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同人]陌上花开 第11章 第 11 章

乱葬岗没有信息渠道，放出的消息也就山脚下那些妄图“拜师学艺”的散修们知道，又将信将疑传了出去。

只是，终究没多少人信。

兰陵金氏纠集了十来家几百名修士，驻守在乱葬岗下，除了截断他们下山采买之路，还跃跃欲试地尝试剿灭凶尸。

魏无羡的火气当即就上来了，拿着陈情要去干架，魏婴唤住他，很认真的给他摆事实讲道理，然后魏无羡就带着温宁趁夜下山了。

回来时，带了好几家的年轻弟子来，丢在一个满是人骨的山洞里，用百来只凶尸守着。

乱葬岗不管饭的，有这些人质在，每天就有人送吃的用的上来，金氏妄图断掉他们供给的第一步就落空了，反而要应对整天来金麟台哭诉的几个家主。

认真说起来，其实好几个世家跟乱葬岗没丝毫过节，纯粹是被金光善召来的，如今他们的弟子被抓，自己救不回来，自然就去找金光善解决。

金光善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他数度邀请赤峰尊和泽芜君议事，想请他们帮忙给义弟报仇，但谈得并不愉快。

据说，曾有家主单独求到赤峰尊头上，一向嫉恶如仇的聂明玦居然没应承，更是流露出义弟被杀纯属咎由自取的意思。

魏婴知道这件事后，感叹：“一定是蓝大哥查实了《乱魄抄》的真相。”

魏无羡有点稀奇：“金光瑶都死了，怎么查的？”

魏婴道：“我之前就把乱魄抄的曲谱默出来给了泽芜君，他一定找赤峰尊核实过，就算赤峰尊不通此道，但……对比着听肯定有所察觉。只是可惜……”

可惜金光瑶死了，揭死人的短太不厚道，而且死无对证，所以聂氏蓝氏是没办法以此来追究兰陵金氏了。

而金光善不知此中缘由，还试图拉拢聂氏蓝氏，注定会失败。

舆论的风向原本还在金氏那边，世人都认为是魏远道绑架的江厌离，而金光瑶挟持人质是为了保命。然而不知何时，关于金光瑶绑架夺宝在先，魏远道杀人在后的消息就多了起来。

据说含光君曾亲口证实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但不知是否以讹传讹。

总之在“围攻乱葬岗”这件事上，四大世家的立场似乎不一致，甚至疑似有分歧。

而金麟台拖得起，有些小世家就拖不起了，尤其是有个亲生儿子被抓上乱葬岗的家主，整天做梦都是儿子被做成了凶尸，早哭着求着请魏无羡放人了。

然后魏无羡就跟他们谈退兵，谈双方以后如何和睦相处。那家主大概觉得自己一家退兵太扎眼，居然还说服了另外一个家主。于是第七天上，两个小世家决定退兵，换回被绑上山的几名弟子。

那两个世家后来被金氏怎么排挤不得而知，这边是有一就有二，后来接连退了五家，剩下几家不是金氏的死忠，就是确实有人死在凶尸手中，硬着头皮来报仇的。

这样过了几天，有天晚上，魏无羡去山下释放人质时，见到了个披着斗篷的年轻女子。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师姐。”

江厌离躲在一颗矮树后，双手抱膝似乎冷得发抖，不知等了多久。魏无羡忙去扶她：“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厌离一把抱住他：“阿羡！你真的还活着……我是悄悄来的，上山再说。”

他们一路上山，江厌离哭个不停，絮絮问他金子勋那一剑刺在哪里，还疼不疼。魏婴扯开衣襟给她看：“早好了，连疤都没留下。”

灯笼的光亮照不清楚，江厌离指尖探上去没见疤痕，才终于安慰了些：“没事就好，我给你带了药。”又问：“魏远道公子呢？”

魏无羡带她进了伏魔洞，边说边走到里面，就见魏婴坐在血池边，一手执剑，以剑尖在地上画着什么。魏无羡道：“喂！师姐来看你了！”

“！”魏婴猛地回头，道：“师姐！……江姑娘。”

江厌离没注意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她快步走过去，道：“魏公子，你的伤好了吗？真对不起，我听到外面那些传言，是我连累了你。无论如何都要来当面致歉。”

魏婴本就满是喜色的眼眸更是明亮：“……你……你相信我？”

江厌离道：“我从一开始，就相信绝不是魏公子驱使妖兽攻击我的——魏公子若真想害我，大可等我到乱葬岗再动手，何必半路袭击？可是……”她叹了口气：“可是阿澄一直担心，不许我过来。”

魏无羡直觉她想说的其实是“可是江澄不相信”。他只装作不懂，道：“江澄担心的有道理，上次你带着那么多人还出了事，还是不要随便外出才好。师姐你这次过来，带了几个人？”

江厌离低了头，没说话。

魏婴惊道：“你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江厌离看着魏无羡，道：“我……我好歹是个金丹修士，独自出门不算什么。再说，我总得亲自来看一眼，才放心。”

听说魏无羡死了，她想来拜祭，想要见一见遗体；而听说他死而复生，又必须要见一见真人才放心。眼见为实，不见到活蹦乱跳的魏无羡，她绝不会放心。

魏无羡想明白这些，难言的情绪涨满心间，道：“师姐，都是我不好，害你奔波涉险，该我去看你才是。”

江厌离摇着头，又道：“我听说你抓了不少人上山的事，我很担心……”她似乎想教他不要结仇太多，终究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跟子轩说……”

忽听外面一个炸雷似的声音：“魏无羡！”

是江澄！

来得这么快！

三人走出伏魔洞，就见江澄黑着脸站在月光下，怒气萦绕的样子比山里的鬼灵更像怨鬼，他见了江厌离，道：“姐，你果然来了这里。”

江厌离轻声道：“对不起，教你担心了。”

她从怀中掏出两个乾坤袋，道：“来的匆忙，只带了些药，阿羡，魏公子，不要嫌弃……我……我……”

眼看她又要哭了，魏无羡忙道：“没事的师姐，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这些事也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也别怪金子轩。等有空了，我去看你和如兰。”

他如此体贴，更叫江厌离无地自容，她看看魏无羡，又看看魏婴，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无语凝噎。

魏婴道：“江姑娘，我的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是魏无羡师姐，就跟我师姐一样，我……”

江澄看他们依依不舍，早就不耐烦了，此时冷哼一声：“哪个是你师姐，少来这里攀亲！”

江厌离道：“阿澄，魏公子救了我的命。”

她本意是让江澄客气一点，但江澄从知道她不见了开始，又是担心又是气恼，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口气不好冲着姐姐发，自然就冲最不顺眼的魏婴发，斥道：“他算哪门子救命恩人？要不是他，你会被牵连进去，吃那些苦吗？”

“阿澄！”江厌离无奈地唤停他，又向魏婴道歉：“魏公子，抱歉，我弟弟……”

“谁要向他道歉！他配吗？”

“够了，江澄！”魏无羡对江澄的观感也特别复杂，如果说共情中江澄的做法虽教人心寒但犹未发生，那这几天发生的事也足够令人失望。他简直不想说话：“你是来接师姐的，早点回去吧。”

江澄敏锐察觉到他的不耐烦，更怒了：“你当我想来？魏无羡，还不都是你惹的乱子！不是你装死，阿姐会一遍遍跑乱葬岗，会遇险吗？不是你练的阴虎符，会把阿姐牵扯进去受惊吗？怎的到最后好像我才是个恶人！”

江厌离连连扯他手臂，都叫不停他。

魏婴忽道：“江晚吟。”

江澄冷电似的目光扫了过去。

魏婴道：“你这么大声，是生怕山下的几家修士，不知道你上了乱葬岗？”

其实这里距山下很远，声音是传不下去的。但魏婴这句话指出的是他是偷偷摸摸来的，足够诛心。

江澄脸色铁青，江厌离道：“我们出来很久了，回去吧。”

为免江澄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不再多说，只行了个礼，匆匆带着他下山了。

他们一走，乱葬岗上瞬间安静下来。

月亮在天上移动，一会儿钻进云层，一会儿钻出来，眼前的景象就一会儿灰暗，一会儿清晰。

两人各拿着个乾坤袋，站了一会儿，忽然同时道：“忘了……”

对视一眼，魏婴道：“你去。”

魏无羡认命道：“好吧。”把袋子往怀里一塞，往山下走去。

魏婴忽又道：“喂！”

“嗯？”

“把蓝湛加进去。”

“……真的假的？”

“不开玩笑，信他，你不会后悔的。”

魏无羡走到半山，重新调整乱葬岗的防御屏障，取消了江澄通行的权利，却给了蓝忘机自由出入的权限。

嗯……看在十六年后，自己能自由出入蓝家的份上，也不要太小气了吧！

新的防御屏障做好，整个山体都有阵轻轻的颤动，顺势带起一阵风，在枯萎的草木间飞驰而过。

整个山林都不一样了似的。

其实许多事情，早就不一样了。

回去的时候，魏婴还在血池边写写画画，这是他这半月来的常态，研究起阵法简直废寝忘食。

之前他都没问的，但今天，他想说点什么：“有什么进展？”

魏婴道：“定好位了。这是我传过来的地方。回头布阵，也要在这里才行。”

魏无羡看了几下，没研究出什么来，问：“你为什么要建一个从姑苏蓝氏传到这里的传送阵？”

魏婴：“……扫墓？”

魏无羡嘴角一抽。

魏婴哈哈大笑：“这你也信！”

魏无羡翻个白眼：“不说就算了，早晚我也会知道。”

魏婴却奇异的看着他，心想：如果我能改变你的命运，那么将来，也许就没这个阵法了。

魏无羡被他盯了一会儿，便也懂了。

他随便踢了块脚边的石头，忽然问：“那么想回去？”

魏婴瞅他：“说得什么话？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想也知道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的，不然天道都会灭了我。再说……”

魏无羡耳朵竖起，只听他说：“我不回去，有人会着急的。”

“啊？”说不惊诧是骗人的，魏无羡实在没想到，十六年后，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在这世上孤身一个，最亲的也就是江厌离、江澄，还有乱葬岗上这些人了。然而在魏婴的共情里，他看到了乱葬岗的覆灭，看到了江厌离惨死，也看到江澄带头来杀他……那一刻他意识到，这世上已再没有魏婴牵挂的人了。

放眼天下，再无故人，只有恨他杀他的仇人。

那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让他这样心心念念回去？

魏婴道：“有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管离得多远，哪怕相隔十六年，也是一定要回去见他的。”

他丢出一枚炸弹：“忘了你不知道，我成家了呀。”

轰得一声，魏无羡脑中水花四溅，声音不由拔得老高：“成家！”

魏婴很肯定的点头。

“……成家？”魏无羡的表情着实精彩。他似乎从没想过自己会成家，短暂的惊愕后脸色可疑的红了一下，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带着几分喜不自胜，几分憧憬期待，连珠炮般问：“我跟谁成家了？她是谁？这会儿在哪？我现在认识她吗？她……长得好不好看？”

魏婴大大翻了个白眼。

俗，真俗！

三句话不离相貌，自己以前怎么是个这么肤浅的家伙！

但还是忍不住回答：“好看，当然好看。你的道侣不但长得好看，修为更是不得了，而且家世清白、名声极好、温柔体贴、做得一手好菜、在床上还奔放得很……”

他夸的太狠，魏无羡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了。

魏婴丢给他一个“我骗你干啥”的眼神。

魏无羡试图理顺逻辑：“所以我重生后进了姑苏蓝氏，又成了人人敬仰的世家名士，所以就有了道侣？家世清白……”只是，哪个家世清白的肯把女儿嫁给他！

这因果完全反过来了。他是有了道侣，才进了姑苏蓝氏的。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魏婴纠正：“别怀疑，我没有隐瞒身份，还是夷陵老祖。”

魏无羡索性不纠结这个，转而问：“那我现在见过她吗？”见魏婴点头，顿时猜了十几个年轻貌美的世家仙子……

魏婴脸都快黑了：“别猜了，都不是！”

他怎么不记得年轻时认识这么多莺莺燕燕？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有……

不想了，画了一天眼睛都疼，回去睡觉。

魏无羡叫他：“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魏婴头也不回：“告诉你干嘛？你现在就去求婚？”

魏无羡愣住。

别看他刚才想出了十几个仙子名单，但其实……都没有特别的情愫，甚至有的人连名字相貌都记不清。要他因为十六年后的一个“事实”就去求婚，也太跳跃了吧！

这也是魏婴在共情中，有所保留的原因。

他知道此时的魏无羡桀骜不驯谁也不信，不看到鬼道失控的惨烈后果是不会跟他合作的，所以将那些最惨痛的回忆都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但感情方面，还是不必拔苗助长了。

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何妨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魏无羡又问：“十六年那么久，要是我喜欢错了人怎么办？”

魏婴道：“不可能。”

“这么确定？”

“自然。有他在身边，你就不可能喜欢别人。”

如果说，是他前世的蓝忘机，魏婴也许还差点儿把握，但如今那个小蓝忘机……

想到他从温宁手里抢走魏无羡的果敢，想到他面对着蓝启仁蓝曦臣都坚持着留下魏无羡的坚决……这样豁出去的含光君，大概整个仙门百家，都没人能招架得了吧。

所以，有些他吃过的苦，比如被百家围剿、尸骨无存，他会尽力让魏无羡避免。

但有些他吃过的苦，比如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就让魏无羡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