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人意的渡边教练把这份沉默视作不好意思。沉默、腼腆、掩饰、回避,迹部居然有这一面,实在让人意外。
“唉,那你陪我看一遍吧。”渡边好心说道,举起手机。他没打算撮合两人,只是觉得迹部可怜,顺手安慰一下而已。
这事儿根本就不是迹部能决定的,他不是个以势压人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像。只要入江不点头,迹部就只能从暗恋等到失恋,最后黯然离场。连借口都有现成的——他不是京都人。
京都作为旅游城市,常常吸引外来人投资,按理说,潜移默化之下,这些人不说完全融入京都,至少也该和京都人亲如一家了。但实际上,直到现在,仍然有相当数量的京都人私下称这样的店铺为“外资”,主打一个泾渭分明。
这种地域歧视固然不值得提倡,但某些特殊情况下,确实算得上体面,或者说省事的拒绝理由。——说“不喜欢”可能会被纠缠,因为这个状态可以改变,但“不是京都人”是无法改变的。
唉。渡边又看了一眼迹部,如果不是这人有意隐瞒,他真想问一句:迹部同学,你抽签一直抽死亡分组就算了,怎么暗恋也挑难度最大的呢?
迹部哪知道教练在想什么,低头看着面前的手机屏幕,表情纠结,“我不是很想看……”
“?”渡边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把手机收回来,“那就算了吧。”
话说到这一步你还防着我,到底是太谨慎还是太喜欢?
“……”迹部不上不下的,想问,又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不可询问的微妙气氛,“哦。”
以选手们的耳力,听到那边的对话不难,但没人会关注别人的谈话内容,除非他心里有鬼。
“咳咳咳咳……”两桌之外,种岛别过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幸村拍拍他的背,什么都没有说。
种岛缓过来,“别拍了,别拍了。”回头看他,“你应该很着急地问我‘前辈,你还好吗’,再给我递杯水。”
“一会儿再问,”幸村吹吹面条,“我忙着呢。”
“不急。”种岛也继续用餐,对迹部没有一点愧疚。
饭后,众人目送老虎飞走。站在路边,等待通往未知旅途的巴士。
“你还好吗?”
“还好。老虎嘛,去动物园也能看。”
“……渡边教练,他在问我。”
.
校车上,透过窗户,众人对渡边挥手告别。除了种岛和司机,没人知道目的地,但不影响大家触到满溢的阳光,和阳光下唾手可及的自由。
幸村挑了个靠后、靠窗的位置坐下,微妙地感觉自己今年去京都的次数实在太多。无可奈何,总感觉以后还会常来。
“这么点时间,好像也不够睡一觉。”种岛一边念叨一边在他身旁坐下。
“前辈,你很困吗?”
“是怕你犯困。”种岛耸了耸肩,“其实我有一个感人至深的往事,一直没有机会分享。”
是刚编的故事才对吧?幸村这么想着,配合地说道:“那就跟我说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
十岁——十一岁也可以,那年种岛人没有现在这么高,也还没走上饮料杀手的暗□□路。因为相由心生,肤色应该也比现在白一点。
“你能理解吗?”种岛表情忧郁,“那是很关键的年纪,如果出了差错,说不定我就走上正道了。”
“嗯。”幸村靠在椅背上,“想要背对阳光泰然前行,也需要一点运气呢。”
“精市,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就太好啦。”
年幼的网球爱好者对网球的掌控力不及现在,对家乡的了解也不深。好奇心和勇气倒是始终如一。某个初春,残雪刚化为冷风的日子,他走遍京都近郊,为了找寻新开的蓝铃花。
“为什么是蓝铃花?”
“因为……京都的冬天很冷,春天来得晚。书上说:‘蓝铃花最先开放的区域是最温暖的区域’,我想当第一个找到春天的人,所以就出门了。”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那本书是英国人写的,京都根本没有野生蓝铃花。”
幸村:“……”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路途中却遇见不少有趣的事物。比如一个很酷的老爷爷。他穿着不厚的衣服,戴着帽子,手拿登山杖,和彼时寻找春天的种岛偶遇。
种岛叹气,“就是他告诉我那座山没有蓝铃花。”
“因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义无反顾地偏离正道了么……”幸村摩挲下巴推断道。
“没有哦,”种岛得意地否定,“我本来就不是冲着正道去的呀。”
“一直坚持自我,真不容易啊。”
“就是这样没错!”种岛答应一声,继续讲述,“老爷爷跟我说,那座山上没有蓝铃花,但是有……”
老鹰。
七只,也许是八只。不知道从哪迁徙过来的,有人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在那里了。
“他说,前两天看到了两只新生的小鹰,如果找不到花,试着找找它们也不错。”
幸村扭头,迟疑道:“那——”
“我还是没找到。”种岛呵呵一笑,“真感人啊。”
“感人吗?”
“今天我还要去找它们。”
“确实很感人呢。”
“精市,我需要你帮忙。”种岛双手捧起他空荡荡的袖子,表情认真。
“我没养过鹰……”幸村顿了一下,觉得能克服这个困难,“可以学。”
“没有许可证是不能养老鹰的,”种岛告诫他,“你可不能学圣诞老人啊。”那个老头肯定没有驯鹿养殖许可证。
“那你要我帮什么忙?”听到没鹰可以玩,幸村又重新望向窗外,不看他了。
“反正和养鹰没关系。”种岛忍笑,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咳嗽两声,立刻转移话题。
“我愿意拿报酬交换。”
“什么报酬?”
“我想想……”种岛四处翻找,用行动代替思索,终于在头顶的置物架上发现一颗遗落的网球,“喏,这是我所有的热情,你拿去吧。”
“唔……”幸村握住网球,没继续问他究竟需要自己做什么,“好吧,我帮。”
在他们前方,半节车厢的距离。其他同学也在聊天。
“我们好像是第一次一起出去玩。”白石左顾右盼,试图引起共鸣。
“puri~”仁王点头,帅气地调侃,“不仅是第一次共同出游,还是第一次合宿。”
忍足扶着眼镜吐槽:“我们冰帝甚至没和你们约过合宿。”
“连四天宝寺的球场都没去过,现在却要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太不像话了!”宍户一动不动,用眼神谴责摸鱼的队友们。
“宍户前辈,别这么说……”凤小声劝一句,又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也想继续练习。”
“我可以一边玩,一边——”芥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练习……”他又揉了揉眼睛,“练习,集中……”
“慈郎,醒醒!”趁芥川还没完全睡着,向日毫不留情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用相当熟练的动作把他晃醒。
“……集中注意力!”芥川又打了个哈欠,“谢谢你呀,岳人。”
“piyo?”仁王难掩震惊,拽了下柳生:这真是冰帝?
柳生也被吓到了,微微摇头:他们很亢奋。
见白石不知所措,善良的桑园出来吸引火力,“偶尔歇一歇也好,反正平时大家都很努力嘛。”
迹部脸黑了一度。
“杰克,不是‘大家’,平时努力的只有‘我们’。”丸井吹破一个青苹果味的泡泡,“迹部,要不你们还是回去练球吧?”
“puri~”仁王也探头输出,“练习练到出来玩一天都会焦虑,真可怜啊……你在做什么?”
柳抬头回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继续奋笔疾书,“我在记录对手的情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后面那两个人是这样聊天的呢?
“吵架也要记录吗……”谦也抽抽嘴角。
“数据网球能推算出很多东西。”柳合上本子,不让仁王看自己到底写了什么,转向迹部的方向:“我们立海也不会松懈。”
等等、等等,你们再这样下去就要打起来了吧!白石倒吸一口凉气,求救般看向幸村,发现他手上居然拿着一个网球。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你打算一会儿偷偷捡树枝打球吗!
迹部也发现了幸村手上的网球,当即觉得立海的人都在偷偷努力,脸又黑一度。他甚至怀疑这次出游是一个圈套,一个拖慢他们进步速度的圈套。
他保持这个想法,直到校车抵达目的地。迹部下车,面对一块木制招牌,“唯一,守护头发的,神社……”念完,又看看同样震惊的朋友们——以及他们头上五颜六色或直或卷的头发,一时语塞。
柳扫视四周,心中了然,出来充当导游的角色,“御发神社,坐落于京都岚山风景区,祭祀日本美容美发业的祖师爷。”
“这里的御守有两种形状,梳子和剪刀。”柳继续介绍道,“据说很灵验。就算是天寒地冻的日子,仍然可以看到很多戴帽子的老人来到这里。”
幸村:“……”
“前辈,你当时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找蓝铃花吗?”
种岛左看右看,没有答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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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护发有方,自然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