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和人一起洗过澡的鹤羽最开始还是有点紧张害羞的。
但看幸村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他突然就紧张不起来了。
怎么说呢,邀请他的人都这么自在,他害羞什么呢。
好朋友一起洗个澡也没有什么的,想起柳之前说过以后会有的集训,以及集训会有的一堆人一起洗澡,他猛地佛了。
[就当是提前适应了。]他暗暗安慰自己,然后放松下来泡在水里。
幸村看见眼前的人从紧张到放松仅用了十秒,微微疑惑的歪了歪头。
幸村:发生了什么?(村哥疑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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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氤氲着白色水雾,凝结成的水珠贴在墙壁的瓷砖上滑了下来,一层薄薄的水汽附在上面,水珠流下,为水雾留下了泾渭分明的痕迹,白色的瓷砖有着两道隐隐约约的身影映在上面。
水的温度是稍微炙热的烫,正好为淋到雨的人去了寒气。一捧水自头顶浇了下去,水流顺着弧度慢慢延伸而下,最终在最底端汇聚一起,浸湿了发。
水珠从发尾连成线落下,被烫的微红的指尖碰触柔顺的发丝,触及便是一手水痕。
墨色的长发散在水里,像一朵盛开的墨色花朵,有些发丝则紧紧贴少年人光洁纤细的背上,墨色的发与瓷白的肌肤形成色彩鲜明的对比,却又分外和谐。
鹤羽有些困扰地拢了拢他的长发,尝试着把浸湿的头发盘在头上,但由于没有工具协助,被团起的头发坚持了一会,又马上分崩离析,散开落下了。长发在水面漂着,随波逐流,就像在嘲笑他无用的举动。
他定定的看了两眼,然后叹了口气,有些羡慕的看向幸村。
中短发的幸村自然没有这样的麻烦,他感觉到友人的视线,不明所以的对视回去,蓝紫色的发丝乖巧的贴在颈侧,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于是鹤羽的羡慕之情快要从眼里溢出来了,眼神分外滚烫。
幸村:“……?”
幸村保持微笑,决定暂时无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就算是泡澡很舒服也不可以泡太久,所以他们很快就洗完了。
鹤羽觉得头发**的贴在衣服上很不舒服,第一次决定把舅舅说的‘拧头发很伤发质,所以不可以拧’放在一边。
于是他把头发拧了拧,然后看着拧出的一滩水陷入了沉思。
“你在干什么?”
幸村穿好衣服走过来,看到地上的一滩水有些好奇的问。
“……”
鹤羽看他这么好奇,于是展示了一下。
对着一滩水沉思的人变成了两个。
[原来头发这么能吸水啊。]
两个无聊的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过一会,似乎是感觉对着水发呆很呆,两个人终于离开了浴室。
鹤羽拨弄着沉重的头发,有些纠结怎么样才不会弄湿幸村家的地板。
晶莹剔透的水珠自额上滑落,有些顺着面部轮廓滴落下去,而有些则正巧浸在乌黑密长的睫羽上,他一眨眼,水珠就像珠子似的滚落下去了。
看到木质地板上微深的水印,鹤羽悟了。
‘不管怎样都会弄湿啊可恶!’
鹤羽无声的在心里呐喊。
感谢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幸村擦着头发,贴心的把毛巾递给纠结了半天的人。
鹤羽回过神,接过然后道了谢。
于是他开始擦头发,不再纠结地板的事。
幸村很快就擦好了头发,他摸了摸,是那种没全干的状态,满意的收了手。
鹤羽拎着自己还滴着水的长发,震惊的看着他。
“为什么你的头发干的那么快!”
擦头发至少半小时才能勉强到幸村头发那种状态的人心理极度不平衡,震声道。
“你问为什么?”幸村停下手,像是戳中哪个点一样,突然扬起一抹温和又带了点张扬肆意的笑,“因为我是神啊!”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鹤羽沉默了。
“……”幸村也沉默了。
“……咳。”幸村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来,稍微有点失意地捂住了脸。
“放心吧。”鹤羽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平静的表情,“我不会笑你也不会说出去的,噗。”
“……谢谢。”幸村顿了顿,敏锐的抓住重点,“那个‘噗’是?”
“不要在意。”鹤羽马上收回手,又擦起了头发,“什么也没有哦。”
“你最好是。”幸村微笑。
“啊哈哈,这个头发好难干哦。”鹤羽干笑两声,因为慌张胡乱擦着头发。
“我来帮你吧。”
幸村看了一会,挑挑眉,取走了他手里毛巾。
“诶,可以吗?谢谢。”鹤羽擦了那么久手也有点酸了,听到幸村愿意帮他自然十分乐意。
柔软的毛巾带着些馨香的气息笼上他的头发,鹤羽嗅着这个气味突然想到,‘幸村会帮人擦头发吗?’
一滴冷汗突然冒出来,这一刻他想起了无数幸村用着这双手微笑着灭了许多对手的场景。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起码在鹤羽的脑神经天马行空的时候,幸村则在想另一个事。
‘头发软软的。’幸村想起了在去年夏天蝉鸣时候出现在墙头的猫咪,看到他会亲昵的靠过来,主动把头凑到他的手心,软软的甜甜的喵喵叫着。
那个柔软的触感倒是和鹤羽的头发很像。
说起来那只猫咪也是黑色的。
幸村回想起,不自觉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
手下动作不停,感觉差不多后,他顺手拿起了吹风机。
“等等等等!”鹤羽拦住他,“已经可以了啦。”
幸村会意,把吹风机放下。
“可以吃饭了,阿市,千里。”
幸村妈妈敲敲门,正好来喊他们。
“好的。”幸村整理一下东西,拉着面对他妈妈莫名腼腆起来的鹤羽下楼了。
在用餐时,鹤羽依旧束手束脚的,幸村妈妈与幸村对视一眼,幸村指了指心脏,幸村妈妈很快明白。
“怎么了千里?”幸村妈妈看他有些拘束的模样,心下了然,面上很是难过,“我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没有的事!”鹤羽赶忙解释,马上吃了好几口以示清白。
“不要太紧张了,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吧。”幸村妈妈眉眼弯弯,温柔的安抚着眼前的少年,“印象里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几年没见这么快就长得这么高啦。”
她的语言就好似有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就抚平了少年心里的不安,“等吃完饭,就和我聊聊天吧。”
“……嗯。”鹤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幸村妈妈笑意更浓。
外面的雨依然淅沥沥的下着,一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夜晚时候。
“已经这个点啦。”幸村妈妈看了眼时钟,有些担忧道,“阿市,去打个电话给你爸爸,问问你妹妹的情况。”
幸村也有点担心,点点头去了。
鹤羽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幸村妈妈看他这样子有些疑惑。
“那个,阿市的妹妹怎么了吗?”鹤羽问。
“今天中午发烧了,你伯父带她去医院了。”幸村妈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双手合十,面上恍然大悟,“啊,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
“阿市他有了个妹妹这件事。”幸村妈妈面上满是慈爱,她顺手摸了摸鹤羽的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乖巧的姿态,她微微一笑,“听阿市说你有个弟弟,改天带过来让我看看吧,千里的弟弟一定很可爱。”
鹤羽认同的看着她,猛地点点头。
“千里的弟弟是怎么样的呢?”幸村妈妈有些好奇。
少年眼睛一亮,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橘子看着又开始聊起来的两人,缓缓伸了个懒腰,从幸村妈妈膝盖跃下,冲走过来的幸村轻轻喵了声。
幸村温和的摸了摸它,然后向母亲转述了妹妹的情况,得知没什么大事只是被雨困住暂时回不来后,幸村妈妈点点头,然后开始赶人。
“这个点乖孩子该睡觉啰。”幸村妈妈无情的把没反应过来的两人推回房间。
“那个……”鹤羽想问点什么,幸村妈妈苦恼的撑着脸,“诶呀,只能麻烦你们一起睡了,客房积了很多灰还没有收拾呢。”
鹤羽默默收回自己的未尽之语。
“哈哈,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玩累了就一起睡着了,现在应该不会生分吧?”
幸村妈妈有意无意的提起以前。
“当然不会了,您也早点休息。”幸村自然的接过话头,目送她说了晚安后关上门。
“伯母这是?”鹤羽感觉有些奇怪。
“她担心我们会因为太久没见而关系生疏了。”幸村解释道,他其实很明白母亲的用意。
幸村转身坐在床上,腿微微屈起,手指搭上去,一下一下轻轻敲着膝盖。
“为什么?”鹤羽忍不住追问。
“因为她担心我没多少朋友吧。”幸村像开玩笑一样,笑着歪了歪头。
蓝紫发少年坐在那里,房间里开了较暗的灯,昏暗橙黄的光无声浸染着他精致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总觉得幸村昳丽的脸上神情有些落寞,整个人周身萦绕着孤独的气息。
“你难道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吗?”鹤羽坐在他旁边,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
都说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小孩,除了个别。事出无因,幸村妈妈不可能突然这样。
“嗯?”幸村有些错愕,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我没有这样觉得。”他不明白,但还是做出了回答。
“我有家人,有你们。”他想了想,然后笑着反驳,“我不是一个人。”
“你记住。”鹤羽沉默一会,突然开口,他扶住幸村的肩膀,与他对视,一向最不喜欢和人对上视线的人,用自己的眼睛装下对方的身影,“你记住这句话。”
薄荷绿色的眼眸清浅,透亮,在嘈杂的雨夜里无声的,坚定的看着他,他的眼睛明亮,清棱棱的像面镜子,直直看进他的内心。
眼里只倒映着他的身影。
幸村一下失了神,他喃喃道,“为什么?”
“你只要记住就行了。”鹤羽没有多说,见他还想问,关了灯,干脆利落地背对他躺下去,不理他了。
“……”幸村闭上嘴,也躺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渐渐停下,月亮得以从终于散开的乌云后露面喘息,月色笼罩世界,只留下地上的和房沿滴落的水证明有过一场倾盆大雨。
“最近,”少年在寂静的黑暗里轻声倾诉着,“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面前背对着他的人没有动静,但他就是知道他在听。
“……”
幸村说了很多很多,从接任部长时感受到的重担和压力,管理一个网球部的麻烦,不服管的刺头最佳处理方式,再说到近期的比赛和队友们部员们的状态,最后的最后,才说到了自己。
“是不是该再加强一下训练清单呢?”他有些怅然若失,“我的招式也要再开发开发了,要变得更强才行。”
他所说的话里,从始至终,都只是与网球相关。
“谢谢你。”幸村盯着眼前的背影,突然轻松了不少,这些积攒多日压在他一个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有没有做好……虽然想这么问,但果然还是只有自己可以给出答案。”他轻笑着,自己给自己回答。
“你问我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他眉眼缱绻,神情温和,“不是的。”
“我有你们。”他说。
“我有你们。”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这句话就像他有了什么倚仗,才放心大胆,信心十足的倾吐出来。
“……”背对着他的人忍不住动了一下。
皎洁的月光透过房间的窗户笼罩在他们身上,幸村看见银白的色彩染在那人墨黑的发丝上。
他不禁动作轻缓,慢慢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又马上伸回了。
鹤羽没有感觉到,但他翻了个身,平静的看着幸村。
幸村背对月亮,镀着银边,面容柔和,神情温柔。
猝不及防对上视线,他显的有些错愕。
“你记住。”鹤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就像要抓住他一样,用力地握着。
幸村恍然间听见他说。
“你不是一个人。”
“幸村,你不是只有网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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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