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归的离开,昂奈和图拉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他在图拉的房间里竭斯底里地尖叫怒骂,砸掉了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中缅交织的混吝话语和尖声利喊让整个村庄都蓦地安静下来,小马仔们在院子中战战兢兢面面相觑,阿卓伫立在门口眉头紧皱。
图拉面对昂奈一贯纵容的笑脸被不耐和阴翳替代,他把阿卓叫进来,烦躁地说:“给他一针。”
仍在发疯的昂奈面颊涨红,喘气声又粗又急促,格外不正常,他抓着一个金属羊头挂件朝向他走过来的阿卓砸过去,大喊:“我不打!我不打针!我要阿归!把阿归还给我!”
执拗又骄纵的模样与阿归记忆中的少女猝不及防相对上,让他愣了神。
昂奈那副小身子板,张牙舞爪拼尽全力也挡不住阿卓,轻而易举便被拧住。一支细小的针管被扒掉针头的帽壳,阿卓攥紧他的胳膊,找到血管,面无表情扎了进去。
“这么多年了,图拉还是只会用这种粗俗的手段。”金老板淡淡的声音响在阿归耳边,金丝边框眼镜的镜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片白光,遮掩住他眼中的嫌恶。
不过很快,他就随手摘掉了眼镜,拎着眼镜腿在手中晃悠,问阿归:“知道打的什么吗?”
停了两秒,没等到回复,金老板耸耸肩,道:“□□,四号的。第一批货,先给自己儿子试用,到底该不该说他心疼人?”
阿归又将视线转回被砸破的窗户,从那个破烂的缺口望进去,昂奈像是一滩死水一样瘫软在地上,仰面朝上,涎水肆流,双眼无神大睁着,周围是满地狼藉。
阿卓将针筒收起来,没去管地上的昂奈,退回图拉身边。图拉转着头看了看这个无从下脚的房间,没好气的“啧”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满院子的人逃命似的忙不迭跑了,徒留下阿归和似笑非笑的金老板。图拉看到他们,脸上又堆起了笑:“金老板,见笑了。”
金老板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转头问阿归:“不去看看?”
阿归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于是金老板就要带着他离开这间闹哄了许久又突然安静下来地院子。
走到院门口时,阿归突然顿住脚步,侧过头对图拉道:“塞耶从不会让玛银碰这些东西,即便小姐犯了什么错。”
……
金老板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当晚接了几个电话,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人离开了这座村庄。彼时天色刚刚透亮,早上荡起的风带着凉意,在又闷又热掸邦,总是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间。
阿归陪着金老板坐在后面,叼着根烟,侧头瞧车窗外快速变换的景象,耳边是键盘噼噼啪啪的清脆敲击声。他自觉不去看那屏幕上的东西,按照惯例,他刚到新老板身边,总得经过一番调查才能获得信任。就像图拉一样,让自己天真的儿子来试探,然后再进一圈刑房。
“怎么?这么舍不得这里?”金老板抬起头,笑问阿归,忽而想起什么,又追问了一句:“或者是在怀念你以前的那位……玛银小姐?”
吸尽的烟头被阿归随手从车窗丢出去,他摇摇头,指了指金老板膝上的笔电,道:“我不方便看。”
“……”
金老板哑然失笑,他想起这段时间让阿归跟在自己身边,每次对着电脑的时候,这小子就总离得远一些,只有叫了他名字,他才会走近瞧上两眼,老实得不行。
思及此,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份文件,“阿归,来看看这个。”
那是个纯黑背景的网页,网址链接为一串随即字符并由.clos结尾,极尽简洁的页面上,正中央是一张二寸免冠照,照片上的人修眉低目、神情平淡,额角带着一道细细的、刚刚结疤不久的伤痕,从这张好似用模板雕刻出来的精致面庞上透出一丝鲜活意味。
阿归怔了一怔,随着金老板向下滑动页面,照片下面寥寥几行小字也显露在他眼前。少得可怜的描述记载了他灰暗不堪的童年以及效忠于玛银的年岁,除此之外,还附带了一张他不知哪一年在某个地下拳场的照片——被撕得半破的衬衫露出大半肩头,振翅的飞鸟即便是像素不高也清晰可辩,照片中,他正走向擂台旁一个模糊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似是察觉到有人拍照,侧头向镜头瞥了一眼。
金老板给他看完这一下就能滑到底的调查文件,然后又重新滑动到最上方的那张二寸免冠照,拿起电脑,将屏幕凑到阿归脸旁。
安静沉闷的青年和照片中相比,只是褪去了一些稚嫩,眉目神情丝毫未变,和照片中的他一起,安安静静的看向自己。
金老板语调欢快地吹了声口哨,把电脑放回膝上,指着照片中那道现在没有的伤疤,问:“这是怎么来的?”
说着,他好不见外地撩起阿归额前的碎发,在那道伤疤的位置仔细瞧了瞧,道:“现在没有了?居然没有留疤。”
光洁的额头连一道白痕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只有随着临近午时愈发湿热的温度而微微渗出来的一些汗液。金老板看着阿归略显不自在向后躲避的样子,捻了捻手指,绅士地收回手坐好。
“不喜欢人碰?”
阿归点点头,又摇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回答:“进了两趟刑房。”
金老板挑挑眉,随即理解的点头,“放心,我这里都是文雅人,没有那些粗暴的刑罚。”
他点点屏幕,又问了一遍:“所以,这是怎么搞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一张照片的兴趣这么大,阿归回忆了一下,道:“刚从拳场出来。”
金老板又滑动页面去看下面那张照片,“你经常去拳场?”
“不一样。”阿归道:“这是为了陪玛银小姐去玩。”
“那不是去玩的时候呢?”
“塞耶很看重玛银小姐的安全,小姐身边的保镖必须要有应对一切危险的能力和身手,因此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送去拳场、训练场或者其他地方进行集训,只有每次都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待在小姐身边。”
金老板叹为观止:“那你一定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位保镖先生。”
阿归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
“这照片P的,简直完美!”解行指着屏幕,转头去找张博明,“就是这下颌骨这儿,阿归的脸要比我瘦好多,师兄你不再改一下这里吗?”
张博明端了杯水放在解行手边,给他解释:“你说的那是现在的阿归,人在生长发育之前,脸颊两侧的骨骼不会很明显,脂肪包裹会显得比长开后更为圆润一些,这个样子就刚好。”
“这样啊。”解行叹出口气,“不知道阿归现在到哪儿了,那个金老板有没有信,也没个消息过来。”
解行伸手戳了戳屏幕上那个耷拉着的嘴角,有些沮丧,喃喃道:“快回来吧,阿归。”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炡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对解行道:“有个人醒了,你要去见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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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