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同人]陌上花开 第19章 第 19 章

这天午后，他们走到一处山坳时，下雨了。

雨势原本还小，没一会儿就大了起来，哗啦啦地将天地连成一线。

田里的农夫们猝不及防，纷纷背着锄头往家里狂奔，倒是洒下一串高亢的歌声。

曲调普通，歌喉一般，就是声音很大，在雨中传出老远。

正在画符的魏无羡被喜意感染，随口跟唱两句，道：“春雨贵如油。这雨下得这样好，今年定然有好收成，怪不得淋了雨都那么开心。”

他画的是避雨符，给自己和两匹马各贴一张，能让雨丝不近身的。

至于蓝忘机，一个避雨诀足矣。

不过，虽然不会淋雨，泥泞的道路也实在不利于马匹前进，两人干脆牵了马缓缓而行。走了一会儿，魏无羡惊奇地发现：“蓝湛，你衣服上的咒言很厉害呀，这样遍地泥水的路上，居然一滴泥都没沾上。”

几天过去，两人已经又是有说有笑了。

蓝忘机低头看一眼，道：“这是……避尘诀。”

玄门中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决都有，但防尘防泥的魏无羡还是第一次听说，很怀疑这是蓝氏独有，用来保持仪态整洁的。他忍不住笑了：“跟你的剑名儿一样，你一定很喜欢吧！”

蓝忘机盯着他沾了水汽却愈发明亮的双眼，想说我可以教你，忽听不远处一阵呼喊声，抬头，就见前面山路出现了一行人。

那群人都穿着蓑衣雨鞋，或撑伞或戴斗笠，看样子是一队行商，加上保镖、仆役也不到二十人，赶着十几匹盖着毛毡油布的骡马，在泥泞中连滚带爬特别狼狈。

眼见他们都满脸惊惧，魏无羡迎上几步，道：“各位有礼！前面是怎么了？”

本以为是道路坍塌，不料打头那人却道：“妖怪……有妖怪！”

“妖怪？”

“是呀，快跑吧！有吃人的妖怪！”

“半道上下了雨，山路本来就不好走，上坡的时候突然刮来一阵怪风，前头人惊马叫的，遇到了妖怪！”这群人似乎怕极了，见有人问，立刻争先恐后诉说起来。

“倒是没吃人。是地上忽然出现一个大洞，谁知那是妖怪的嘴呀，一口就把领头的白马吞了下去，连马带货呀！”又一人哀叹几声，忽然发现魏无羡不沾雨水，先惊后喜，道：“仙人！”

一下子涌上来几个人，纷纷道：“真的是仙人！两位仙人！”

这世道远远谈不上太平，走南闯北的行商感触最深，行走异乡要防备偷儿骗子山贼盗寇就罢了，最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就是遇到各种妖魔鬼怪。不过好在一物降一物，那些妖魔鬼怪最怕的就是那些大世家的仙人，是以他们认出忘羡的修士身份后，个个惊喜不已，还有人躬身就拜。

魏无羡抬手拦了下，道：“别急别急。你们真的遇到了妖怪？”

大雨中视线不好，看花了眼把地洞当成妖怪吃人也不稀奇，不少人自己吓自己呢。

一人道：“真的，是妖怪，会动的！还要追我们呢！”

另一人道：“不止我们看到了，还有两位女仙，都会飞的，也说这是妖怪。”他回手一指：“她们两位还在那里打妖怪呢！”

山路在不远处转了个弯，看不到前头情形，不过听起来，前面有仙友在除妖？

没吃人，估计道行普通，既然有旁人出手了，他们还要不要凑个热闹呢？

魏无羡瞟了眼蓝忘机，意思是：去看看？

蓝忘机点头，将马牵来绑在树上，随即伸手一揽把他带上避尘，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小谭呢？怎么不见了？”

又一人道：“他刚才说要回去帮忙打妖怪……”

避尘破开雨幕，疾驰而去，很快将那些声音远远甩开。

几里山路转瞬即至，避尘在一棵折断的大树旁停下，周围石块散乱蹄印纷杂，树枝上还挂着半片防水的油布，显然就是现场。

魏无羡跳下去，顺着石块滚落的痕迹往前找，蓝忘机却弯下腰，从泥泞中拾起一样东西。

那是个缀着流苏的粉色香囊，织锦的面料沾了泥水，湿哒哒地透着分精致和可怜。

魏无羡扭头瞧见，刚“咦”了声，就听高处轰隆一响仿佛炸雷，数不尽的泥点碎石纷纷而下。他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把油伞，啪得打开遮在头顶，将那碎石尽数挡住，却见蓝忘机忽然飞身而起。

抬头，右侧平整的山壁宛如刀削，灰红的崖壁间正有一道白色影子笔直坠下，依稀是个身形纤细的女修。

蓝忘机衣摆翩飞，如一只凌空的白鹤展开双翼，轻轻巧巧接住那道身影，落地，扶她站好。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修，垂头靠在树干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浓密的长发沾湿后贴在脸上，狼狈中又有别样的沉静。

魏无羡忙把伞移了过去，道：“姑娘，你没事吧？”

“嗯……”那女修睫毛一动，睁开了眼，看到两人后有片刻茫然，忽然脸色一变，急道：“那妖怪呢？”

她说着抖开了手中灵剑，似要再战一场。

魏无羡道：“我们遇上一队行商，听说有妖怪作乱，赶了过来。但只见到姑娘你，没见到妖怪呢。”

蓝忘机道：“此处作怪者，何物？”

那女修走进雨中，仰头转着圈儿四处寻找，道：“那并非活物，是个……泥浆怪。”

魏无羡跟着抬头看：“泥浆也能修炼成精？”

那女修道：“我的同伴被它吞下去了！”她相貌温雅，天生几分沉稳模样，这一声却带了哭腔，极为无助。

蓝忘机目光一紧，道：“她可是姓罗？”

那女修道：“你认识她？”

魏无羡柔声道：“别急，我们帮你救人。泥浆怪在哪里？”

蓝忘机道：“那里。”

他抬手一指，避尘闪着寒光，闪电般向山壁间一块凸起的石块劈去。

火星迸溅，避尘雪亮的剑刃没入山石，将之斩为两段。其中一段顺着山壁滑落，另一半却如搅拌的泥浆似的涌动几下，长了脚般往上攀爬。

竟似个活物！

“就是它！”那女修极为佩服。她修为不及蓝忘机，无法远距离驭剑，当即御剑起飞，追着那大片黄泥碎石搅在一起的泥浆以剑气攻击。

这团泥浆没有固定形状，攀着岩壁移动的飞快，偶尔被剑气砍成几块也能迅速复原，再粘合在一起，反而时不时丢过些石块树枝和烂泥团还击。眼看那女修奈何不了它，蓝忘机也御剑跟了上去，取琴在手轻轻一拨，凛冽的琴音顿时压住了哗啦啦的雨声。

姑苏蓝氏的破障音。

泥浆怪一闻琴声，当即加速逃走，却在突然间被许多看不见的丝弦缠住般，束手束脚跑不动。

那女修赞道：“厉害！”

她刚才一直打不中这泥浆怪，这时见它被困住，当下挽个剑花，一剑划出横三竖三几道剑芒，准备将这泥浆怪劈成十几块，看它还能不能再组合起来。

雪白的剑芒斩上泥浆的瞬间，三人都觉眼前一花，那房子大小的泥浆怪居然凭空消失了！

那女修惊讶得说不出话。

蓝忘机道：“它钻进山壁了。”

剑气随之没入山壁，追着石壁下的动静一路延伸，裂出条长达一里的口子。山体震颤，地动山摇，裂口还在不住变大。

然而剑气虽利，泥浆怪却逃得更快。

耳听它动静越来越远，那女修担心同伴的安危，心里正发急，却听一阵尖锐的笛音自地面传来，凄厉嘹亮直冲云霄，刺得她耳膜一阵剧痛。

她念了个法诀缓解不适，就听琅琅琴音也随即跟上，徐徐地透过石缝、泥土、青草，侵入了山体之中。

笛声霸道，琴声冷冽，却极其自然的相辅相成，如两张无形的网互相交叠，将天地万物都置于其中。

而那泥浆怪，就是这网中的猎物。

它仿佛长了无数只脚在岩石下快速奔跑，但不管怎么左冲右突，都赶不上音网蔓延的速度。

肃杀的乐声似将雨滴也定住一般，眼看就要收网，山脚的地面却突然大幅度抖动起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怪物用尽全身力气呕吐般，不甘不愿地喷出三块巨大的泥团。

岩石下的奔跑声越来越远，却没人再去追击。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泥团边，将其破开。

蓝忘机剑术精准，破的最快，就见龟裂的泥渣里露出一匹马的半边骨架，内脏已经空了，残存的皮肉还在渗着血。

旁边魏无羡徒手扒拉，也刨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来，他探了口气，喜道：“还活着！”

那女修却轻呼出声，只见一截雪亮的剑锋自她手下的泥团刺出，随即左右一划，簌簌怪声中一道人影破泥而出，高高地停在空中，道：“咦，那妖怪呢？”

声音甜美动听，是名少女。

“青羊，你没事啦？”那女修大喜，招手道：“下来罢。泥浆怪打不过这两位仙友，已经跑了。”

那少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脸庞虽沾满泥土，仍看出秀丽的轮廓，她道：“跟我一起被吞进去那位公子呢？也救出来啦？太好了……”她早瞧见还有两人，目光从左往右转过去，看到魏无羡时愣住了，“咦，魏公子！”

这一声惊呼满含激动，魏无羡奇道：“你认识我？”

那少女道：“你不记得我啦？”她抹了两把脸，欣然道：“在玄武洞里，你还救过我呢。”

她这两下只把脸抹得更花，但还是唤醒了魏无羡的回忆：“绵绵？你是绵绵！”

他乡遇故知，着实喜不自胜：“几年没见，你变得更漂亮啦！你怎么在这里？是路过还是专门来夜猎的？”

绵绵一时不知该答那个好，道：“我们是路过……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呢。啊，含光君也在！”她这才看到蓝忘机，执剑行了个礼。

蓝忘机还礼：“罗姑娘。”

魏无羡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蓝忘机，转向绵绵，笑道：“原来你姓罗。”

绵绵低头一笑，似乎想起往事有点不好意思，道：“终于教你知道啦，我姓罗，叫罗青羊。”又将女伴拉过来，道：“这是我的朋友。”

那女修知道刚才并肩作战的竟是声名赫赫的含光君，深感荣幸，行礼道：“平昌何皎皎，多谢两位相助。”

蓝忘机回礼：“姑苏蓝忘机。”

魏无羡回礼：“夷陵魏无羡。”

他一身恶名本不想自报家门的，但面对姑娘总不想失礼，还是跟着蓝忘机一起回了礼。

果然，何皎皎原本激动地微红的脸，迅速闪过吃惊、恐惧、戒备、疑惑等表情，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陈情上，道：“你……就是夷陵双煞之一的魏无羡？”

如果嘴里有酒的话，魏无羡一定会当场喷出来。

“夷陵双煞？”

“……是……是的。魏公子你不知道么？”

“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的名号，真是岂有此理！越来越邪乎了！”魏无羡有个不好的预感，“那，双煞中的另一个？”

“就是……魏远道。”罗青羊脸色古怪，示意他靠过来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问：“魏公子，那魏远道不是你的假名吗？难道还真有其人？”

魏无羡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眼珠转动着左右一瞟，正好撞上蓝忘机冰冷的目光。下一刻，对方硬邦邦地转开了脸。

好在有人来打断了交谈。

原来那队行商见他们过来，一直远远观察着情况，这会儿看妖怪跑了，也大起胆子围过来，有人去扶那晕过去的青年，有人去看那被吃了一半的白马，哀叹：“我的大白呀，竟被那妖怪吃了，这可怎么办呀！”

有人道：“货物还在！老吴，莫哭了，这一趟走下来够你再买两匹小白了！”

众人齐心协力，很快从白马残骸上卸下两只沉重的柳条箱子，打开检查，发现里面的几层油布并未破损，都露出安慰之色。

“还好损失不重。”

“来把货物挪一挪，分到别的马上，趁雨小了快些走，翻过这座山！”

领头的商人这么说着，着手安排大家合并货物。罗青羊提醒道：“我刚才在上面看到，前面的山塌了堵着路，怕是过不去了。”说着往前一指。

两个男仆去探了一下路，回报果然如此，山路坍塌的区域太大，挖通估计要七八天，只能改道。

大家商量着，准备去之前路过的小镇借宿一宿，再寻向导走别的路，说着还请罗青羊等人同行——他们实在怕了那泥浆怪，想请仙人保护。

何皎皎自从知道魏无羡身份，右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此时也满眼警惕，显然并不想跟他一路。

蓝忘机道：“诸位先行，我还有事。”

商人们无不失望。罗青羊却眼睛一亮，道：“含光君，你们是要去降服这个泥浆怪么？”

蓝忘机点头：“正是。”

这泥浆怪品级虽低，但对过往行人确实造成威胁，既然碰见，没有放过的道理。

魏无羡笑了：“那我今天，也见识一下含光君的逢乱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