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手还留在自己的手腕上。忍足眼睛悄悄瞥了眼,偷笑。
“感觉我好像突然变成了骗吃骗喝骗人照顾的坏人形象。”男人蹬掉鞋任由尾崎带着自己走,眼下能让他躺平的地方只有卧室里的床铺,他算是得了便宜,但嘴上还要说出再无辜不过的话。
尾崎望了他一眼,眸里落了些明快的笑意,松开男人却接过他的外套和包抱着放到了椅子上,“你算是在疯狂暗示说还要‘骗吃’吗?”她把空调重新打开,遥控器随手摆到了枕头边上,“不过我今天晚饭是泡面哦。最多你表现好我可以帮你窝一个蛋。”
“……这么可怜的吗?”忍足附和道,倒也没把它当真。他等着小姑娘同自己再争辩两句闲话,这样他就好说出那句“吃泡面对身体不好”的金玉良言。
可惜尾崎什么都没有继续,只是抿着嘴摇头笑笑,像是反过来在迁就自己一般。
“会冷吗?”她大方地把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抖开扯到床铺中央,忍足被她轻轻按了肩膀,这让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温泉旅行回来之后的那场小病。
“你在这种时候真是意外地很喜欢强势欸。”男人坐到床上,无奈地微仰着头望她,“是喜欢?还是……欢喜?”
小姑娘微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个文字游戏的含义。接着她自顾自地揪扯起被角,视线一点都不给对方。“房间暖了,应该是不会冷了。”她兀自喃喃道,把被子往忍足胸口一拉便想逃走。
男人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抓住:
“好了不开玩笑。”他道,把小姑娘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收回了左手。
“你真的……不准备回去上学了?”这话到嘴边滚了又滚,忍足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把话问了出来。
尾崎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她身形晃了晃,又想逃。
“我看过一点短大和专门学校的资讯。”可她还是老实巴巴地照实回答了。
她不想辍学,尤其现在特别不想。
她一个人分析了半天,早就想明白自己一直因为这被某些人认定是小孩子。不考虑自己的将来,不能对自己负责,前段时间还连自立都做不到。他会这么想也没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她不想回到那地狱里去,但她的生活已经不再只有密不透风的绝望,一点点线似的光正细细密密地渗透进来,她还可以再往前走上一点。
忍足并不知道小姑娘此时此刻正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斟酌措辞,接着要劝:“可这些也得要毕业证书吧。”他仰着头,看小姑娘眼观鼻鼻观心说不出异议。
“已经三月,其实不剩多少时间,找个机会和父亲好好谈一谈,也许这段时间他急坏了,以后不会了。”男人说着,忍不住又悄悄牵起小姑娘的手,温暖的指腹安抚似地摩挲着手背,兔子皮柔柔软软、服服帖帖。“而且既然准备升学,普通大学为什么不也考虑看看呢?听幸平说你以前学得挺好的,可惜了。”
尾崎仍旧盯着胸口垂着眸不说话,男人摸不准她沉默的原因,便试探般地道:“升入三年级以后,整整一年时间呢。”
时间短、时间长,什么话都给他说了去了。
小姑娘还是无动于衷。
忍足扯扯她,心道那就不是对自己的学习实力不自信。剩下的理由大抵只有那一个,男人叹了口气,真心觉得自己做不来家庭调解员的工作。
“幸平也一直担心着,家那边你一点消息都没传回去吧?”
“或许这事能让外界介入帮忙呢?”
“或许真的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呢?他毕竟是你父亲。”
……
他絮絮叨叨,小姑娘却冷淡地沉下声:“你睡吧。”
尾崎抽出手,手掌汲取够对方的体温已经不泛冷了。
她非要看着男人躺好且什么都不愿意再说,忍足只能听话,脑袋陷进小姑娘不怎么蓬松也不怎么柔软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一双手把厚厚的棉被从一边盖过自己身上,手臂和胸膛的位置落下两记轻压,像是有只兔团子蹒跚踉跄地路过。兔脑袋往自己这儿凑了凑,呼吸被刻意收拢得轻浅,可他还是知道,侧脸被留了点羽毛轻抚般的触感,有点旖|旎,有点痒。
“尾崎。”
兔子停住手。
男人没睁眼,稍稍打了打腹稿:“无论你怎么想,大家都希望你好好的。”
大家。
谁稀罕。
尾崎“嗯”了声,垂眸盯着男人闭住眼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伸手揪住他的一侧颊肉。
“会好好的。”
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