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立海]一卷尘梦 第71章 第二十四章 幸村精市

神识碎裂，如漫天大雪，眨眼便覆盖了八条山岳。

种岛仰面躺倒，身体不正常的抽动，他胸膛中翻卷的情绪难平，一**将他试图抽离的神智卷回。

视线中，隐约又看到了那巨大的神木的虚影——

枝叶交错纵横地快速生长，树冠无限延伸，看上去像是一把巨大的金色的伞，撑起整面苍穹，无数狭长的叶片闪着金色的光，微风拂过，树叶相互碰撞，发出金石之声。

树冠之中，一袭淡色长衫的人坐在枝丫上。

“幸村精市！”种岛大叫一声，像是终于从梦魇中惊醒。

回应种岛警惕的视线，幸村笑了笑，向他挥了挥手。而他背后倚靠着的黑袍人五指绷紧，垂手握着的那柄靛色长刃折射出一道刺目的蓝光。

百丈之上，幸村唇边的那抹笑容淡去，垂眼注视着依旧不住痉挛的人，眼中悲悯的神情越发清晰。

“这是[高天原]内早已消失的一隅，这是最初孕育人类魂灵的神木。”幸村的声音淡淡的。

高天原……种岛的眼睛猝然瞪大，那是传说中的神域……

“你在梦境中所经历的，是八岳山神斋藤的记忆。他生于高天原，却因为体内蕴含混沌之气而被放逐下界，濒死之际，脱生于混沌的黑部用自己的神识冲开了两界的通道。”

“斋藤的一缕残魂和神木相伴相生，黑部的神识也因此受损，便也释放了他凶残偏执的天性。”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种岛扯出一抹笑，展露最后的倔强，“告诉我神的恩将仇报其实并非本意？”

“我只是认为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幸村摇摇头，神色晦暗，“斋藤的出现，是黑部后来行事的‘因’，而黑部的所为，也造就了斋藤重新孕育脱生，成为了神木和人类的守护者的‘果’。”

“没有人含着恶意，却不可避免地造就人间争斗不休的局面。”说着，幸村抬手一抹，那大树倏忽消散成烟雾。

流转消散，周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夜色。

“轮回和争斗一样，不会止歇。”幸村的声音从看不见的黑暗中传来，“八岐大蛇死亡的结局是先前种种的‘果’，亦是此后件件的‘因’。斋藤出走神域、神木死亡、人类自主繁衍、妖物掘骨反扑、土之灵平息乱相……”

他说话间，黑暗褪去，天光照亮此间。

种岛的呼吸始终沉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滑落，他脑海中不自控地地闪过各种画面，那些因果环环相扣。

恍惚中，种岛只觉眉心一凉。他反应极快，抬手一把抓住了幸村沁凉的二指。

斜前方，那道靛蓝的光韵乍然亮起，旋即只见一只断手斜飞了出去。

来不及感受到任何疼痛，日月便开始急速交替流转。

种岛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感官再次被抽离，被依次投注在这大循环中的每一个视角里，孤生于混沌现实而又困于混沌思维的黑部大神，承受人类生息之痛的木手永四郎，在求取信仰之路上悍然迎战的猫又族长，初生世间在喜乐悲欢中跋涉求生的平凡人类……

大石林山巅。

入江、仁王和切原三人相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专注地对峙着。

德川却似不觉，只抱着幸村一刻不停地灌注着灵力，着实还没能从刚刚抵达这山巅的那一刻的惊悸中回圜。

初到时便觉弥漫着一股沉沉的威压，地上倒着四个人影子，德川一眼便锁定被困在法阵中央背对着他的幸村。那人的身体蜷缩着，苍白勃颈上隐约爬着青紫的纹路。

“喂！德川，小心，那是个阵！”入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但德川已顾不得其他，快步越过近处的血泊和一具尸体，运起灵力横刀突刺入阵。

通过灵力的共鸣，他进入了种岛打造的那个梦境，又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灵力灌注给幸村，实现反制。

直到现在。前额相抵，他紧紧揽着怀里的人，随着灵力的注入，幸村那青白的脸色很快便显出血色，气息也趋于稳定，德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

退出梦境，却迟迟不见幸村转醒，心神电转间，德川凌厉的目光瞬间锁定不远处靠着山岩同样不省人事的种岛修二。

长刀伴着一道锋利的寒光射向种岛修二，欲立毙罪魁祸首。

“别！——”一条蚕丝琴弦从旁击打在刀锋之上，锵然的声响中，堪堪使那夺人性命的杀招偏移了几寸，在种岛的太阳穴上擦出一条血痕。

德川沉着脸色看着挡在种岛身前的人：“入江，你意欲为何？”

入江急喘过一口气，忙开口道，“你别冲动，这人同我算是旧识，以免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们还是等他二人醒过来再做应对。”

德川还没接话，那边的仁王却是发出一声口癖，“德川，我还当你是带了帮手来，没曾想——”说话间，他始终拦在切原身前，眼睛始终没有偏移分毫，“倒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我没有！”切原大声辩驳。

“我呸！”仁王怒喝，“眼下死了一人一灵，我虽不认得那个是土之灵木手，但情况也是一看便知。”

先前估计着自己不是切原的对手，倒也未曾发难，但眼下德川的赶到直接稳住了局面，自然想要解决一下隐患。这样想着，仁王对德川喊话，“德川，这小子背叛了幸村！先制住他！”

切原赤也双眼不觉间变得赤红，正欲再做辩解，一道冰刃突然从不知何处袭来，感受到那攻击中的威力，切原当即身形一转，化作那穷奇，怒而咆哮，张开的巨大翅膀下扬起一片烟尘。

德川未曾想这切原赤也竟是如此凶兽，当即瞳孔紧缩，横刀于身前。

就在争斗一触即发之际，突然感觉怀里的人挣动了一下，德川连忙低头查看，惊喜地见幸村正缓缓睁开了眼睛。

正要开口询问，幸村却猛地隔开他。德川怔愣见，却见幸村歪过身，单手撑在地上，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德川顿时有些慌神，立刻将手掌贴上幸村的灵窍想继续注入灵力，幸村却腾出另一只手反手拉住他，“我没事。”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虚弱得厉害。

德川眉头紧蹙，虽不赞同幸村对自己状况的判断，但也明白对方是为了让他有更多把握稳住眼下的局面。

入江看到幸村醒来，不着痕迹地以余光去看仍然人事不知的种岛，神色微变，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另一边，切原赤也迅速恢复了人的样貌三两步就要冲向幸村，半途却被闪身而上的仁王拦下了。

“幸村大人！”切原此时不敢对着仁王发作，只踮起脚越过他向幸村喊话，声音透着无限急切，“我、我真的无意伤害大人！真的！求你原谅我！”

幸村看着切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恶意。”他停顿了一下，强压下喉咙间腥甜的痒意，“可如今知念宽和木手具已死去，虽这非你本意，但你此番所为，确实算得上是助纣为虐。”

德川倒吸口气，猜测得到验证之后心中并未轻松分毫，看这情况，幸村这边发生的事情想必同他们所遇的风之灵大相径庭。

“切原，种岛修二设计杀害了土之灵木手，想要取而代之。”幸村的视线扫过种岛修二，未曾在与入江的对视中多做停留，“他现在被我困在了梦境里，待他经历完每一个相关者的过往，真正懂得了大家的感受之后，才会醒来。”

“你身上的因果业力也要尽快化解，这段时间便在这里精心修习吧。”幸村叹了口气。

“不要，幸村大人……我不要，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切原冥冥中已经意识到了，突然就落下泪来。

幸村的神色不为所动，“只要种岛修二醒来，就说明他是真正的土之灵了。”他的声音中中还是柔和下几分，“那时你再跟着他，我也放心些。”

切原颓然跌坐，他知道，幸村大人要彻底地舍掉他了。

“精市……”一旁的仁王有些痛快又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帮切原说两句话，可转念一想这样压着切原尽快化解业障才是上策，所以终究没有开口。

“可能未来的人生还会遇到艰难，但是我相信，只要你的本心仍在，就一定没问题的。”他深深地看向那个低头痛哭的少年，似乎是想要最后记住他的样子，“莫要再行差踏错了。”

言罢，幸村抬手便要布下限制结界，指尖却被德川一把攥住。

“你要干什么！” 回望幸村带着意外和疑惑的眼睛，德川的声音压得极低。

幸村被他拉住手腕，不得已停住动作，他看着德川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即使接收到了幸村此刻不欲多说的心思，德川依旧不能纵着他来，“为什么要自己的抽灵识？”德川眉头紧锁，“你到如今竟还是想要保他么？”

他的声调因为怒意而隐隐有提升的势头，幸村忙反过来拽住德川的手，同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无所觉的切原，低声回复，“我留一道灵识在这只是以备他修习遇到困惑偏差，如此我也安心些。”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你是知道他的，他本心并不坏。”

他只是微微扬脸看向德川，后者竟然莫名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几分讨饶的意味，这让德川一时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得依着幸村安排一切。

随着灵识的抽取和灵力的消耗殆尽，众人头顶上笼罩起淡色的微光，衬得天色更蓝。

限制落成的下一刻，幸村凑近德川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什么，整个人变软倒下来，他的皮肤已变得青白，甚至隐约透出一种紫色调。

德川当即一把抄起对方冰冷的身体，开出了一道空间隧道，“仁王，跟上。”说罢一个眼神未分给众人便径自走了进去。

见过幸村重伤的仁王心下自然也是焦急，闻言手疾眼快，立马也跟着窜了进去。

眼看着这个空间隧道迅速闭合，入江看了一眼身后意识不清的种岛修二，又看了一眼依旧痛哭流涕的切原赤也，一咬牙一跺脚窜了进去“喂！你们！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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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二十四章 幸村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