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树沙耶香从未如此愤怒与恐慌,自从来到这里后过得实在安逸,以至于失去了轮回中逐渐养成的对于危险的警觉。
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事发生——
她面色苍白,瞪大了苍蓝色的双眸,身子像是被无形的双手拉扯着,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血红色的一幕。
手冢国光,这个有着洁癖的一向干净的少年,他的身体此刻如破碎的蝴蝶,浸润了艳丽的红色,覆在她的身上,细瘦的手臂还紧紧地搂着她,以保护的姿态。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学校合宿练习而已,明明刚才还是欢声笑语的场景,明明大家正坐在一起吃着烧烤喝着饮料,可是……
不远处那个丑陋的,叫嚣着的怪物,那个无比熟悉的样子,那种姿态,那眼花缭乱的结界,是冲着自己来的,却正被一群半大的少年围绕着。
他们分明恐惧,分明无力,可因为同伴重伤,因为害怕更多的人受伤害,所以那样冲在前面。
周围也尽是一些无力反抗所以倒地的半大少年。
而自己,自诩正义的使者的自己,身为骑士的自己,作为神使的自己,又在这里做什么呀?
美树沙耶香下了决心,定了定神,她伸出左手覆在手冢国光的伤口上,她的掌心透出蓝色的光芒,渐渐的,硕大的伤口愈合,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年平缓了呼吸。
沙耶香将人带到了一边,走上前去,对着正苦战的少年们说道:“谢谢你们,辛苦了。去看看手冢吧,虽然伤口愈合,但还在昏迷,需要你们的保护。”
“沙耶香酱,你……”菊丸英二感到震惊,手冢明明为了保护她收了很重的伤,怎么会伤口愈合呢
“喂,美树沙耶香,本大爷不至于懦弱到要躲在女人的身后。”迹部景吾不愧是自诩最华丽的大少爷,即使狼狈也透着优雅好看,“还有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他一直引以为豪的洞察力却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孩,她的神秘就像大海。
“美术沙耶香,你要干什么?”忍足侑士自诩天才,现在的脑子却犹如浆糊,一团糟。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那个站在了前面的蓝发女孩突然回过头,“我其实,不是人类?”她的身子陷在隐约的黑暗里,却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被遗落人间的天使。
“你……你说什么?沙耶香酱,你说自己不是人类,这是什么意思?”女孩突如其来的话,即使是不二周助也失去了笑容的假面。
“我呢,早就死了,这个怪物也是冲着我来的,安逸的生活不过一段时间而已,没想到完全失去了警觉,连累了你们,还让一些人受了伤,手冢甚至为了救我差点死掉了。真是抱歉。”女孩的脸上浮现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微笑,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等回复,沙耶香自顾自说着话,“sasa,接下来,就是我的时间了!”
蓝发的少年瞬间变了模样,身上原本再普通不过的衣服,被一身蓝色的有点像铠甲的裙装替代,还有一袭白色的披风。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她的手上各握着一只西洋剑,冲向前方的怪物。
被抛在身后的少年们只能先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压抑着不甘、恐惧与担忧,向昏迷或者受伤的同伴们走去。
他们毫无办法,只能信任这个女孩。
美树沙耶香挥舞着手中紧握的西洋剑,斩刺着那个将他们的世界观搅得一塌糊涂的东西,她的身影穿梭着,偶有受伤,他们却惊讶地发现,那些伤口都会快速愈合。怪物一直在哀嚎。
“你杀不死我,我却可以杀死你。”蓝发少年说着,挥舞的剑不曾停下,她像个喜欢玩乐的孩子,在那个怪物身上一点点制造着伤口,看着对方气急败坏,却不一招致命。
她在愤怒,她在报复,她在折磨,为了手冢国光。
怪物的血一直零零散散地从高空落下,除了美树沙耶香,都不过是正值初中的半大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从刚刚怪物出现,大肆破坏伤害后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缓和,此刻又绷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恐惧开始蔓延,有些甚至呕吐了起来。
美树沙耶香终于意识到自己做过了,收起了戏谑的心理,正了神色,在魔女庆幸自己终于喘口气的时候,将魔女一刀毙命。
甚至没来得及惨叫,躯体已然消散,只余下美丽的悲叹之种。
虽然现在悲叹之种于自己而言,已无用处,不过还是先收下吧。
无视于少年们复杂的眼神,沙耶香接过被迹部护着的手冢,抱于怀里回到了别墅房间。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在了床上,正睡着的手冢国光醒了,迷蒙的视线里,他察觉到身侧的一抹蓝,转头望去,是沙耶香。
女孩正甜甜的睡着,平日里总是俏皮含笑的面庞此刻平静舒缓,脸上还有一片红痕,是被衣服压出来的,他还能看到她嘴边的一点光泽,这令他莫名觉得安心。
他并没有忘记昨晚发生的事,甚至知道了沙耶香的秘密,他隐约有听到。
手冢自认自己内心强大,但说到底不过是个15岁少年,当面对未知的超出认知的事物时,总免不了内心恐惧,可他也清楚,自己是喜欢沙耶香的。
或许这份喜欢达不到书上描述的那种刻骨铭心,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他只想跟沙耶香呆一起已足够了。
手冢伸手,小心翼翼得抚摸上沙耶香的脸,女孩的脸小小的,软软的,白白嫩嫩的,鼻头上冒着细微的汗,嘴角还沾了睡梦中流出的口水,还能看到红色的压痕。
手冢平日是个有洁癖的人,现在却用手擦净了女孩嘴边的液体,又抽了张床头边的纸巾擦净手,他晃了晃女孩,以让对方醒来。
沙耶香其实在手冢的手摸上脸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为了防止尴尬,还是决定再装睡一会儿,谁知就发生了更让她尴尬的事。但现在人家都让自己醒了,还是醒来吧,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对,她睡着了,什么也没发生。
沙耶香朦胧着睁开双眼,却见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沙耶香,早,起来洗漱一下,一起去吃早餐。”
美树沙耶香过于震惊以至于忘了回应,谁?是谁?是谁带坏了她家孩子,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个笑得那么勾引,声音也那么勾引的少年是谁?这不是她家孩子!
“沙耶,你在发什么呆?”男孩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到卫生间里,快点洗漱。临走时还偷了个吻。
“啊?哦,没事,我知道了,马上就来。”等等,他刚叫我什么?沙耶?一个晚上而已,就从美树桑变成了沙耶吗?他他他,他到底哪里学来的?怎么那么会撩啊!他,他还亲我!
眼角旁有眼屎的沙耶,可爱。
呆呆的张着嘴不说话的沙耶,可爱。
能看到刚起床姿态的沙耶,昨晚受的伤,倒也值得,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不过一个晚上,他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也是沙耶做的吗?毕竟她,似乎不是普通人类的样子,晚点再问问她吧。
打定主意后的手冢就去换了衣服,等着沙耶结束洗漱便一起下了楼,他还需要去确认其他人的反应与想法,他不能让沙耶有任何危险的可能。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手冢!!你的伤……你的伤……好了吗?”
问话的人是大石,看他的黑眼圈,似乎是一晚上没睡,出来的其他一些人也是,迹部忍足跟不二,还有芥川,倒是看着睡得还行,桦地看不出。
“美树桑,你……”欲言又止的,是忍足侑士。
所以记忆还在,没有书里写的那种所谓抹消记忆的手段。
“我们不会说的!”我话还没出口,一向被睡神光临的芥川慈郎抢着说道。
“你不是人类,我们昨晚都看到,虽然那个怪物是你引来的,但你也同样救了我们,所以平了。”
不二难得没有笑容,如此紧张的气氛下,手冢却这样想。
“你是手冢的朋友,所以我们更不会讲。”
唔,迹部真的很重视他这个对手啊,是不是有点自恋?
大概都想了一整晚,关于沙耶的事,只有他睡得香甜。
“其实就算你们往外说也没事。”女孩周身的气势突然就不一样了。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美树沙耶香,原本是个人类,死于14岁,死亡原因魔女化,被朋友杀死,后来在另一个朋友的帮助许愿下,我作为神使重新存活于世,经历了无数个轮回,当然都是以亡灵的姿态。我没有心跳,不会疼痛不会死亡,能再度杀死我的只有神明。”
蓝发的女孩笑着说道,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语炸弹带来的巨大水花。
手冢觉得难受,他的心脏像被人抓住揉捏,有点痛,胸口闷闷的,有些不能呼吸,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他的沙耶说自己死于14岁,14岁,比他还小一岁,明明还是个孩子。
沙耶没有管他们,自顾自吃起了早饭,之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催促着他们去训练。
啊,这样就好,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始终都是13.4.5的少年,遇上这样怪力乱神超出认知的事,哪里懂得到底该怎么处理呢?而唯一一个活得比他们久的人,又无所谓的姿态,少年的骄傲、自尊与体贴,都让他们无法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