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真相总是会大白的。
“你以为自己全是为他好,所以藏着掖着,不叫他知道。要叫他误以为。
“但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犯错?
“既然犯了错那真相是何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犯了错又怎么能够真相大白,你又怎么忍心真相大白?!”
“好!好!”苏生拍手大赞,眉里眼里全是惊喜,“你可以出师了!”
“你看——”小学徒一面说着,一面身子软倒,怆然落下泪来。
“你看——”
你怎么忍心让真相大白。
——《人偶剧场》唐泽伊织
…
“你是说半年前夜叉白雪那起事件和苏生君有关?”森鸥外咂摸着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两人说的是泉镜花的事情。
半年前泉镜花的父母被夜叉白雪所杀,尾崎红叶带回了继承夜叉白雪的泉镜花。
本来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
芥川龙之介头低得更下:“正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森鸥外当机立断拨响了福泽谕吉的通讯器。
“嘟——嘟嘟——”
…
“我完全没办法抱着同样的心情。”
苏生看着坂口安吾再一次在新的纸筏上落笔,唇角的笑意也跟着越发浓烈,“因为,”
…
森鸥外说太宰君是最优解,他是认真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等人会被操纵意志,只有太宰治不会。
太宰治绝对不会被苏生诱导和影响,他看到的中也、认定的中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误导所更改。
确实如此。
但,太宰治始终会对一个人无条件的退让和妥协。
看透了一切的名侦探乱步先生知道。
明知故问的老东家森鸥外知道。
心照不宣的社长福泽谕吉知道。
本能驱动的直觉生物中也知道。
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当唐泽伊织将选择权交给太宰治,太宰治选择将最终的判断交给江户川乱步。
唐泽伊织看着他。
他看着唐泽伊织。
两人对望,不知道谁更像是疯子。
…
如果有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人会认同这一点。
如果有人说“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同样会有很多人认同。
究竟是“当局者迷”还是“旁观者迷”呢?
都不尽然。
不过江户川乱步也不需要分辨这一点,他的任务只有一样,那就是判断。
判断这件事件之后,太宰治会不会后悔。
那么,太宰治会后悔吗?
他会。
并且他无论如何都会后悔。
因为这份后悔,才是一切的起点,以及一切困局的所在。
“天幕之变”异能力的拥有者对太宰治的怨念和恨意早已体现得淋漓尽致了,他从未掩饰过这一点。
而这样明确的恨意不会毫无缘由。
一定是太宰治,不,一定是未来的太宰治做了什么,或者是没有做什么,以致于那位炫酷帽子君……,才最终致使了这份恨意。
不,不需要圉于这一点。
幕后使者如何想,这和他们无关。
至于现在的太宰治如何想,对于目前的现状,实际上也没有挂碍。
这起事件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个人的判断和想法。
那就是未来的太宰治的判断和想法。
那么,未来的太宰治的判断和想法,是“正确”的吗?是可以坚持的吗?
原本太宰治是不会犹疑的,但既然现在做出判断的权利被交给了自己,就说明一定有什么干扰了太宰治的判断。
江户川乱步第一反应便是那张被撕毁的字条。
只可惜当时受制,没能第一时间得知相关信息。
不过就算是缺失了信息,名侦探也依旧有办法破局。
既然需要使用字条来干扰判断,那是不是说明,幕后使者潜意识里便有“即便重来一次,太宰治依旧是不会改变当初的选择”这样的认知呢?
既然如此。
“嘟——嘟嘟——”/“太宰——”
江户川乱步条件反射地叫起来,他眼底陡然迸绽出的光芒穿透了那枚腐暗生锈的绿宝石,蔓生开的裂纹给人一种几欲炸裂的错觉。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的通讯器则在同时货真价实地炸裂开来。
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消失了。
…
“太宰——”
是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他打开了监听器。
在这个由异能力形成的世界里,不管违反了什么条例,在进入惩罚阶段之前,都有一段的程序要走。
这也是几人一直以来试探的成果。
不然你以为太宰为什么非要和人家花嫁人偶小姐过不去?
江户川乱步只开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大约也就是那一声之后便中断了通讯,任由微型监听器进入自毁程序。
当然,这一次,是很温柔的自主终止了工作。
太宰治看着唐泽伊织。
唐泽伊织看着他。
然后,他看见,太宰治突然伸出手,挖出了自己的心。
——不,他挖出的,是一枚纽扣。
在触及那枚纽扣的刹那,太宰终于露出了笑,疯狂的,仓促的。
…
[“因为,”
“我爱着他啊。”]
坂口安吾的笔画断在这里,他瞪大了眼,甚至对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畏怖了。
苏生只是咧开嘴笑着,他笑得疯狂,却只让人觉出怆然。
“我爱着他啊——”
…
像是地震一样剧烈的摇晃感,撕裂一般将整个世界晃荡了。
屏幕上大片大片的噪点和雪花片纷乱而过,快进,又或者是闪回,又像是不断的读取着不同的碟片,各式各样的画面纷至沓来,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先后。
最终,画面静止了。
每一个光线折射点,都出现了同样的一个画面。
一个人,躺在半空里。
黑红色的癍纹以可怖的速度疯长,最终,漆黑暗红的影暴起吞噬了他。
“而你杀死了他!!!!”
撕心裂肺的声音一如炸裂开的玻璃,将整个虚构世界撕扯成碎片,那是巨大的情绪波动引发的海啸。
一个人情绪的彻底崩溃。
“是你!!!”
他叱责着。
“他交付于你信任,而你是这样偿还的!!!”
“是你————你!!杀死了他!!!!!”
遮天蔽日的海啸终于拍了下来,而这声凄厉的尖啸,直直的,穿透了一切,钻入了众人骨髓。
教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天幕彻底破碎了,地面也一样,切割开整个天地的光线如同真实存在的金丝线一般,坠落下去,像是哭泣的泪光,闪烁着,一闪而过。
它们最终坠入地里,被践踏,污雪似的,彻底消融殆尽了。
而四分五裂的地面上,正上演着一幕幕生离死别的佳话:
“哥哥大人~”
“直美!”
谷崎润一郎和谷崎直美两个人勉力拉着手,跪坐在在两块裂开来的地面上,如此这般的对视着。
“镜花、酱!”
中岛敦踉踉跄跄的站在一块歪斜的地面上,眼看见另一边泉镜花跌落,下意识扑上去大喊出声。
是的,身体比嗓子(脑子)更快。
春野绮罗子抱紧了她的猫,在颠簸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徘徊在坠落的边缘。
另一块地面上,国木田独步勉励支持着自己,在帮助同时与他相邻却不在同一块地面上的她还是与谢野晶子两人之间犹豫不决。
与谢野晶子的大刀插在地里,那是她与地面唯一的接触点,虽然地面因此愈发撕裂,但她依旧向国木田独步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管她。
宫泽贤治在远离众人的几块地面上跳来跳去,试图救助被风吹跑的他的帽子。
与大家相隔更远的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则相互搀扶着想要跳到更靠近大家一些的地面上。
至于太宰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从缝隙里落了下去,闭着眼,一副躺平任艹的样子在半空中直直坠落。
轰——
中岛敦条件反射的一蹦三尺高,受惊的猫猫一样,但烟尘呛得中岛敦睁不开眼,只支楞着耳朵。
“这里是——”
“回来了?”/“武装侦探社。”
是的,回来了。
大家出现在武装侦探社,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连带着中岛敦和泉镜花两个人。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甚至仅仅只过去了几分钟。
南柯一梦。
好像根本就没有那些东西和道具,大家只是一起看了一部有自己参演的全息影片。但这样想想却又有几分怅然若失。尤其是那声仿若还响在耳边的凄厉指控。教人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太宰治身上。
但太宰治却什么也没有解释,他只是沉默着推开门,径自走掉了。
中岛敦见状记起来自己的多余。他站起身,也想跟着就此离开,虽然他还不知道要去哪儿,但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可江户川乱步向他伸出手来,在他的必经之地:“欢迎你加入武装侦探社。”
“欸?欸?!我吗?”
中岛敦指着自己叫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点儿受宠若惊。
在相处的这短短一段时日里他已经得知了这些人的身份:那个传说中的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虽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是他已经充分认同的对方的能耐。
这样的组织邀请自己加入,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江户川乱步向他点头,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就连春野绮罗子也抱着猫向他点头。
中岛敦看向泉镜花,泉镜花避开了他的目光。
江户川乱步见状没说什么,他只是也向她伸出手来,皱着鼻子:“也欢迎你。我们随时恭候。”
但泉镜花仍是目露警惕,尽管没有呼唤夜叉白雪护卫在侧,却还是继续后退一步到了角落。
可以理解。
早已预料。
就算未来对方会加入,但到底不是现在。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中岛敦第一个循声望去,接着是对峙的泉镜花和江户川乱步,继而是侦探社的其他人。
门外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为首的那个男人打开门,将自己变作了两军对垒的分界线。
中岛敦认不出这发色如垂耳兔一样的男人,也认不出齐刷刷一身黑衣装的这些人,但也能感受到泉镜花要走了。
果然,在双方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泉镜花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也没有带走原本一直攥在手里的可丽饼。
……好像她在回到现实之后,手上就没有再拿着可丽饼了。
…
随后几日归于平淡,中岛敦渐渐与众人熟知,顺便还补了一个入社考核。
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起事件就这样“教人浑身灰扑扑”的结束了。
直到——
“什么?!中原中也消失了?”
见国木田独步惊诧出声,中岛敦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太宰治。
可,可他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一样,对此丝毫不为所动!
中岛敦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有些明显了,但他控制不住,他想说些什么,却在太宰治看过来时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可…他不敢去看了。
敲黑板,我家宰是苏宰。
—
对宰有点信心好伐,不要误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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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偶剧场》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