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的离开半点没有影响另外两人。
吃过饭,迹部明日香履行承诺,让人通知银座那边,下午晚上她和香取茗都要在那边逛街吃饭,方便他们提前做好接待。
其实此时的香取茗已经有点蔫吧了,兴致不怎么高,不过姐姐难得闲暇能逛逛街,于是咽下了到嘴的拒绝,还是陪着一起出门了。
两人到达时,商场运营总经理亲自带着人作陪。也没有很大张旗鼓,只是在她们走进一家门店时让人清场而已,不影响整栋楼的运营。
这一下午简直就像是迹部明日香的奇迹暖暖专场,香取茗就是那个模特。两人从顶奢到轻奢,从衣服鞋袜到珠宝配饰一个不落。
逛到累的时候,也不必试了,迹部明日香大手一挥,让人直接送到迹部宅邸。豪奢之态,香取茗都是第一次经历。
这三年,她的稿费收入也不低了,又背靠迹部家,怎么奢靡都不为过,但香取茗意识里就没有“豪门”的概念,好像自己始终只是那个出身福利院的孤儿,恰好运气不错出了几部受人追捧的作品而已。所以她可以恃才傲物,但不会奢靡成风。
默默细数着这是第几波衣服,香取茗终于忍不住皱眉:“够了吧,光衣服都已经上百件了。”
太夸张了,只怕她们都已经成了这个商场的头号话题,没见门外都有人探头探脑了吗。
迹部明日香斜睨了一眼:“是你太勤俭了,出去度个假穿的都是半年前的衣服。果然不二桑一个人照顾你还是太勉强,早就应该给你安排个生活助理的。”
“不要!”香取茗1秒否决。
语气之烈引迹部明日香侧目。
顶着姐姐审视的眼神,香取茗硬着头皮继续反抗:“我不喜欢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一点自由都没有。”
闻言,迹部明日香收回眼神,淡淡道:“我就怕你太放纵,自由过头了。”
香取茗心里一紧,摸不清她这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惴惴不安之时,迹部明日香已经撂开手,扔下手中的东西:“走吧,也该吃饭了。”
餐厅就在楼顶,没有包场,甚至没点包厢。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周边不时有人经过,这让香取茗很不适应。
迹部明日香往年虽然不常待日本,但上流社会圈子就那么大,互相还是认识的。以前香取茗和她出门,都是低调为上。
今天这一切从头到尾都透着反常。
果然,迹部明日香刚把菜点了,一对穿着G家全套新款的母女就凑了上来:
“刚才就听说迹部小姐在,没成想就遇见了。难得见您这么好兴致呢~”那位贵气夫人谦逊地招呼。
迹部明日香勾唇,冲香取茗示意了下:“难得回国,陪妹妹逛逛街,不然省得她天天电话里抱怨。”
“······”
这位夫人要不是听过她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差点就真信了。
只不过这话中的宠溺,还真是让人侧目。如果没记错,上次迹部财阀年会上,迹部小姐对自己的亲弟弟可都不冷不热的。
真没想到,传闻中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小姐竟如此受宠。
贵气夫人笑了笑,顺着话看向香取茗,不着痕迹的恭维:“三小姐乖巧可爱,任谁都会多宠两分的,不像我家这位,淘气惯了。”
“乖巧可爱”的香取茗眼神都没抬一个,端详着餐盘花纹仿佛上面是什么宝藏地图。
迹部明日香知道她性子,也没过多介绍,而是顺着把话题转到了她千金身上:“您谦虚了,三神小姐端庄大方,一看就不愧是您精心培养的。对了,我听说,她也在冰帝?”
“是呢,前阵子刚代表冰帝音乐社拿下了关东钢琴组的冠军。”见女儿成功被迹部小姐注意到,三神夫人眼神都亮了两分。
她特地在这儿等着可不是就为了打个招呼的。
大家族之间的联姻向来稀松平常,这位迹部小姐作为现任掌权人,对族中子弟的安排是很有话语权的。她带着女儿一起,就是希望能入这位的法眼。
迹部明日香看着那个女孩,很给面子地点头,一脸赞赏:“很厉害。”
三神小姐适时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不及您当年的风采,以后还要以您为目标多多努力。”
“不敢当。不如以自己为目标,做最好的自己。”迹部明日香鼓励她。
“是,谢谢您的指点。”三神小姐再次行礼,仿佛被偶像肯定了一样眼神透着激动。
侍者这时把菜送上来了,三神夫人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拉着女儿适时道别。
香取茗切着牛排,满脸写着不高兴:“以后吃饭还是选包厢吧,你要应酬别拉着我。”
“早晚要习惯的。”迹部明日香淡然道。
“习惯不了。”香取茗小声嘟囔,“过去这几年我没应酬过不也好好过来了。再说了,我本来也不是迹部家——”后续所有的抱怨都在迹部明日香冷然的注视中默默消音。
香取茗头一缩,默默专心吃饭。
迹部明日香操控着手中刀叉精准将眼前这快鱼剖成片状,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下,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迹部这个姓氏不会成为你的约束,我不许,其他人就不敢。但你也要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良久沉默之后,香取茗“噢”了一声。
差不多吃了个七分饱,迹部明日香就放下了餐具,抬眼见香取茗吃个没停,忍不住皱眉制止:“少食多餐,晚点让阿姨给你端一碗燕窝上去,走吧。”
饮食不太规律已经暴饮暴食有段时间的香取茗看着餐盘残留的食物,用理智极力克制,勉强放下了餐具,拎着包包跟上。
家里迹部景吾也才刚用完餐准备回房,三人在客厅不期而遇。
迹部明日香想起中午的不欢而散,不免停留多聊了两句。香取茗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失态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捂着嘴飞奔上楼回房——虽然晚餐被制止了,但她还是吃进了超过胃容量的食物。如果饭后能吃个药躺一躺或许还没什么异常,偏偏她还晕车,刚才一路堵着回来,她差点就直接吐车上。
这会儿到家,神经一松,是真的怎么都压不住了。
楼梯口,迹部姐弟俩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同色系的眸子里俱都盛满担忧。只是其中一个人还多了丝隐怒。
“她怎么回事?”
“你问我?”迹部景吾冷笑反问。
“我想你应该知道,不是你纵容的吗?”迹部明日香也冷着脸,将谁都不愿撕破的那层幕布掀起了一个角,“景吾,有些事情你做的时候真的有考虑清楚后果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迹部景吾毫不退让,“你没在日本亲眼看着当然就能轻飘飘的坚持你所谓的底线。但如果这个底线可能会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恐怕也只能和我一样了。”
“所以我现在回来了,我要亲眼看看这几年我被蒙蔽的真相!”迹部明日香恨声指责,“但如果不是你,事情也许不用走到这最坏一步!如果不是你帮她瞒着,我就能及早发现,及早想办法治愈她······”
后续更难听的指责被她的勉力咽下,这位无论在网球场还是商场都从未被打倒的铁娘子,此刻竟眼尾带了丝红痕。
迹部景吾闭上眼,低头露出几声惨笑。
眼前仿佛时间倒退,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个时候。他站在楼梯上,高傲的看着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率先挑起了战争。
又好似回到了他被带离日本的时候,洋洋得意的和那个女孩宣布着自己的胜利,引得她心悸晕厥。
那时候,惊慌失措的迹部明日香也是这么厉声指责他:如果不是你,事情会走到这最差的一步。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穿心箭,一句诅咒,一段预言。
因为从那之后,局面不仅没有好转,反而一年更比一年差。放手的人在日本一点点把自己逼到抑郁,拥有的人在英国也从来不曾真的开心。
更可笑的是,他还在一封接一封的邮件中,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虚影。而等他追逐着这个虚影回到日本时发现,所爱之人,已经因为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毁灭。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句话应验在这里。
迹部景吾深深吐出一口气,嘶哑的声音透露出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是我的错,如果你有办法挽回,我一定全力配合。”
“无条件配合。”强调了一遍后,他用力按着隐隐作痛的胃,上楼回房。
认错和妥协来得比预期中快很多,迹部明日香愣了一下,看个这个弟弟的背影,心里无端有一丝丝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