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很平淡,又有点出乎意料。
曾经的诊所空无一人,苇原一心找不到曾今住在这里的人,里面被打扫干净的陈设告知他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事,至少目前看来还活着。
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住在这里的人至少已经离开好几个月。
上一次见面森鸥外就提醒过他们最后还是不要见面,没想到今天过来已经连从远处看一眼都做到。
苇原一心失魂落魄的回到基地,躺在基地楼顶看天空。
红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显眼,从高处看一眼就能看到他。
“你又怎么了?”中也一回来就看到楼梯露出来的双腿,一看就知道苇原一心又心情不好,躺在楼顶晒太阳。
“不见了,再也见不到了。”苇原一心总喜欢说话说一半,好在相处这么多年,中也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中也只去过那家诊所一次,还是因为苇原一心晚回来了才悄悄跟踪好几天,这才知道的,他没有靠近过,只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从表面上看就是个普通的医生。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这么想他。”
中也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知道苇原一心有很多事情不在乎,但没想到会粗神经这种地步。
“我又没说什么不能说的。”认识的这几年苇原一心从来没有和别人说其他的,仅仅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这也是他愿意让外人窥探一二的真相。
冬天已经离开大半个月,天气开始变得湿热炎热,往前几年苇原一心每到这个时候都喊着不想出门,直到去年开始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马上就要到生日了,今年吃什么好呢?”苇原一心丝毫不在意先前的事,也一点都不怀疑森鸥外会出卖他,摇晃着腿想下个月的生日要吃什么蛋糕。
“明明是我的生日为什么兴奋的是你。”每次有热闹苇原一心都会非常开心的想要去凑热闹,然而每次都是站在外围观望,从不向前走,每次中也生日最兴奋的都不是他这个寿星,而是苇原一心这个来吃蛋糕的。
“搞得好像我生日的时候你不兴奋一样。”苇原一心坐起来,看着就坐在他旁边的人。
两人的感情很纯粹,仅仅是为了对方而感到开心。
阳光挥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过去了几年,和当初瘦小的身体相比,现在的他们长高了不少,但和成年人相比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小孩。
“话说今年你打算许什么愿望。”
“不知道。”
“要是我的话,一定会许个让你长高点的愿望。”苇原一心自顾自的点头,完全没有考虑中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是这个,就不能是别的。”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苇原一心都会问一句这个问题,而每次说的都大差不差。
“我好想告诉过你,跟我走太近容易出事。”
红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像鲜血一般,对上那双轻微眯起的异色双眸,让人在阳光下不由的感到恶寒。
“你没得次都这么说。”中也感到有点渗人,打了个冷禅,双手扫落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装作不在乎的反驳。
“那是因为我的愿望实现了。”
“愿望?什么愿望?”
“用安全换你长不高的愿望。”
苇原一心说完后快速起身,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
中也还在思考什么是用安全换长不高,等苇原一心走远了才反映过来,长不高的人是他,安全的人也是他。
“最好别让我逮到你。”中也生气的朝着苇原一心离开的方向怒喊,试图告诉苇原一心他现在有多生气,最好现在就回来哄他。
在生气的话都话不会装聋作哑的人,苇原一心戴上帽子走上了去游戏厅的路。
***
横滨最近变化很大,港口mafia大换血,其中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去深入调查,这要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苇原一心不想去惹怒这个山大王。
不过有股不属于横滨的势力悄悄进来了。
戴上帽子后的苇原一心没有前几年那么怂,有了前几年的风平浪静,他隐约察觉到政府放弃抓捕他,或者是现在不急着抓他。
站在报刊前看最近新出的报纸,随手翻看,没看到什么想看的,放下报纸后离开。
漫无目的的在市区闲逛,刚开始还是对新鲜事物和感兴趣,因为很久没出来过了,苇原一心那时像个从乡下来到大城市的孩子,什么都要去看一眼。
路过数码店,店门前的玻璃放置着最新的电视,上面播放着同一个视频,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这批电视被下一批更先进的淘汰。
“已经二十年了吧,没想到会这么久。”
苇原一心静静的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玻璃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不禁感慨道。
数码店没有让他停留太久,现在还用不到电视机。
抬脚离开,走向下一家店铺。
就在离开没多久,一个穿着打扮完全不像这个季节的人出现,站在苇原一心刚刚站着的地方,同样看着放置在玻璃橱窗前的电视,随后没多久紧跟着苇原一心的步伐,走进一家书店。
两只手同时伸向同一本书,苇原一心感到疑惑,怎么会有人想和他看同一本书,他要拿的是儿童故事汇,站在他身旁的人可不像是英年早婚的成功人士。
黑色的长发,手上戴着收手套,厚重的衣服仿佛深冬,虽然现在还在这点早春的寒冷,但不会有人穿的这么厚。
“抱歉。”兰堂有礼貌的将手收回,俯视着身旁比他矮小不少的孩子,“没想到会有人喜欢看睡前故事。”
“我并不需要这个,只是有些怀念。”看着那本故事汇上的字苇原一心隐约想起小时候哄爱花睡觉的事,小女孩怕黑,说什么都要等她睡着了才让走。
那时的故事书已经连同房子一起烧毁,变成了不可言说的过去。
“是吗,我要感到有些怀念。”
“先生是外国人?”
那本故事书是国外的童话书,那上面全都是法文,苇原一心拿着妈妈写下的翻译照着念才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现在出现在书店的这本应该是原文。
“或许,我不记得从前的事,只能停留在这座城市。”兰堂摇摇头,否定苇原一心的说法,同时也无法确认自己所想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或许遗忘才是最好的结果。”苇原一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安慰身旁看上去比他身体还弱的人。
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书架上的书谁也没有拿走,就想它一开始就在书架上一样,今天发生的事只是它这么多年来每天都会经历的事一样。
今天这么一说,苇原一心回想起了一点关于过去的事,他和爱花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这也是为什么爱花有着一头金发,他却是一头红发,而和两人都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却是黑发。
父母的政治联姻注定了这个家庭并不幸福,父母离婚后孩子理应跟着其中一方,而苇原一心却被爷爷带走,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培养,可惜天不遂人愿,不成器的爸爸在国外带了个女人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个女人怀孕了。
即将是当妈妈的人,女人不忍心放任一个四岁的孩子作为黑.帮继承人,以公司股份的代价换取孩子的抚养权。
亲生父母离婚后,苇原一心的生活并不好,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培养,即便年龄再小,身上的负担只多不少,更何况这个位置还有人觊觎。
从小做什么都比哥哥优秀的弟弟就因为自己不是长子,从而失去了继承权,无时无刻不在像,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成为唯一继承人。
爷爷已经有过一个废物儿子,不想再有一个窝囊的孙子,一有能让小孩见识的机会就让人带着苇原一心去。
苇原组是专门放高利贷的组织,同时还经营赌场,每当有人在赌场输光钱时就会给还有价值的人放高利贷,每次上门催债的时候都会在苇原一心去。
从开始看到审讯时会哭到麻木的看着这群人跪地忏悔,说过些时日就会还钱。
苇原一心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爷爷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人类最需要的和最害怕的都是同一种东西,就是他们的血。”
显然这句话指的是苇原一心的鲜红的发色,明明有优秀的次子,偏偏选择的年纪还小的长孙,看重的就是这个天生带有威慑的外貌。
苇原一心已经对人类的表情感到麻木,渐渐的感觉有人在和他说话,当他问别人有没有听到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全都是没有。
那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要守护好这个秘密。
苇原一心很开心,这是个不会有人发现的秘密,只属于他和弟弟的。
后来组内开始流传小少爷神志不清的传言,爷爷知道后将传播消息的人处理了,怎么处理的不重要,重要的事苇原一心被带去看了心理医生。
检查结果医生只会给病人家属,作为病人医生或许会告诉你应该注意什么,可患者是个小孩,医生当然选择直接告诉患者家属。
在那之后观察审讯的情况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频繁。
苇原一心终日沉浸在和弟弟的相处中,同时也因为审讯而对生命感到麻木。
直到阿黛尔妈妈打破这个局面。
从小缺少母爱的孩子最初并不懂得去爱一个人,后来他在重新组合的家庭中感受到了温暖,学会了去爱自己,爱他人。
一开始苇原一心所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带苇原一心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还发现了他不只有心理问题。
他之所以能听到有人和说话是因为他幻想出了一个弟弟,一个能理解他,能帮他分担痛苦的人,以及经过多次体检检测出的,奇美拉嵌合体。
这样的案例很罕见,全世界只有少数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案例。
患者的皮肤表面通常会带有红色的痕迹,这是在母体是吞噬兄弟姐妹的象征,苇原一心的红色痕迹没有表现在身上,而是更直观的出现在他的眼睛上。
或许大脑内部还有弟弟的基因,这让苇原一心时常感觉有人陪着他,不至于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意思。
后来在阿黛尔妈妈的陪伴下,弟弟渐渐的说话越来越少,新的家人顶替了这个位置。
但有人永远不会放过他。
苇原一心的离开让终日得不到重视的次子获得了注视,但内心的不安终究在十二年后压垮,害怕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会回来和他争这个位置。
作为父母肯定是第一时间保护孩子,当他们出去后紧跟着想起的两声枪响无一不是在告知结果,苇原一心只能将爱花关进暗格,让她躲在里面,自己出去把人引开。
那几年的审讯在多年的亲情中化作泡影,对面比自己强大的杀手,苇原一心先是被打了一枪,随后把抓着头发确认身份。
躲在暗格的爱花忍不住,冲了出来,将受伤的哥哥护在身后。
杀手不只一个,其中一个抓住了爱花,另一个将苇原一心绑了起来。
“放了她。”苇原一心想冲上去抢过抵着爱花脑袋的枪。
“你可是要活抓的,想死没那么容易。”
苇原一心被绑死在椅子上,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这从轮到我保护哥哥了。”
爱花仿佛接受了命运,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闭上了眼睛,彻底死在了那天晚上,连同一起死去的还有名为苇原一心的孩子。
【为什么不活下去。】
“太累了。”
【那就忘掉过去。】
“我做不到。”
【那就像过去一样,我来帮你。】
“拜托了。”
埋藏完爱花的苇原一心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希望,犹如之前和脑海中的弟弟说话一样,这次也只能拜托他,让他以自己的名义活下去。
那天晚上,一个家庭死去,一个名为苇原一心的人死去,一个名为奇美拉的怪物重新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