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追根溯源,其实早在国一入学冰帝,我就开始注意向日岳人。
没什么别的原因,我们同班,而且我喜欢妹妹头男。
二次元限定爱好很少能代入现实,不过向日同学是个例外。他脸小眼睛大,一头红发清秀利落,身材纤瘦,个子也不算高……对BJD来说不算缺点?
把同班同学当娃娃看好像有点变态,但这是我的错吗?这当然是妹妹头的错!
毕竟俗话说得好,当你发现自己的xp时,xp其实已经深入骨髓。而这种东西是永远藏不住的。
被吸引的感觉并不讨厌,只是不太安全。
就像对“未来”有着恐惧和期待交织的复杂感情一样,我的大脑一瞬从爱情电影滑坡到悬疑小说——还是社会派推理的那种。
谨慎些不是坏事。
总之,在看见向日岳人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乱我道心,此子断不可留。
但在国一,他坐我斜前面。
鉴于暗杀同学显然不行,我只能另辟蹊径,选择封闭内心。
每天早上看见向日岳人踩点进教室时,我的心理变化是这样的:
妹妹头帅哥华丽登场
傲娇大眼萌抵达教室
红发猫猫降临桌椅之间
我的同学向日岳人逼近
打网球那男的占领了座位
斜前方的借笔怪来到面前
我很快便意识到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完成循环至少得看他六眼,根据曝光效应,我只会越看越顺眼。
是这样的,妹妹头男只需要呼吸就好,而观众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在动画片里,妹妹头男通常不是主角。他们作为主角的同伴、目标、对手,甚至隐藏BOSS存在。妹妹头男会有一张漂亮的脸,站在高处,当风吹过,头发微微飘起——咔!
分镜定格,妹妹头探身向后,说:
“拜托拜托,能借我一根笔吗?”
想起来了,这里是三次元。
那是开学一个月左右。
花粉症和流感在春天意外沉寂,到了初夏却来势汹汹。教室里四分之一座位空着,最里边的角落,只剩我们零星几人还在坚守。
环顾四周,向日岳人只有三种选择:前面的专心学习叫人敬而远之;后面的埋头睡觉让人不忍打扰,只有我;日常清醒,偶尔摸鱼,是借笔的最佳人选。
不知道是因为怕老师发现还是单纯和我不熟,向日岳人似乎有点拘谨——复盘时发现的,当时根本没注意到。毕竟我心知肚明自己对同班同学见色起意,心虚也在所难免。
他捧着笔袋,一副被委以重任的样子,“我绝不会弄乱的。”
其实我自己用着用着就会弄乱……但露怯是万万不行,所以我也一脸坚定:“交给你了。”
于是就在同学们陆陆续续康复返校的这段时间,我和他很快熟悉起来。
啊不对,这种不带笔的坏习惯他是怎么养出来的?
当我这么问别的同学,有之前就认识他的表示:孩子还小,正中二期,圆圆他的飞天梦吧。
一开始我无法理解,直到某天去交谊楼听讲座时路过网球场,我远远便看见一个红毛高高跳起,在空中自由转体。
同学们七嘴八舌:
“诶,向日同学吗?”
“好厉害,不愧是网球部正选。”
“啊啊啊我也想要粉底鞋!”
“打底裤这么长?自我保护意识值得赞扬。”
话题似乎越来越歪,但,天哪,我逐渐理解一切……
关于网球我知之甚少,不过从我们学校网球部的日常练习也能看出,这是一项融合了体育技术与中二精神的先锋运动。
感觉打网球的每个人都挺奇、哦不,挺特别的。
而向日岳人正是其中之一。
此人来去如风,从不带书回家,背包也又轻又小,本就不放什么东西,那更没有给文具让位的道理。按他本人的话讲,只有身轻如燕才能飞得更高。
好像有点道理。
虽然我没被说服。
由此衍生出的话题千奇百怪,但毕竟人类是有极限的,偶尔提起,我和向日岳人总是以科学求实精神严谨开头,中间东拉西扯过渡,再以开放式结局草草收尾。
还好,从我说出“似乎只有拇指姑娘才飞得起来”后,奇幻世界的大门终于打开。
这方面我们倒是有挺多分歧,至少我懒得和他探讨漫画战力——等等,话题是怎么转到这儿的?
回忆暂停,手机消息突突地跳,我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群聊。
[拉黑还没解除?]
[应该没有]
[兔犬落泪.jpg]
[天天这样真的很烦!]
[哎呀,别急嘛,不是说周末最后一战?]
[感觉局势完全被对方完全掌控]
[其实对方也是今天才发现感情线的存在]
[呵呵,还挺搭的]
冰帝网球部真是奇、特别啊,群里是除向日以外和我同年的正选们,如今他们已经开始讨论周末要怎么安排我和向日岳人。
看着什么“蛋糕烟花摩天轮”都来了,我忍不住发:[……这么大阵仗,我是要和他求婚吗?]
立刻便有人回复:[啊?真的吗?这个年龄可以吗?]
让我看看这个笨蛋是谁?啊芥川慈郎,那没事了,对日常不清醒的人我可以原谅。
邻座的忍足突然定住,像掉了帧一样转头问我:“你怎么在群里?”
——明明就是他拉我进去的!
哦,拉错人了。
我拿笔敲在桌上假装法官锤,“快认罪吧。”
忍足侑士决心下得意外很快,他在群里发: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那我们一起瞒着岳人好了]
他这么解释:“感觉一天内连着认两次罪不太好。”
群里沉寂片刻,很快便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景象,甚至因为瞒着是队友的当事人而更显欢乐。
无语地放下手机,我鬼使神差往走廊一瞥,一个红毛在窗边留下残影。
……冰帝的灵活红毛我就认识一个。
喂,当自己是什么搞笑漫角色吗?!再这样我就真要笑了!
忍足侑士摊手对我说道:“看,这就是我最近置顶你俩的原因。”
可能八卦确实充满诱惑,群里消息一条条发得比火箭还快。我随便看了几眼,无聊的单身男高在说无聊的话,屏蔽了。
手机立刻安静下来,但我发现自己非常、很、十分、特别不习惯。
人际关系是这样的,当你发觉落叶的存在,对方已经扎根很深了。
从我的视角来看,意识到“我和向日岳人真的是朋友了”这点,是在国一秋学期的期中考后。
考试刚刚结束,我隔天便在天台午休睡过了头。
地方是向日岳人介绍的,风景秀丽、环境清幽,虽然他说的是“冰帝最高点”,我记的是“这里人不多”。
一觉醒来就到下午第二节课,我打开手机,看见向日岳人发来的好几条消息:[假请好了。]13:10
——谢谢。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叫你起床还要被打!!]13:13
——啊?真的吗?我没有这段记忆诶。
[记得体育课别来别来别来!]13:14
——好的。
[不敢相信有人竟然会因为睡觉而错过我完美的体操展示。]14:02
——真可惜呢。
[恭喜你,数学课也不用来了。]14:17
——好的。
意念回复完毕。
困意上涌,我一闭眼又立刻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阳光已经减弱许多。
再睁眼时,一张大脸就在眼前,我第一反应尖叫——“啊!”
“啊?啊?啊!”
这三声是向日岳人叫的,与此同时,他占我视野三分之一的脑袋迅速后退。
我事后复盘:第一声是被我吓到的本能应和,第二声还伴随转头,应该是被他自己脑补的背后幽灵吓到,第三声则是确认安全后因羞耻产生的虚张声势。
还好现在天台没人,不然我俩明天就能作为新怪谈在校园论坛正式出道。
“干嘛呀!”向日岳人鼓了鼓腮帮子,嘟囔着扶我起来,“大惊小怪,除了我还能有谁?”
明明他的反应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可能是没见我回应,他又补了句:“怎么?睡觉睡傻了?”
我只是睡久了有点头晕,盯着向日岳人两秒,并不严重的起床气驱使我伸手扯他脸颊肉,“不管是谁,看见一张逆光人脸都会被吓到吧。”
逆光、黄昏、红发妹妹头,已经能凑齐怪谈要素了。
向日岳人有点僵硬,似乎正脑补着“逆光人脸”自己吓自己,他应该没发现脸上被我捏红了一块吧?
清醒后我就开始心虚,于是用手背贴了贴向日岳人脸上红痕,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网球部不用训练吗?”
“……网球部周三休息。”他甩了甩头,坐直身子,“劳逸结合,我们也不是天天训练。像你们书法部,这周是三、五放假对吧?”
“对哦。”我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那部活就算没翘,完美!”
我可舍不得错过前辈们泡的好茶。
向日岳人站起来,“课都不上还怕这个?有的话也就是多请个假。”
“啊,那倒不是这个问题……”
和他闲聊着走回班级收东西,再走出校门搭电车,分开后我才发现,向日岳人下午还发了条消息。
[已读不回?!!!]14:33
——诶……抱歉了哦,原谅我吧,谢谢你啊。
我熄灭屏幕,继续已读不回。
偶尔晾晾确实不会怎样,向日岳人还挺擅长自我调节,基本上一觉醒来就能神清气爽忘却烦恼。
要是中途附赠夸夸,那恢复进度还会大大加快。
如果要形容国一的我和向日岳人,那应该是“异地好友”,没事可能一天只讲几句,但聊开心了,网上刷几百条也是常事。
我这么说的时候,向日岳人正好反坐着趴椅背上,他“啊”了一声,马上朝我方向抬手,五指伸展,悬在半空晃了晃,说:“碰不到啊,手伸过来。”
好幼稚好无聊。
我笑了笑,伸手去试着碰他,被他一把握住。
“活的,热的,软的,还会动。”他闭着眼认真描述。
松手后向日岳人就开始抱怨斜前后桌不好说话,并让我以后在偷偷聊天时多配合他。
我感觉这人路走偏了,谁想和他上课时说悄悄话啊?
但到了国二,这个问题已经从根源解决——我俩不同班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新后座是他网球部的搭档忍足侑士。
还记得国二开学第一天,向日岳人便大摇大摆闯进我们班,他双手撑忍足桌上,狐疑地看着我俩,“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么熟了?”
我鼓掌惊叹:“向日大人好生敏锐。”
我国一时担任图书委员,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去图书馆轮值。和忍足侑士的认识源于职务需要,一个借书一个帮忙借书的那种。
多亏了忍足,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冰帝图书馆里有这么多言情小说。
新班级换了新位置,当时我坐最靠走廊那列,日常承担开关窗职务,既方便迎接阳光补充能量,也让向日岳人好来找人。
自从他发现扒窗台也能说话,就很少再进班里坐着。我乐得有个人形挡光板,于是主动开启不限时畅聊VIP服务。
我和向日岳人纯为打发时间,不是发起者却处于辐射圈内的忍足侑士倒意外练出了真功夫,短短两个月,他的吐槽技术飞速进步。
“有些话就是自然而然会在心里出现,必须得有人说的。”忍足侑士拿笔帽敲着桌子,“你们国一的同学都怎么能忍得住?”
一位路过的同学停下脚步,满面春风对忍足说:“现在有你就好。”
国一时的我和向日岳人又是什么样呢?
在想起来前,我先一步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大概是什么“远离红发妹妹头以防他在我的世界大呼小叫上蹿下跳”之类的。
……这不是完全没达到吗?
我心中一惊,也考虑到如今和向日岳人的交流有些扰民,于是决定转变相处模式——从学校外开始。
除去杂七杂八的必要闲聊,我尽量与向日岳人保持着适当距离。
他问我要不要去看他打网球。
我说看不懂,不去。
问我要不要去舞室逛逛。
我说有点远,懒得出门。
问我要不要玩滑板。
我说我四体不勤,怕摔。
问我要不要一起看jump。
我说已经在网上被剧透——啊啊啊不要回想!
虽然全是拒绝,但我感觉很多邀约都已在线上实现。毕竟他时不时就分享些视频,而我呢,比较礼貌,事事有回应。
总感觉在养电子宠物。
不过,作为一个社会化程度中等的普通学生,我也知道全拒绝模式有点伤人。
向日岳人咬牙,“哦!是吗?原来你知道啊!”
好像要哭了,说话比平时还更用力……感觉我能记一辈子……对不起我是大变态……超可爱啊向日同学!
一时不察我就答应了他去看全国大赛。
给忍足侑士“稀客啊稀客”的调侃回了个空气拳,我头一回认认真真坐下看网球赛。不得不说,真是精彩又热血。
鼓掌庆贺冰帝晋级十六强后,我把心思放回更关心的问题上,问向日岳人:“之前立海大附中那个妹妹头呢?怎么没看见了?”
是的,我国一也来看过比赛,但当时比较敷衍,还因为打太久了耽误吃饭而选择早退。
向日岳人反应意外挺大大:“什么啊?你到底在看哪里?!”
“在看无懈可击的向日大人。”我深知哄他需要多夸,况且他打得确实很好,那我吝啬赞美干嘛?
“‘月返’非常完美,打乱对方节奏的攻势也很巧妙,特技网球的魅力我总算是体会到了。跳起来很开心吧?我看着也特别高兴,说真的我完全移不开眼,确实,这种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不对,最后我在说些什么?虽然全是真心话,但是和网球技术完全无关啊,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嗯嗯好,我知道了,你也很棒,没错,我也特别开心。”向日岳人笑得头发一抖一抖,看上去得意死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忍足侑士探头,打断我俩的面对面傻笑,“岳人,该集合了。”
“那我先走了,拜——嗯?”
我手突然被向日岳人拉住。
他面色差不多恢复平静,看向立海大校队那边,先是说了声:“还是冰帝队服好看。”
“向日大人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
“那个……”向日岳人盯我两秒,又抬起手摸摸自己头发,视线移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五秒了吧?在我准备抽回手时,他却突然恢复对视,眼神坚定得不合常理,说:“从前的柳莲二已经消失了。”
“……柳莲二是谁啊?先报警吧!”
还好忍足一直关注全程,在传说中的柳莲二本人听见这段造谣之前,先一步把我和向日岳人拿下。
他提出解决措施:“这种话打打字就行了,别真的说出来啊。”
显然他也没好到哪去。
这就是友谊吗?能维持下来可真了不起。
想到这里,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忍足侑士也一起拉黑。
毕竟机会难得,感觉现在我做什么他都会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