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切原重生之后 第4章 泥沼

因时差的影响，切原抵达神奈川机场时，午后的暖阳已高悬天空。

姐姐早早便等候在机场，开着车准备接他回家。

切原坐在车后座，一边回应着姐姐关切的话语，一边透过敞开的车窗，尽情地沐浴在丝丝缕缕的凉意中。

神奈川的海风携着咸湿清新的气息，如轻柔的薄纱扑面而来，像久违的拥抱将他包裹，带着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味道。

算起来，他已有将近一年多时间没回过家了。之前，他全身心投入到国内外各类网球赛事之中，不是在球场上，就是在国外训练，四处奔波。

切原赤也斜倚在车座，单手慵懒地撑着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车窗外。

街道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辨，建筑的布局，也分毫未改。

街边林立的店铺，似走马灯般不断更迭变换。曾经那些熟悉的店面大多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又一家时尚新颖的商铺。

仅仅只是一年多时间没回家，再看神奈川，切原赤也竟然有它变化很大的错觉。

这次法网结束后，他有将近半个月的自主安排放松时间。

但是也不能完全松懈，毕竟接下来还有温网要准备。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苦涩。

过去几年，他遭受的打压与质疑，内心的难过与无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尽管平日里他总是将这些情绪深埋心底，未曾表露分毫；

尽管曾经的他并非情感细腻的人，少年时期甚至有些莽撞，带着几分叛逆。

但岁月流转，如今的他已长大成人，褪去了那份年少轻狂，学会了细心观察、深入思考，也懂得了察言观色。

与身为武士二代、作为越前南次郎接班人且具备超强临场进化能力的越前龙马相比，又同拥有日本顶尖网球天赋、被视作日本唯一能与越前龙马一争高下的远山金太郎相较，切原赤也的知名度着实逊色不少。

以至于提及日本这一届新生代网球选手时，多数人脑海中首先浮现的，便是被并称为 “日本双雄” 的越前龙马与远山金太郎。

事实上，切原自己并不是特别追求功与名的人，他打网球，他为此走上职业道路纯粹源于内心深处对网球炽热的热爱，以及对梦想矢志不渝的坚持。

然而，比赛结束后，日本媒体对他的忽视与冷落，总是匆匆绕过他去采访他人，这样的场景，他历历在目。

那些偶然间钻进耳朵，从路人、其他网球教练或者运动员口中说出的话语，如针般刺痛他的心，徘徊在他的记忆中。

“切原赤也？谁啊？”

“噢，就是那个网球比赛八强四强都不一定进，甚至好几次发挥失常几轮游的网球选手！”

“日本双雄就足以撑起半边天了，怪不得其他人很难出头。”

“可惜了这个切原赤也，学生时代似乎挺有名气的，也有点实力，但是好巧不巧和越前远山一代，难怪被压着打哈哈——”

“你说那个切原赤也啊，他上限也就那样了。”

“他之前的表现是平平无奇啊，多关注一下日本的其他选手吧，那些人才有可能成为劲敌。”

“你还差得远呢”

“不是谁都能拿大满贯的。”

“他的网球之路也就那样了。”

……

车子内，切原赤也心烦意乱，他狠狠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想要借由这刺痛转移注意力，让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思绪消散。

然而，那些痛苦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肆意穿梭。

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随后缓缓吐出，想要将满心的烦闷一同呼出。

他微微挪动身子，换了个姿势，试图让自己又开始紧绷的神经舒缓。

但总是忍不住去想。

为了这次法网，他可谓是拼尽了全力。

在弥漫着汗水味与橡胶味的训练馆里，他是不知疲倦的机器。

连续几个月的早上，甚至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穿透窗户，他就已投身训练之中。

球拍在手中挥舞，网球飞驰，每一次击球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与坚定的眼神。

白天，即便他的衣衫被汗水湿透，他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发球、接球、击球的动作。

晚上，结束了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他回到宿舍打开电脑，观看比赛录影带。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执着的脸。

他时而暂停画面，学着之前柳莲二的样子，仔细揣摩对手的动作，并在本子上快速记录战术要点。

因为切原赤也相信，只有这样高强度且持之以恒的训练，才能让他离梦想更近一步。

切原赤也不会向挫折低头！

他要亲自打破那些流言蜚语！

他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要让那些轻视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要打败日本双雄！

他要实现梦想！

他要成为世界第一！

经过一段时间高强度的特训，在这次法网开赛前夕，切原较之以往从容了许多。而特训的效果也显著彰显，在前几场比赛中，面对来自其他国家的选手，他应对自如。

法网四强赛，切原不出所料地遭遇了老对手越前龙马。

那是自国中时代直至高中时期，他始终未曾战胜过的劲敌，更是在过往赛事中，曾几次让他一败涂地的对手。

比赛开始，前四局双方都是一胜一负。然而进入第五局，切原逐渐体力不支，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最后一球，切原竭尽最后的力气冲向球的落点，千钧一发之际，他整个人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伸展到极致。

紧接着，他重重扑倒在地。膝盖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转眼间，皮肤擦破，红了一片。但切原已然顾不上这些，他的眼中只有那枚网球，手臂不顾一切地拼命前伸，要突破这空间的限制，去接到那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的网球。

然而，这颗球速度过快加上角度刁钻，尽管切原拼尽全力，球拍也只是轻轻擦过球的边缘。

伴随着“砰”的一声，网球落地弹起——他救球失败。

与此同时，巨大的惯性使得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红土场地上，沿着地面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才缓缓停下。

原本洁白的网球服，此刻沾满了红土场地上的泥土，变得脏兮兮的。

肩头与手肘部位，布料因剧烈摩擦而微微撕裂，内里的纤维显现。

裸露在外的手臂，也因与地面的摩擦泛起大片红痕，刺痛感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神经。

切原艰难地撑起身子，缓缓抬眼望去，赛场内欢呼声响彻云霄。

可这一切，并非是为他响起的。

苦涩的滋味在心底翻涌，似乎胆汁要蔓延至全身。

那满心的苦涩，让他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痛。

——付出努力却没有回报。

人们往往更关注事情的结果，若结果未能如人所愿，又有谁会去在意过程呢？

名人传记里，大多记载的是那些功成名就者的往昔。人们看到他们曾经如何刻苦努力，如何坚持不懈地付出。

然而，这世上谁又未曾努力过？谁不曾为梦想奋力拼搏过？

只是，有人收获满满，有人付出与回报失衡，更有人一无所获。

那些“失败”的人，又有谁在意呢？

几个月的刻苦努力，二十多年对网球梦想的执着，被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输了”全然抹煞。

想到这里，切原赤也满心愤懑，狠狠掐向自己的手臂，指尖深陷，留下几道醒目的指甲印，皮肤也迅速泛起红痕。

【真是的，我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之前不是已经调理好了吗？】

人理当为自己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份坚持喝彩。

然而，不可否认，他人的喝彩同样意义非凡，它是一种正向激励，能化作促使自己加倍努力的动力。

不被人看好也就罢了，但是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了吗？

为什么会一直输呢？

职业之路才开始不久就遭遇不顺吗？

如果看不到结果还有坚持付出的必要吗？

世界第一似乎真得遥不可及呢。

我的梦想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汽车在道路上疾驰，凌厉地划破空气，海风呼啸着灌进车内，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打着切原的脸，可他依旧深陷在纷繁杂乱的思绪泥沼中，无法自拔。

直到姐姐那声轻柔的“赤也，你最近有照顾好自己吗？”，轻轻将他从烦乱的思绪中牵回到现实。

透过车内后视镜，切原雪穗已经默默观察弟弟很久了。

后座上的赤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曾经那个活力四射，小太阳般的弟弟，此时却像一只淋透冷雨的小鸟，没了往日的生气。

弟弟匆匆回应的那句“我没事的”，雪穗怎么会相信——她太了解弟弟了，弟弟一定是遭遇了什么。

是因为这次网球比赛吗……

雪穗对网球所知有限，平时全是为了弟弟才去看的网球比赛。但她明白，无论哪项运动，选手们都珍视自己的尊严。

她满心担忧，却不敢贸然开口。她害怕自己说错话，不仅无法安慰到赤也，反而会刺痛他。

她在心底默默担忧，视线时不时飘向弟弟。她无法在网球方面帮到赤也，但是她也想尽力安慰、鼓励、陪伴赤也。

于是，她提议道：“赤也，回家之前，要不要在附近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