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 人鱼之声 第118章 一线

一线

鲜艳的红色在灰色调的环境中格外醒目，但津岛死死地盯着那一片红色，瞳孔不停地放大收缩，就像是对不上焦的镜头一样，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应该看什么。

胸口被压迫的那种感觉消失了，但仅一瞬之后，更强烈更压抑的痛苦便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比较之前甚百倍千倍，让他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仁成看他状态不太对，担心他出现意外，抓住他手臂的力量又深了几分，而这一举动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让津岛内心无尽的怒火一并释放了出来。

他猛地转身，带动身体旋转，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紧握的拳头上，对着仁成的脸毫不犹豫地揍了下去，而他自己也顺着惯性往前栽倒，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修治！！”祐末连忙冲上去扶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仁成被打得后退了两步，但其实津岛这用尽全力的一拳伤害并不大。

“这一拳还行，看上去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仁成的语气淡淡的。

“你对他……说了什么？”稍微缓过一下气之后，津岛抬头看向仁成，眼神里的愤怒一点也没有消退，“你对阿薰说了什么？！”

“我对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你。”仁成重新戴上墨镜，“而你也看到了，最后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逼迫他的话，阿薰不会变成那样！”

“为什么就不能认为是他为了救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呢？而且，你很了解他吗？”仁成的语气依旧平静，“更何况，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这样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就算他杀了很多人，就算他最后要被判处死刑，也不应该在这里由你来决定他的结局！”

“等这个流程走完，你已经化作一具白骨了。”

“为什么这么确定？”一直没有做声的祐末此刻站了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津岛和仁成的中间，“为什么辻先生你能确定一切的流程走完之前，修治就会死去？”

仁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有接话，他等着祐末的下一句。

“国木田老师和太宰先生正在努力地想办法。”祐末眼神坚定，“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异能，要找到一个能治好修治的异能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你选择的这种办法，但他们知道这是不对的，还会让修治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所以他们放弃了。”

“但是你说是为了要救修治，却完全罔顾他的想法和感情，只凭借你自己的理解和认知，擅自做出这样无可挽回的决定，归根到底也只不过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利罢了！”

“祐末……”

“辻先生，灰崎同学往下跳的时候，你心里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有啊。”仁成轻笑，“他愿意为了朋友而牺牲自己的高尚情操让我感到敬佩。”他说着又看向津岛，“我的确对他说了一些话，但我认为他最终选择自己从这里跳下还是因为看到了你。”

“我……”

“我想他一定很疑惑，为什么你明明是因为他才遭受这样的痛苦，但你却还是能够如此友善地对待他。”仁成嘴角微微抿起，“你昨天都已经变成那样了，今天还是拖着这副虚弱的身体到处找他，只要大脑里，情感模块正常的人，都会动容的。”

“我……”

津岛回想起刚才，灰崎跳下去之前，脸上露出的那个释然的微笑，带着歉意和解脱。

“如果最后你没有出现的话，或许他不会那样决绝地跳下去。”

“是……我吗？”

“修治，你别听他的！”

“就算不是今天，只要他内心依然怀着对你的愧疚，那他早晚都会为了你而死。”

“因为我……”

“修治！”

“但那绝对不是你的错。”仁成的语气似乎有一点变化，津岛和祐末都感受到了。

“你的温柔和善意绝对没有错。”仁成看着津岛，墨镜背后的眼神十分认真，“你可以怀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但只有这一点，你绝对不能怀疑。”

津岛迷茫地看着仁成，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快要负荷不过来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好消息是津岛暂时不需要去考虑这个困难的问题了，坏消息是他们即将面对一个棘手的敌人。

仁成转身，挡在津岛和祐末的前面，他抬起一只手挡风，另一只手放进外套口袋做好准备。

“是谁？”

狂风散去，风幕背后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是理查德。

“灰崎的事情，是谁做的。”理查德看了一眼在场的三个人，微微眯起了双眼。

啧 ，惹上了一个麻烦人物啊……

“如果您要找人切磋的话，那就由我来奉陪吧，特里斯坦前辈。”仁成在背后比了一个手势，让津岛和祐末赶紧离开。

“特里斯坦……呵，你的名号是什么？”理查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出来。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理查德紧皱眉头，脸上显出几分悲伤的表情，“如果樱小姐知道，她的后继人是你这样的家伙，她一定会感到难过的吧，亚瑟的品味退步了啊。”

“让前辈的名号蒙尘了真是惭愧。”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理查德看着仁成，“灰崎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就算我现在说，他是自杀的，前辈也不会相信吧。”虽然嘴上的话说得还很轻松，但仁成已经绷紧了神经。

“不管他是不是自杀的，我都要你给他偿命。”理查德抬起手，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看在樱小姐的面子上，可以稍微给你留个全尸。”说完，不等仁成再说话，他猛地一挥手，几条风刃直接朝仁成飞了过来，仁成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又意识到自己身后的津岛和祐末，硬生生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本能，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会被这些风刃砍得七零八落的时候，风刃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在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之后消失了。

“什么？”理查德忍不住疑惑出声，接着他注意到了祐末坚毅的眼神，于是反应过来，“原来如此，你也是异能者啊。”

祐末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风刃的力量远超出她的想象，刚才风刃和护罩碰撞的时候，她差点就要撑不住了，如果下一波风刃还是像这次一样的话……

“和他们没有关系。”仁成趁着这个间隙往旁边走了几步，“我会继续和前辈切磋，如果前辈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不使用异能，而采用圆桌骑士团的传统方式进行。”

“说起来，灰崎被带走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的？”理查德双眼眯成一条缝，声音低沉，带着威胁。

就是这句话！

“我的异能虽然比不上前辈，但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作用的。”仁成勾起嘴角，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天台的门再次被打开了，看到来人的时候，理查德瞪大了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香织看着眼前的场面，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总算来了……

仁成长舒一口气。

“理查德先生。”香织大概看懂了一点现在的阵营分布，于是她走上前去，“请问这到底是？”

樱小姐……

理查德咬了咬牙，大喊了一声：“今天香织在这里，我就暂且放过你，但下次见面可没这么轻松了！”接着他一抬手，又一阵狂风吹过，风幕散去之后，理查德的身影和坠落在楼下的灰崎都一起消失了。

仁成紧绷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发现它们还在微微颤抖着，于是又缓缓收紧十指，用力捏成拳头才终于止住了颤抖。

我……是在害怕吗？

他有些恍惚地想。

我在害怕，死亡吗？

不。

他缓缓抬头看着天空，脊背一点点打直。

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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