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
第三天傍晚,port Mafia成员将崭新的棺材送到了指定地点——一片无人的墓地。
荒芜的墓地零星点缀着一些杂草,厚重的死气和墓地独有的诡异寂静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在port Mafia成员们屏息以待的时候,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他们强行压制住想要逃跑的念头,背着手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太宰逆着夕阳的余晖走了上来,“怎么?不动手等着我亲自来挖吗?”
port Mafia成员们虎躯一震,纷纷行礼问好后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铲子,遵循太宰大人的要求挖了一个深坑,将棺材放了进去。
太宰在这群黑衣大汉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棺盖推开,自己一个人躺了下去。
“还不走,是想进来陪我吗?”感受到太宰冰冷的视线,他们背后一凉,纷纷收敛了神情鞠躬告退,还未等走出墓地便撒腿就跑。
太宰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着从余晖一点一点在天边消散,棺材又冷又硬,躺着一点儿都不舒服,但他依旧没有起身。
在还有一小时到达零点的时候,他慢吞吞地爬起来,用唯一能使用的右手将棺材合上,随手扒拉两把土扔到棺盖上敷衍地掩埋。
在墓碑上一笔一划刻下了“雪穗之墓”后,背靠在墓碑旁边的大树下,仰望着天空中升起的圆月。
“原来如此,月圆之夜,需要我说几句悼词吗?”
零点时分,太宰闭目等待着,回忆着《黑巫术—通灵篇》上的内容,压低声音重复着雪穗的名字。
很快,他听见了从地底传来的幽幽续续的回应,是一种沙哑、迟滞,仿佛刚刚学会人类的语言一般的喑哑嗓音:
“快、来—这里,过—来”断断续续的泣音像信号不佳的收音机,微不可觉的敲击声从棺材内响起,一声声加重,越来越急促。
太宰兴奋起来,浑身冒气小花贴在地面上仔细听着:“哇哦~好棒的声音,这就是亡灵吗?好酷的出场!”
他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几步,在显露的棺材三步之外的距离站定,朗声问道:“妈妈酱~你能自己出来吗?”
三秒之后,没有回音,仍是低泣的亡灵之音断断续续地回荡在幽静的午夜。
太宰叹口气向前走到棺材旁边:“好吧,看来还是得我来帮忙。”他猛地推开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真人般大小的‘诅咒娃娃’,亡灵般的低泣声在他推动棺材的瞬间就消失了。
太宰趴在棺材边上,用手指戳了戳娃娃的脸,略带失落:什么啊,不是本人来吗?
下一瞬,娃娃睁开了深棕色的眼眸,眼底浮动着暗红色的雾气,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宰。脖颈和四肢的血色字纹瞬间被激活,像雾气一样游动起来。
太宰的右手手背的印记开始发烫,红色的印记变得越发鲜明了起来。
雪穗死死瞪着太宰坐起身来,顾不上太宰惊讶的目光一把揪住了太宰的耳朵,大声训斥:“太宰治!你怎么敢对自己开枪的?!还有!这才多久,你怎么又受伤了?!”
太宰瞳孔微微放大,一把抓住了雪穗的手,是人类的触感,也有心跳和脉搏,甚至连体温也模拟得恰到好处。
太宰咧嘴笑了起来,不顾雪穗生气的表情,将身体贴过去好奇地这瞅瞅、那戳戳,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你现在是人类了吗?”
雪穗用力把太宰撕下来,掰正他的头,眼底的愤怒像迸发的火山岩浆一样爆发了出来:“太!宰!治!不要转移话题!你怎么敢?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自分别后的不安在见到太宰的时候统统演化成了愤怒,太宰却在雪穗的质问声中沉默了下来。
“什么啊……你原来真的会生气啊?”艰涩的嗓音带着迟滞的困惑。
雪穗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宰的低语,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制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带着苦涩的、自嘲般的笑意叹息道:
“我明白了,阿治,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做母亲,没有哪个母亲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孩子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生气?”
过往几个月的相处在雪穗脑海中闪过,她感到深深地挫败,她没有养育过孩子,第一次养崽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棘手的孩子,她反思着自己的行为,想要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在没有找出症结之前,过分的责骂只会让情况变本加厉,雪穗想要站起身来冷静冷静。
她起身的动作却被太宰误以为她要离开,太宰用力攥紧了雪穗的衣角,力道大得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它撕裂。
低着头的姿势掩盖了他的神情,冰冷沉郁的语调回荡在死寂无人的深夜:
“那您呢?虚伪可笑的‘母亲’面具下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您所谓的‘爱’都建立在一碰就塌的泡沫城堡上,您眼里看到的真的是我吗?还是贴着‘太宰治’的标签的虚幻人物?”
没有人会毫无芥蒂地接受一个从天而降的非人生物自称自己的母亲。
更何况,早在一开始太宰就敏锐察觉到雪穗身上的违和,他可是很早就说过了啊,破绽太多了。
有着穿梭无限时空的能力,带着‘母亲’面具来到他身边,有着对“太宰治”标签一般的刻板印象,一味地付出、弥补,希望他得到所谓的‘幸福’。
那么,她对于“太宰治”的既定印象来自哪里呢?她的眼里看见的真的是完完整整的他吗?
这是他平淡无趣的生活里砸下的水花,受制于四岁幼童的躯体无法逃离,奇幻的非人世界也算精彩,那就勉强作为‘孩子’继续相处吧。
他们之间的相处都是建立在虚假谎言之上,虚假却又矛盾,他从未真正相信过雪穗口中的“爱”,在反复试探中,不断挖掘雪穗的内在。
却不小心被她的糖衣炮弹磨蚀了警惕心,沉溺在梦幻的亲情游戏中。
这是在这个氧化腐朽世界中最为盛大奇幻的游戏。
哪怕此前被将了一军又如何呢?延长游戏的时间,他就能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将雪穗束缚在自己身边。
‘太宰治’痴迷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此前也从未干涉他涉足死亡,甚至投其所好带他去贴近死亡,那又为什么会突然因此而愤怒呢?
所以他才会问出“你为什么要生气?”
在雪穗那一刹那的情绪失控中,太宰看到了她面具下的真实,就是这一丝微弱的真实,他伸出了拉住她的手,并渴望着一个答案。
雪穗蹲下身捧起太宰的脸,和他目光相对,莹白的月光洒落在肩头,她温柔但悲伤地低诉:“可是,阿治,我看的人一直都是你,你过往的十六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太宰瞳孔紧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从这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完全脱离他的预料了。
“我对你所有的了解,不是来自千万时空里的‘太宰’,而是因为我单方面地参与了你过往的十六年,只有你”雪穗和太宰额头相抵,试图将坚定的信念传递给他。
更何况,此前她有绝对的力量可以保证阿治无论怎么造作都不会出事,和当前的情况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孩子随随便便地受伤,是她用错方法了吗?在死亡中真的能够找到生命的意义吗?
颤抖的手指将雪穗的担忧传递给了太宰,他呼吸变得很轻,目光游离在空气中,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视线落点……
“至于你说的‘好妈妈面具’,为什么不问问它呢?”雪穗表情古怪地将一本书扔进太宰怀里。
太宰收回逃避的思绪,沉默地拿起书,翻过来一看——《好妈妈手册》
随意翻开几页,里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笔记,看得出有人反复阅读的痕迹——
“母亲是温柔大方的代名词,要无条件宽恕孩子的缺点”;
“包容孩子的小心机,遇到孩子捣蛋要微笑着帮忙善后哦~”
“不要过多地干涉孩子的生活,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千万不要对孩子生气,切记不可随意批评,要做一个省心的妈妈~”
……
太宰一把合上这本书,揣进怀里,沙哑着声音别扭道:“您不需要这本书,我帮您处理掉吧”。
如果抛开模式化的“母亲”表象……太宰卷缩了一下手指,心乱如麻,太恐怖了,这比每天睡在狗窝里更令人战栗。
他深深懊悔自己怎么一时想不开揭开了这个话题,有没有什么能够现在回去捂嘴的方式。
“虽然我很想继续和你来一场情感交流,但我还在-生-气-哦!太!宰!治!你最好给我认真解释一下!”
“啊哈哈……这个嘛……这都是有理由的,妈妈~”
太宰在雪穗的恐怖微笑中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笑着。
“呵,现在知道叫妈了?这招没用,给我老实交代!”
……
关于“诅咒娃娃”: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嘟囔着“谁会想要这种长得和真人差不多的娃娃啊,一点都不吓人了,囚禁灵魂什么的,果然是骗小孩儿的吧”,将娃娃随手一抛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响,看天望地路过把娃娃捡起来,揣进兜里假装无事发生地快步离开……
万一是真的呢?捡回来研究一下……
从此以后娃娃就一直住他衣兜儿里了。
碎碎念:
原来要更满三千字才会有小红花啊(泪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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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开局一只宰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