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蜷缩在窗台上沉沉睡着,眼尾一抹脆薄的红色,银白色长发披在肩头,柔软顺滑得像一条缎子,身边歪斜的画架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神奈川的海。她的指尖沾染了颜料,深深浅浅的蓝色。
鞋子一左一右被主人踢落在地上,棉布裙下露出樱粉的脚趾,苍白伶仃的脚踝上一条拴有铜钱的红绳若隐若现。阳光照在她身后,堆叠在肩膀,整个人呈现不可思议的透明状。
幸村有种错觉,下一秒她的肩胛骨就会生长出翅膀,穿破透明的玻璃窗飞向天空。
她像生长在原始森林里的一株蕨类植物,只需要阳光,空气,水分,矿质元素,足以生存。
幸村精市二年级的时候,切原赤也班上突然转来个学生。经过走廊的切原听见同学议论她,有好奇心旺盛的人去办公室外偷偷看过,据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
椎名葵站在办公室里,面前头发半白的铃木老师慈爱地看着她,向她介绍新班级,各科老师和同学,一个人絮絮叨叨得不到回应也不气馁。
上课铃响起,铃木老师带她走进教室,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嘈杂起来。
跟在铃木老师身后的女生穿着立海大校服,裙摆落在膝盖位置,墨绿色上衣包裹住过于纤细的腰肢,领巾下一抹微微起伏的弧度。银白色长发像一束月光披在身后,半睁着眼睛十分困倦的模样。
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她身上,简直闪闪发光。
等喧闹声减小铃木老师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如大家所见,这就是我们的新同学了,希望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大家能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度过愉快的时光。”
说完示意椎名葵做自我介绍,葵走到讲台上,皮鞋跟轻轻叩击地面,台下的同学直面让人头晕目眩的美貌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期待。
她只在黑板上写下椎名葵三个字后就沉默站立着,像一条从深海里窜出的未知鱼类,新奇惊艳,却又格格不入。毕竟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幻想偶像剧情节了。
老师显然对这早有所预料,安抚地笑了笑,“那椎名同学,你就坐切原旁边吧,切原举下手。”
切原赤也昨晚熬夜打游戏,此刻正在打瞌睡,突然听见老师叫他,不由得瞬间弹来,“是!”桌子被推开发出呲地一声噪音。
老师又气又笑的看着他,葵径自走下去,切原正迷糊着,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美少女在他旁边坐下,愣了一分钟,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你,,你好”。
葵和他对视一眼,“你好。”“这里”,说着指上自己脸颊左侧,“有墨水印。”
“哦,,哦啊—谢谢”,切原一下子就清醒了,手背用力摩擦那块皮肤。再想说话时发现她已经坐端正听课,只得作罢。
一下课葵就趴在桌子上补觉,没有和周围人交谈的意思。因此班上的人也没有蜂拥到她身边,而是三四个围在一起小声议论,或者说也因为过于具有冲击力的美貌使人望而却步。
午休时候,班长拿了一张社团申请表过来,低头不敢直视她,嗫嚅道,“椎名桑,这个,你需要加入一个社团”。
葵接过,拿笔填好信息,带着申请表转身出门了。
她一出去,教室里沸腾起来,当事人不在他们才有胆子议论对方“你看到了吧,她的眼睛居然是异色的!!”“好像动漫里的设定欸”“也太酷了吧”“她长的好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美少女”“说话声音也好好听,就是感觉有点冷”“感觉,就像竹取公主一样呢”有女孩子脸颊通红的说。
葵站在告示牌前,记下美术社的位置,穿过走廊,来到一间教室门前,抬手敲门。
“请进”,温柔清澈的男声响起,看见她,里面的人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继而微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葵递上申请表。
“那你放在这里吧,社长现在不在,等下我会转交给他的”。紫色头发的男生没有一直盯着葵看,而是轻轻把视线移开,不会让人感到冒犯也不会让人感到被忽视。葵点点头,正转身想离开。
这时社长推门而入,和幸村打了个招呼,当他看见葵时,眼里露出一丝惊艳,“没有想到新社员居然是个美少女,新的缪斯出现了呀。”葵没有露出被夸奖的羞涩,鞠躬后离开了房间。“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对吧幸村”社长拿起桌上的申请表,理由那一栏写着擅长。
幸村沉默没有回话,低头陷入回忆。
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班上的人也基本习惯了葵的存在。她很少呆在班里,除了上课时候,其余时间都在美术社画画,有时候连课也不来上。美术社的人对她也不算太熟,没交谈过,或者说,只有单方面交谈,因为葵很少开口说话。
但毋庸置疑,她是个天才,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画画上。
美术社部活她画了一幅风景,浑厚悲壮的夕阳,被染红的蓝色大海,飞越黄金海岸的海燕,汹涌波浪中驶向落日的帆船。
社长亲眼目睹画的完成,在最后一笔落下后,叹了口气,带着年长者的鼓励拍了拍葵肩膀,等待颜料干了后把那幅画挂在墙上,墙上已经陈列着很多作品,但第一眼看过去,最醒目的仍是葵那幅黄昏。
有时候葵也会坐在美术社外的樱花树上,横躺在最粗的那根树干上睡觉。
幸村精市有次路过,一阵风吹落樱花,抬起头就看见树上安睡的女生,双手交叉,画板抱在她的胸前,裙摆微微翻起,被枝干挡住,看不见什么。
幸村松了口气,有些担心她会掉下来,又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干脆坐在树下,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头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就知道她醒了,站起身离开。
葵从树上跳下,拿起画板往班级方向走去。画画太入神忘了吃饭,现在准备去班上取回便当。
班上的人还是不敢和她搭话,装作各自聊天,注意力却都在她身上,这种僵持的局面持续两个月了。
快上课了,切原不在位置上,葵没有注意到。葵对这些都不在意,她像梦游一样出没在校园里,拿上便当就出去了,留下轻快背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踏入教室,看了一眼那两个空位置,对椎名的缺席已经习惯了。最开始有想教育,但在她各科满分的成绩和家长递交的请假条下放弃了。只有一点要求,上课时间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班上的同学对此也没有太大异议。
所以葵现在拿着便当盒和画板往天台走去,这是她意外发现的地方,还有几盆不知道是谁养在这里的植物,绣球花,虞美人,铃兰,紫阳花。
她也有养在这里的花,一盆白花鸢尾。在细嘴长颈喷壶的喷洒下,水珠在洁白花瓣上颤颤巍巍摇晃,比鹅黄花蕊更细嫩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水滴滑落,砸在尘土上。
吃完饭拿出画板,开始新的创作。对面楼下是网球场,她已经可以很平静的想到网球两个字了,在内心深处的执着犹如火焰般彻底熄灭后。
摸了摸自己还能拿画笔的右手,黑暗太寒冷漫长,就会丧失穿越黑暗的勇气。
她被不二周助送到医院的那一天,医院走廊里幸村精市看见过她,女孩拽着男生衣袖满脸泪痕,眼底还残留一丝摇摇欲坠的希望。
他想到了舞台剧里垂下头颅等待猎/枪审判的濒死天鹅。
现在幸村精市透过天台门缝又看见了她,太阳照不到她脸上,沉沉的眸光连一丝余烬的温度也没有了。她沉默得像一个影子,幸村感觉心脏被狠狠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