厚厚的信封问她:“这是不是你放的?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王雅笑了,她笑的像朵朝阳的向日葵,明媚又张扬。
“王妈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钱,都是正规途径来的,您再也不用为弟弟妹妹们发愁了。”
“再见。”
她从天台落下,在地上砸出一朵血花。
吴语笙远远的观望着,她们之间依旧隔了五十米,也隔了不止五十人。
她以什么身份去哭泣?
朋友?
熟人?
还是杀人凶手?
她攥着手里被砍成两节的逆十字架,锋利的断面划破她的掌心,鲜血顺着黑色的线一滴滴的砸在她的脚边。
每个启明星的会员死亡后,会长都会把他们赚的积分以及一笔抚恤金交给他们的家人,王雅的钱统统被王院长用来修缮福利院和改善孩子们的生活质量,也包括几件民事诉讼案的律师费。
她为他们赚了可以用很久很久的钱。
王雅葬礼是在两天后,那天天色阴沉,下着小雨,吴思贤举着把黑伞,伞微微倾斜,雨淋湿了他半个肩头。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应该也没有资格去插手,去教训你。”他在孩子们稚嫩的歌声中看向吴语笙垂下的眼:“可是,语笙,这件事,我真的没法理解。”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或者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吴语笙摊开手,掌心里是枚断成两截的逆十字架:“她说自己没有把灵魂卖给白六,但她不清楚,当她接受这个东西时,交易就已经达成。”
“她的枪被白六加上了【灵魂碎裂】,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哪怕子弹只是擦着我的皮肤,我都有灵魂碎裂的风险。”她很冷静,冷静到似乎她杀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想要取她性命的陌生人,吴思贤把伞塞进她手中,拿着花去王雅的墓前进行最后的道别。
“你别后悔就行。”
吴语笙没说话,风吹起她黑色的裙角,吹起她鬓角散乱的发,她呼吸着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脚下的水坑中,映着她和她的影子。
“不是,你能看见我啊?”
“不管五栋楼能不能登录,我现在都能看见你。”她抬眸,湛蓝的眼睛像那深沉的海:“别忘了,我可是神啊。”
“人永远杀不死神。”
王雅挠着头,她抬手,小指上的红丝断掉:“那这个是什么情况?”
“因果报应,我们之间的事已经结束,这根丝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吴语笙伸出自己的手,她的小指上只剩被丝缠出的勒痕:“可你,执念未解。”
“你还想杀掉我吗?因为阿迪雅希丝?”
“我……”王雅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吴思贤已经结束了悼念,他接过吴语笙手中的伞,揽着她的肩膀,一步一步的向墓园的大门走去。
“慢点,注意脚下。”
被执念所困在自己坟墓周围的灵魂只能安静的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王雅也转过身,与她背道而驰。
今后还会如何发展呢?
她不得而知。
等到了商业街时,吴语笙降下了车窗,她盯着橱窗里的那条蓝裙子,打开了车门。
“诶!语笙!慢点小心车!”吴思贤在街边寻找着停车位,可这附近机动车禁停,他只能拐道去地下停车场,等他到那家服装店时,妹妹也正好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怎么样?”
“好看!”店员比他率先回答,她拿着手机询问着吴语笙能不能给她拍几张照片当宣传图,她大方的点了点头,在店员的示意下摆了几个造型。
裙子价格也算不上贵,吴思贤甚至还挑了双与之相配的小皮鞋抢在吴语笙前面付了款,比义正言辞的表示哥哥给妹妹送礼物天经地义。
“我有钱,多到甚至没地方花。”吴语笙坐在车后座,她换回了去参加葬礼时的黑色长裙,抱着那个装新裙子的纸袋子,眼睛看向前方:“哥哥,我之后可能会很忙,你得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没事去看看爸妈。”
“启明星的会长可不能累趴下,你学业也不能耽搁,联赛结束后就回去上学吧。”
“语笙,你……”他抿着唇,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又要干什么?去多久?”
“可能两三天,也可能四五天,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她打开手机,给吴思贤看了眼和兆木弛的聊天记录:“菲比的哥哥,丹尼尔,他的成人礼。”
“你们男孩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最后吴语笙也没拿生日礼物,空着手和白柳坐在了兆木弛的身边。
“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
“是吗?看来我的化妆技术也没有烂到哪去。”她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从上面擦下来点红色的色彩:“用的我妈妈的口红,颜色会不会太重了?”
白柳的视线扫过她脸颊旁的淡红色斑块,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希望你得偿所愿。”
“也希望你应有尽有。”吴语笙笑容甜美,她今天穿着那条蓝裙子,头发用一根同色系的发带编好,耳朵上还带了副珍珠耳饰,看起来落落大方,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今天的主角还没有登场吗?”
人群骚乱,所有人都在往楼梯口挤去。
“宴会开始了。”兆木弛回过神,他腕上的手链突然亮了一下,他表情沉重:“这里要乱起来了,菲比准备反击。”
吴语笙自然看到了盛装出席的丹尼尔,他表情茫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找大人,企图获得一丝安慰。
白六出千,让之前杀死过他们灵魂的【丹尼尔】接替了现在的丹尼尔,现在的小丑,可能在看到那满地的灰尘和昏迷的朋友时,也有过痛苦和纠结吧。
神明不想让他当个好孩子,那他就只能坏到底。
白柳去找丹尼尔,兆木弛去找菲比,吴语笙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她动作优雅又缓慢的切割着盘子里的小点心,红色的草莓果酱夹心流淌,和那声枪响过后从台阶上留下的血一样鲜艳。
“丹尼尔自杀了!”
这个小丑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被神明操控的一生。
“再见,丹尼尔。”吴语笙叉起甜点上的草莓,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她怜悯的注视着小丑黯淡无光的,苹果绿的眼睛,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晚安,祝你生日快乐。”
*
半决赛后第六日,宜下葬。
那天清晨,白柳在异端处理局内部医院的门口看见了吴语笙,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沉闷的和成人礼那天的明艳判若两人。
或者,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你怎么找到这的?”
“有人告诉过我。”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样子,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我能看看他们吗?”
“当然可以。”
“葬礼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刘佳仪和唐二打躺在病床上,牧四诚和木柯躺在墓地里,这两者在吴语笙眼里大差不差,都平等的等于死亡。
她没有告诉吴思贤牧四诚死亡的消息,自己的哥哥需要休息,之后才能满血复活的迎接新生活。
他还要做很多很多的的事情。
葬礼进行时,冷冰冰的,所有人各论各的,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亡,进行到一半时天空下起了雨,好像是老天都看不过去想为他们的脸上添几滴虚假的眼泪。
这次,白柳把雨伞和外套都放在他们的照片上后,有了个给他撑伞的人。
吴思贤给她跳的皮鞋带着点跟,吴语笙只需要抬高手臂,不需要踮脚就能让雨伞盖住白柳的脑袋,他们对着墓碑鞠了三躬,准备往回走时,齐齐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站着陆驿站,他面前的,是岑不明的墓碑。
对哦,丹尼尔死亡那天,好像还是岑不明的处决日,吴语笙迟钝的想到,她很有眼色的提前退场,走远时还想把雨伞留给白柳,被对方拒绝了。
“你比我更需要。”
“再见。”
“嗯,再见。”她缓缓走进雨幕中,伞下,不知何时多了第二个人。
“还在伤心吗?”
“你这不废话吗?”她握紧拳头却又松开,她抬头看向白六,把雨伞往自己这边倾斜了些:“我认输。”
“晚上吧,我们聊聊。”
“还下棋吗?”
“不了。”吴语笙摇了摇头:“一万年,早下腻了,总是输的棋局一点也不好玩。”
“相较于棋,你还不如给我倒杯酒。”
“好,”白六打了个响指,他推开身边的门,回到了拉莱耶:“晚上见。”
“晚上见。”
*
哗啦,哗啦。
“你来…了。”白六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吴语笙理了理鬓角的卷发,又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睛:“很难看吗?毕竟我很少穿这种颜色这种款式的裙子。”
“很适合你。”邪神微笑着,他绅士的邀请她落座,吴语笙的手按住脑后摇摇欲坠的蓝色蝴蝶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他对面。
“想聊什么?”
“我们认识多久了?”
“总之,很久很久。”白六支着下巴思忖着:“你也从曾经见我就打就骂变成了现在能和我心平气和的聊天,很难得的转变。”
“是啊,都成老朋友了。”吴语笙摇晃着酒杯,晶莹的液体散发出香甜的气息,这是杯气泡水:“都老朋友了,那为什么还要骗我呢?”
“还在怨我选择了白柳没有选择你?”
“但不管怎么样,【未来】还是按照我所书写的在发展。”白六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愿赌服输啊,小朋友。”
“是啊,愿赌服输。”吴语笙浅啜了口杯中的气泡水,剩下的全洒在了面前的沙地上:“这杯,敬我自己。”
“敬我在今日走向死亡。”
这是她,最后的选择。
白六还是笑着的,他拍了拍手,门从水池里缓缓上升:“真的决定好了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会死。”
“就连方点都没办法逃掉这扇门的吞噬。”
“我知道,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吴语笙的手碰到了那扇老旧的雕饰门,门后的东西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的钻出门缝,撕扯着她的身体。
“如果你怕疼,随时都可以喊停。”白六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无奈:“还要继续吗?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没必要了。”她扭过头去,那张漂亮的脸上血和泪交织:“没必要了。”
她将门缝推的更大,大到半个身体完全走进了门里:“或许,你去找我的时候再早一点呢?再早一点,我真的就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了。”
“再见,白六。”
“再见,父亲。”
她甩开白六的手,身体被门彻底吞噬,只剩一个破损的蓝色蝴蝶结落在了门前。
白六捡起了那个蝴蝶结。
背面的水晶像她的眼睛,久久的,悲伤的凝视着他。
“再见,吴语笙。”
“再见,阿迪雅希丝。”
“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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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被使用者意识回归,神级道具(缸中之脑)已失效,邪神是否收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