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 人鱼之声 第71章 分别

七十·分别

虽说国木田老师让我自己想要怎么获取灰色的情报，可是，我还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津岛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已经拜托了角野前辈他们帮忙再深入调查一下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可是连光先生都说不知道灰色的所在地，那除了直接找辻先生问出来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可是这个问题看上去也不在辻先生会回答的范畴内……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声气了，尽管什么准备也没有，但他也还是朝着仁成的屋子走去。

就算不问灰色的事情，也该去拜访一下辻先生了。

他想先把烦心事放在一边，就像以前无数次地一样很自然地到仁成的家里去。

“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走到门口的时候，津岛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语气不太友好，并且这个声音他也很熟悉，他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藏在了墙角，虽然拙劣，但有的时候这也是一种很粗暴方便的情报获取方式，好在仁成的屋子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不然的话他就要被邻居当成可疑人物给带走了。

“什么问题？”

“关于这次地震的事情。”

津岛没有从窗边探出头，但说话的两个人的声音他都知道。

光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时，房间内。

“岩佐龙渊，他知道这次地震不是自然现象，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小光质问着仁成。

“为什么这么说？”仁成似乎一直都很冷静。

“这个。”小光拿出一个项圈，在挂件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项圈的连接断开，断面中，露出了复杂的电子线路，“虽然现在已经没电了，但这是你在莱特的项圈里安装的窃听器对吧。”

惊讶的神情在仁成脸上一闪即逝。

“该说不愧是你吗，这个窃听器做得真是精巧，我一点都没有发现。把我赶出去开始，你就一直在用它监视我对不对？萨拉说没预测到这次地震的时候，现场只有我、犬神和理查德，犬神和理查德都没有告诉过岩佐事情的真相，但他还是知道了。”小光压低了声音，把项圈扔到仁成脚边，“是因为当时你从窃听器里听到了这件事，我调查过，他回国之后来找过你，你就是那个时候告诉他的吧。”

仁成眼眸深处闪着光芒，但他依旧表现得很平静。

“岩佐龙渊的确来找过我。”仁成语气平和，“虽然并非专业人士，但我调查过函馆周边的海底地形和断裂带相关的情报，报道出来的震源理论上来说不太可能发生这样的地震，当然，自然界中目前也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直到听到修女小姐说她没有预测到，我才确信。”

“就是因为岩佐知道了这件事，萨拉才会……”小光的情绪一下子有些激烈起来，“你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吗？”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仁成轻叹一身，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悲凉，“只要异能者的存在为普通人所知的话，就无可避免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无可避免……”小光忍不住颤抖起来。

“更何况，情报屋如果每做一桩生意都要考虑会引发的后果的话。”仁成自嘲起来，“那我也早就关门大吉了。”

小光握紧双拳，用力到手部的肌肉都要变得僵硬起来，他死死地盯着仁成的脸，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几乎从来不会展现过多的情绪，就好像世上所有事情都和他无关一样。

“你别多管闲事！是他的妈妈不好，谁让她不看好自己的宝贝呢？这种啊就叫做命运。”

“阿仁啊，你怎么没跑过去救人呢？真是想藏也藏不住啊，人的坏心眼。”

是我的错吗？

小光看着仁成灰色的灵魂，痛苦地想着。

是我让阿仁变成这样的吗？因为我把他的灵魂染成了灰色，所以……

“阿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小光露出略带茫然的表情，“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最了解你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能够完全相互了解的两个人。”仁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就好像我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和犬神他们走一起一样。”仁成眯起双眼，“十五年前他对我们做的事情，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没有忘。”小光松开双拳，垂下的十指因为过于用力之后的突然放松竟然止不住颤抖，“但我选择与稻草人一起行动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干涉。”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小光转过身，“至少我可以保证，如果之后有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的话，源头不会是在我这里。”他往前迈出一步，然后停下，“对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仁成露出疑惑的表情。

“十六夜家的那个管家二条升，还活着。”

仁成瞪大双眼。

“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但之前他被修治追截，慌不择路最终遇到车祸的事情，毫无疑问是金蝉脱壳了。”小光冷哼一声，“那孩子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小光说完，就推开门大步离开了仁成宅，莱特蹲在他的肩膀上，无奈地甩了甩尾巴。

嗯？

它的猫眼随便一撇，在某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莱特眨眨眼，甩了甩耳朵，像人一样摇了摇头。

这下事情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了……

怎么会……

津岛死死地捂住嘴巴，浑身颤抖着，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那些话他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进到脑子里似的。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似乎脚下的土地拥有着超乎寻常的重力加速度一样，于是他强迫自己开始奔跑起来，只要奔跑起来的话，就可以逃离那片魔鬼一样的土地了。

奔跑声被仁成觉察，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调出屋子周围的针眼摄像头画面，看到了津岛逃离的画面。

仁成的手顿了一下，双唇紧抿，过了好久才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他回到客厅，捡起小光扔在地上的项圈，按了一个隐藏按钮，项圈再次亮起了启动的光芒。

是的，这个窃听器项圈一直没有坏，只是他在慈善晚会过后就通过远程开关把它给关掉了，他当时觉得已经不需要这个窃听器了，而现在看来，也真的的确是不需要了。

仁成想着，用力把项圈掰断，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异能自治区的事情又再次在网上引起了热议，有网友发起过投票，支持和反对的比例是3:7，这也是当然的，虽说萨拉的事件让部分网友对异能者产生了同情，但稻草人上来一下子就要求成立异能自治区还是有点激进了，自然是无法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

“看吧，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内阁会议上，雨宫指着投票结果，虽说只是民间发起的投票，但还是足以看出大家的态度。

“先不说这个，关于坂口长官提到的灰色的事情，大家的意见如何？”小野看了一圈在座的人员。

“坂口长官，你可以保证情报的真实性吗？”原认真地问。

“可以保证。”视频中，安吾也认真地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把那个知道灰色的家伙给抓起来，审问他灰色到底在哪里不就行了吗？”雨宫说得倒是很干脆，“那群稻草人也得镇压下去。”

“知道灰色的那位先生是英国异能机关，钟塔侍从的重要成员。”林向雨宫抛去一个白眼，“就算是使用外务省的权力，也没办法随意提审他。”

“稻草人目前尚未有威胁现政权的行为，盲目镇压反倒会把舆论推向他们那边。”入江突然很怀疑雨宫这人是怎么当上公安委员会长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了话语，刚才安吾把之前谈判的结果和灰色的情报一起在会议上报告出来，虽然大家一致的意见仍然是不接受异能自治区，但也难以否认稻草人方的说法，这次的事件是危机但也的确是一个机会，所有人争论了一番之后还是没有结果，灰色的事情也是，现在的形势实在是有些进退维谷。

“现在异能者的事情就和灰色一样，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危机会继续膨胀下去，最终爆炸。”过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官房长官的小野打破了沉默，“不管是通过持续谈判还是武力镇压，总是要解决的。我建议还是请秋山长官随时做好出动自卫队的准备。”

“我说过了，自卫队的枪口——”

“秋山君。”首相淡淡的声音打断了秋山的拒绝，“小野君的意思是以防万一。”

秋山愣了一下，看着首相的双眼，极不情愿地嘟囔：“我知道了……”

“那么，灰色的事情就麻烦坂口君继续调查了。”首相看着视频中的安吾，“至于稻草人那边，请你先答复此事内阁还在商议中，另外也麻烦多留意一下事态的变化。”

“我明白了。”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在临走时，首相却叫住了司法省的长官原宏一。

“还有什么事吗？总理。”原有些不解。

“有一项秘密的任务要交给你。希望你能尽快准备起来。”

“是什么？”

稻草人据点，异能存储室。

“各位观众，我现在已经潜入了一个房间，这里面就像是电影里那种人体培养室一样。”一个猫着腰的人影把声音压到最低。

“咦？这是什么直播？”

“‘带你探索稻草人的真相’，喂喂，不会是标题党吧？”

“欸？！等下，你们看！那个不是萨拉修女吗？就在这里这里！（箭头）”

“还真是欸！他们把她泡在水里做什么？”

“我就说她肯定没死！这肯定是什么生命维持或者是起死回生的装置，他们把她泡在里面等她自己苏醒或者复活，拥有那么多异能者的稻草人能做到这个也不奇怪，稻草人不愿意把她的尸体公开出来肯定就是这个原因！”

“起死回生……这真的可以做到吗？”

“不过话说回来，萨拉修女的身材真不错呀~”

主播看着直播屏幕上激烈讨论的弹幕，喜滋滋地笑着。

“你在做什么？”忽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主播没有拿稳手机，“啪”的一下摔地上了。

“理……理查德先生……”主播哆哆嗦嗦地转头。

理查德转了一下视线，看到了摔在地上的手机，他怒目圆瞪，下一秒，手机就像是被利刃切割一样碎成了两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爆炸声。

“噫——！！”主播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理查德两步走到他面前，主播伸出双臂挡在自己身前，绝望地颤抖着。

理查德在主播面前张开一只手，然后眯起双眼，就在他准备收拢五指的时候，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喊声：

“迪克！请住手！”

理查德收拢手指的动作僵住了，他慢慢地转头看向脑中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胶囊内，一团绿色的雾紧贴着玻璃壁，同时还不安地不断变化着形态。

“请不要再杀人了，迪克，求你……”

莉莉安……

“刚才那是……”国木田看着突然变黑然后强制退出的直播间，心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不是指萨拉修女可能还活着这件事，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如果这个直播没有被掐断，而是广泛传播了出去的话，现在局势危如累卵，再加上一根羽毛都可能会整个崩塌，更别说是这样的重磅新闻了，可是，这和岩佐之前在媒体镜头前“失言”引发的后果又不一样，这次直播似乎更像是一般人，且不管是不是异能者，自发做出的行动。

可是，这还是无法解释他内心的违和感。

那到底是什么呢……

“国~木~田~君~~”太宰突然从背后抱住国木田，“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国木田仿佛被电了一样，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这不是因为太宰那恶心的腔调，而是他脑中情不自禁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不通过自己的手犯下罪恶，让实行犯直到最后都认为是由自己的意志去做的。

难道说……

国木田僵硬地转过头，惊讶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愤怒：

“太宰……”

——————————人鱼之声七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