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会在哪?”马面怪灵光乍现,说:“我知道了,冥王一定在通天河!哎,牛头怪,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你知道通天河在哪吗?”
“我不知道,可是,”马面怪狡黠的朝牛头怪眨着眼,说:“我有法宝。”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炒米,倒在地面。不一会,一只吱吱喳喳的小老鼠便从外面溜了进来,贪婪的吃着地上的炒米。马面怪凑近牛头怪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别看这小家伙贼猥琐,在这地府里,它的嘴最刁,比谁都厉害!最爱吃炒米。”他突然冒出来一把抓住了小老鼠,在它的细尾巴上绑上一条红绳,对它说了一句:“去通天河。”然后放开小老鼠。小老鼠落地后,又吃了几口炒米,才回头看了看牛头马面,便往外面溜去。
“走,跟上它。”马面怪说。
牛头马面赶到时,萧廷正围在凤凰木转着圈,嘴里呼唤着:“若萱,若萱。”
马面怪说:“他傻了,他傻了!咦,冥王不在?”
“冥王肯定在这,只是在哪就不知道了。”
“冥王!你出来!”萧廷嘶吼道。
牛头怪说:“萧廷你冷静,冥王肯定在这里,就看你怎么找他出来了。暴燥只会蒙了你的眼,误了你的事。”
萧廷闻言,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倚着凤凰木。头顶上的一朵凤凰花飘落在他的掌心,随后又飘落在通天河上。萧廷的目光随着花移动,看着它落在河水里,怔怔半天。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嗖’的一下站起身,从高处往下望着通天河,好像哪不对劲。
“牛头马面,你们看这河水。”
牛头马面往深堑下看去,这河水竟是停滞的,像涌不动似的。
“我记得我先前来的时候,这通天河的河水不是这样的。”萧廷唤出天剑,御剑沿着河水从上往下观察了一通。
原来,在河的中段,有个巨大的漩窝,高处的河水流至此,遭漩窝堵截,使得河水逆流而上,就造成了上流的水下不去,下流的水又上不了,所以,水就流动不了。
“这里面一定有诡!”他纵身跃向河水。
“不要啊!”牛头马面一阵惊呼:“你不要命了!”
只见萧廷坠入河面,便被弹上了半空,又落在了高地上。牛头马面见状,也来了兴致,双双跳下河里,本以为也会像萧廷那般被弹回,谁料想,他俩却像踩在泥潭里似的陷在河水里不上也不下,只涌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收缩,像被巨蟒缠绕般。
“救……救命!”
萧廷又唤出天剑,从高处俯冲而下,刺穿河水,将河水劈开一道缝,三人一起落下河底。至此,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条通天河是银白色的,凤凰花飘落河水时,河水便会变成血色。那个奇怪诡异的漩窝,其实是这条河的中心。至于,为什么先前都是正常的河水状态,那就得由马面怪来解释了。
马面怪掏出他的袖珍小算盘,在手心里一阵‘噼噼叭叭’,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今日十五,是圆月,甲寅时,牛头怪,这是不是你的生辰?你知道了吧,你的作用就是引这个漩窝的出现。你的生辰加上你。”
“冥王真是厉害,物尽其用,真不知道他前身是作什么的,这么功于算计。”牛头怪叹道。
“嘘。”萧廷示意他们安静。
这里太邪门了,从外面看,只是一条银色的河。到了河底,才是别有洞天,银色的河水在上层缓缓流动,底下却是一条透着浅蓝水光的巨大的长形隧道,与行走在平地无异。眼看着漩窝近在咫尺,脚下却好似永远走不到。硬是压着焦虑的心,走了又走,终于走到了漩窝底下。一瞬间,萧廷双眼盈满了泪,抿紧了唇,嘴角禁不住在抽动,因为他看见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唐若萱,而她却在受难!凤凰木的主根系从通天河的高处山崖一直长到了河底,长长的一条银色,足足上百米,根系缠着若萱,每隔二个时辰,根系便会向上涌去一个血珠,然后,凤凰木上便会开出一朵凤凰花,同时,凤凰木上会落下一朵凤凰花,河水便变成了血色。
“若萱,我这就救你出来。”
萧廷伸手正要唤出天剑,却被牛头马面扑上来按住了他的手。
“等等。”牛头马面说:“萧廷,你看,冥王在那!”
萧廷的视线一直都在唐若萱身上,没留意到有个身穿紫袍的身影就站在边上。
“冥王,这就是你的交易吗?”
萧廷推开牛头马面,扯着冥王的衣襟,指着被凤凰木根系缠着的若萱,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牛头马面围在冥王的身旁,说:“冥王,您这是为什么?这是违规的,是要受罚的。”
“你答应了我,可以生生世世与唐若萱在一起,说要我自己去找到她。真难为你了,为了让我相信你的话,说的就跟真的一样。难怪我永远都找不到她,原来,她被你藏在了这里受难。你说,要找到凤凰木,拿到宝珠。我都做到了,你却用一个假的承诺应付我。你可真够煞费苦心的!你为什么要把若萱藏在这?”
冥王依旧沉默。
“我要把若萱救下来。”他唤出了天剑,一步一步来到若萱身旁,挥剑便要切断凤凰木的根系。
“没用的。”冥王冷冷的开口说:“你真这样做你就会永远失去她了。我每一步都算好了的。”冥王缓缓踱来,说:“凤凰木与唐若萱是一体的,你伤了凤凰木,等于伤了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我自己。”
“您?”牛头马面不解的问:“冥王,您已经是地府之尊,长生不老,浩浩的地府都在您的手上,您说一不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这长生不老最可恨!”冥王咬牙切齿,又长叹一口气:“永生,是最寂寞了。”
“这和唐若萱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是这样的。我的目标是你。不,也不能这么说,我并不认识你。只能说是你自己自投罗网。我一直在等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出现,直到几千万年后的那天,你变幻出了手里的天剑,在得知天剑能让鬼魂烟消云散,你和天剑已合二为一,我便知道,我等的人到了。”
“你等我干什么?”
“我等的不是你,只是你恰好是那个人而已。我在这昏天暗地的地府里不知多少万年了,浑浑噩噩,一点劲都没有,从来,我对地府就没有半点兴趣!”
“那与我有何相干!”
“是与你不相干。我来地府也是一个交易,”冥王叹道:“每个能在地府任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我只是为了她。”
“她是谁?”
“她就是你手心里那颗泪珠的主人。”
牛头马面惊了,不由脱口而出:“王母娘娘?”说罢,俩人不约而同捂上了嘴。
“你和王母是什么关系?”
冥王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自嘲的摇摇头,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永远记得她,而她却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这话听得让人糊涂,萧廷没有再问他,看得出来,冥王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
“你不知道,王母娘娘每一万年,便要衍生一个肉身到人世历劫。我不过是她其中的一世尘缘。尘缘尽了,王母的身体也就散了。等下一个万年,才会有下一个肉身。我也不知道那一世与她的尘缘,是冥冥中注定,还是歪打正着,反正我们就是相遇了。我俩一道游山玩水,足迹走遍大好河山。我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浓情蜜意。有说不完的话,这爱情太美……”
“这和唐若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牺牲她?”
“可怜的是,她偏偏是你要找的人,可恨的是,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厌倦了永生,得找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接任。”
接任?这就是冥王的交易?!
“我不追求永生。你可以让你的心腹来作这事。”
“他们能力不够,连天剑都不能抵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有悲悯,有霸气,有杀气,有好意,有坚持,有头脑,比我更好。”
“不,我随性惯了,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地府不能交我手里。请你告诉我,怎么才可以把若萱救下。”
冥王放软了语气,恳求道:“我求你,给我千年。千年后,我就回来,唐若萱也能重生,到时你们再相遇。”
“这样千年,若萱能好到哪去?”萧廷怒吼道:“就是你这种人搞得地府乌烟瘴气 ,人家都作鬼了,还要榨取人家的价值!在你的眼中只有交易!你不是啥好鸟!徳不配位!我巴不得将你灰飞烟灭!”说罢,他手握天剑朝冥王劈来。
冥王向后退了几步,也变幻出兵器——一把长长的紫金锏,足有2米长。这兵器萧廷是第一次见,见过短锏,倒是这把长如长枪的锏让他又长了见识。冥王抬起锏挡下萧廷的剑,刹那间,银光与紫光相碰,两人分开百米。萧廷又挥剑冲来,两人很快混战在一起,身影变幻莫测,只见得两道光忽闪忽现,难分难解。不知过了多少招,慢慢的,紫光越来越弱。牛头马面一直躲在唐若萱那,在萧廷唤出天剑时,他俩还忧心得要死,后来发现,无论是萧廷,还是冥王,都十分顾忌着唐若萱,于是,他俩便躲在了她这。这会,天剑已架在了冥王的脖子上,眼见冥王要死在剑下。
“不要!”牛头怪窜下,大喊着阻止道:“你不能杀了冥王!”
“你想阻止我?”
“我只问你一句,你杀了冥王,是打算自己代替吗?”
“我才不屑于做冥王。”
“那你不能杀他。地府若没有了冥王,会乱了套,会出大事的,地府甚至地狱里的鬼魂会倾巢而出返回人世,这祸会波及人世。”
萧廷想了想,说:“你去把黑白无常招回来。”他把腰牌取下,抛给牛头怪。“快去!”牛头怪接过腰牌正要转身,又被萧廷叫住:“你把这个狼牙也一并拿去。他一定会跟你回来的。”
牛头怪接过,闪去。
“你怎么知道泥就是黑白无常?”马面怪疑惑的问。
“我要是像你们这般智力,就不会被冥王选中了。”
事情还得从那次请泥吃饭说起。泥饭后取下狼牙要送给萧廷,他接过时,无意触到了泥的脉博,发现他的脉博强劲有力,流速比常人快,感觉就像两个泵在有力的运作。更何况,萧廷的听力十分的灵敏,坐在泥的身旁,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
“我听你这心跳不同寻常啊?”萧廷说。
“听我外婆说,我一出生就有2个心脏。”
他想起了冥王说的那个山西有2个心脏的孩子。“你家是山西太原李家?”
“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泥的外婆歪打正着,用狼牙锁住了泥身体里的黑白无常的意识,现在,泥把狼牙取下,他应该也恢复了黑白无常。所以,萧廷特意给他看了自己的腰牌。
“你要吗?”萧廷问。
泥抹着嘴巴说:“我等它来找我,我再回去。”
“好,一言为定。”
“好。”
萧廷绕着若萱观察了好久,终于理清了她和凤凰木的关联。
那头,牛头怪闪现在泥的面前时,泥正凭栏远眺,见着了他却不觉得意外,盯着他手中的腰牌,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拿过腰牌,挂在腰间,两人一同回了地府。两人一踏入冥界,瞬间便成了3人。
“黑白无常啊,你们不在地府的这些年月,我们可是累惨了。那个萧廷,把地府搞得天翻地覆。现在还把冥王给擒住了,地府这下要翻天了。”牛头怪忧心的说。
“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萧廷不是不讲理的人。”白无常说。
“冥王却是。”黑无常说。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说冥王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牛头怪问。
“现在也不好说。”黑白无常异口同声的说。
“也不知道冥王处心积虑多少年了。平时老跟我和马面怪嘻嘻笑笑,真不知道他也一肚子的心思。也难怪,他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我还真信了。只是,这下,他是碰上硬茬了,萧廷——”牛头怪摇摇头,叹道:“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忽然杵在黑白无常跟前,恳切的说:“黑无常、白无常,麻烦你们一定想办法解决好这事。”
黑白无常无言。
来到奈何桥,白无常唤住了只顾勺汤的孟婆:“孟婆,我要看看三生石。”
“不知白大人,想看谁的?”孟婆垂手问道。
“我娘,山西太原,李氏之妻。”
“大人稍等。”孟婆扔下手中的碗勺,引着他们来到三生石的背面,淋上了一勺忘川水。
一个场景出现了。上面一个脸色红润的妇人正在一处花间理花,边上摆放着各种工具。
“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孟婆说。
“牛头怪,你说。”
“这是地府的花间,冥王知你俩心系你娘,特意安排她留在花间。只因你娘未到寿终之年便死了,所以只能在花间等到时间到了才能安排她投胎转世。”
“我外婆呢?”黑无常问。
画面一转,只见一户人家的妇人怀里正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在怀中吃奶,那妇人满眼皆是宠爱,妇人身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亲手给婴儿清洗衣物。
“她的一生如何?”
“她20岁,父母过世,50岁寿终,无儿无女,有一忠仆守在身边,一生也算顺遂。”
“甚好。”黑无常说:“走吧,我们去通天河。”
白无常却没有动,怔怔的还望着三生石。黑无常察觉到了,回身望去,只看了一眼,便叹叹气,抬手拍了拍白无常的肩,揽着他肩走了。
那三生石上,一个寻常的女子低头垂眸在一户院子的屋檐下织布,模样朦朦胧胧,只是她右眉上有颗绿豆般大小的红痣尤其的显眼。
这头,萧廷问马面怪:“黑白无常有名字吗?”
马面怪闻言,瞪了一眼萧廷,略有点生气的说:“只许你有名字?哪个是天生天养的?都是从娘肚子出来的!黑无常,本名叫黑无月。白无常,叫白无星。”
“你和牛头怪呢?”
“忘了。”
“冥王呢?”
“这个还真是不知道,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或提过。我们来地府的时候,冥王已是冥王了,哪有下级问上级名讳的?”
“他叫秦斐。”黑白无常落了进来,身后跟着牛头怪。
萧廷探头看了看牛头怪,啧啧道:“你竟然没跑?”
“大哥,你不了解地府的规矩,我们这些在地府任职的人,都逃不出地府的掌控。”白无星说道,把手心握着的狼牙红绳递回给萧廷。
萧廷接过,戴回手腕处。
“大哥,你放了冥王吧,大家一起从长计议。”
“他要是偷溜了去,怎么办?”
“跑不了,”黑无月说:“在没有人掌管地府前,冥王也逃不出地府。”
萧廷给牛头马面递了个眼色,牛头马面忙不迭的跑到冥王的跟前,一通手忙脚乱,终于把冥王给解了出来。冥王刚一被解放,便浑身瘫软坐在地上,擦着头上的汗。
“冥王,您还好吧?”
“没事了。”
“冥王,您有事怎么不找我俩商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仨总比您一人主意多啊。”
“你以为我不想找人商量吗?就你俩的智商,不坏我事就烧高香了,还敢指望你们助我?这不,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子,还不是托你俩的福。”冥王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俩。
“冥王,这可不能全赖我们,怪只怪您最近啥事都支开我们。但凡您透露点口风,我俩也能帮您打个马虎,搪塞过去了。”
“算了,这事也瞒不了多久,早晚都要暴的。”冥王叹道:“我选中的人,智商在线。”他的目光落在黑白无常身上,说:“你们也回来了?”
“嗯。”
“你们自己来评理。你、还有你、牛头马面,都听萧廷的,他不做冥王,谁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黑白无常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萧廷。
萧廷自然是明白他们的意思。“我只想要唐若萱。”
“这与你要唐若萱并不相悖啊,你留在地府,她也在地府,你可以天天来这陪她,顺便掌管一下地府。”
“你让我看着她受难无动于衷,做个旁观者?这样守着她,就是爱她吗?”
“你先前说的,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这不就是吗?”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生生世世’。不!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的相守,我宁愿放她走。”
“真的?”冥王诧异。
“千真万确。”
冥王沉默了好久,看着那个沉睡般的唐若萱,半晌才说:“千年之内,唐若萱不可能醒来,她的交易是换千年之后,与你有一场人间的相遇。”
“啊?”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也是一场交易?”
“什么?”萧廷错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唉!”冥王叹道:“事情是这样的。唐若萱死在了你的天剑之下,来到了地府奈何桥——
那日,我心血来潮,来到奈何桥视察。孟婆在心无旁骛的勺汤,并没有看见我。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在孟婆跟前,手端着汤碗,悲悽悽的恳求着:“孟婆,我不想投胎,能不能留下?”
“留下?你可知,并不是每个鬼魂都有机会投胎转世的。你能投胎转世,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报,你不珍惜,这福报不会留到你下一世。你可想过?”
女子毫不迟疑的回道:“我不在意。”
孟婆闻言,吃惊的抬起头看着这位女子。先前,虽然一直跟这女子对说,却全程没有抬头,她对她没有半点兴趣。这下,她的兴趣来了,竟然有鬼魂放着几世修来的福泽不要!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你当真不后悔?”
“绝不后悔!”
“你可知,地府除了奈何桥,还有十八层地狱。你不转世,难不成要去地狱?你知道地狱是什么吗?”
“孟婆,虽然,我不投胎,几世修来的福泽也会没了,但是,以我的福泽,我是不会落到地狱里去的。”
就是女子的这番话,让我刮目相看,她说的没错。这女子不同寻常。我悄悄来到孟婆身边,对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冥……”孟婆正要向我行礼,被我制止了。“孟婆,你接着勺汤,这女子我带走了。”
“是。”孟婆看向女子,很快恢复了神情,又专注于勺汤。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若萱。”
“你随我来。”
在冥王殿,我拿出了唐若萱的生死簿,看了她的生平。了解了她短短19年的生命里的遭遇。灭门、天剑、萧廷……爱萧廷,也死于萧廷。
“唐若萱,你为了什么不愿投胎转世?”
“您是……”
“我是冥王。”
“冥王,萧廷在哪?”
我翻着生死簿:“他还活着,但也心死了。他还有几十年的寿命。”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他了?”
“按程序,是这样的。你为何还要等他?这上面记载了他对你的种种罪行,难道不是真的?”冥王手指点着生死簿。
“都是真的。他亏欠我这份感情的清白,我亏欠了这份感情的幸福和孩子。这份感情里,不止他有罪孽,我也有过错。如果,我留在地府,多少年后,可以与他相逢?”
“基本没有这个可能。在地府,没有任何一个鬼魂能留有前世的记忆游荡在地府里。投胎转世的,要喝孟婆汤。地府里的游魂野鬼,也是没有记忆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冥王愿意和你做交易。”
“您不就是冥王吗?”
“对。可是我没有什么想要和你做交易的。整个地府都是我的,你还能给我什么?”
唐若萱沉默了,好久才说:“那我留在地府做游魂孤鬼,行不行?”
“可是,你也是没有记忆的。有什么用呢?即使萧廷寿终,下到地府,你也遇不到他,游魂不可在奈何桥晃荡。你没有记忆,即使他在你面前,你也想不起他来,他也不记得你。何苦呢?”冥王随手翻着生死簿,好意劝着。忽然,一行字,映入了他的眼帘:萧廷乃天剑主人,人死,剑随,人剑合一。他闭眼冥思,嘴上说着:“你让我想想。”思忖半晌,仍作不出决定,又对她说:“你先留下,等我有了决定后,再来找你。这几天你就在外面的枯树上呆着,哪都不能去。”
唐若萱低头退去,来到了枯树住下。她坐在树杈上,远远的望着奈何桥。那片低矮的泥房子堆里有只小老鼠,她无聊时,便与小老鼠作伴。小老鼠不知从哪弄到一点炒米,衔来送给唐若萱。她将小老鼠放在掌心里,对它说:“小老鼠,我是鬼魂,不用吃饭了。你自己吃吧。”小老鼠将米吐在她手心,她将炒米喂给了小老鼠。日复一日,有次喂小老鼠吃炒米时,不小心被它咬破了手,渗出了鲜红的血。
我每日在暗处观察她,我没想到,一个鬼魂竟然还有鲜血。于是,我有了个想法。
我找来了唐若萱。
在通天河边,有一株凤凰木,几万年了,从不开花。听传闻,要用鲜血滋养才能开出鲜艳的凤凰花。地府的鬼魂,从咽气的那刻,下到地府只不过是具轻飘飘的魂魄,哪来的鲜血?数千万年里,我只见过唐若萱的鲜血。在那一整片萧瑟的灰雾里,那一滴鲜红的血,是多么的触目惊心!它唤醒了我沉寂已久的念想,我开始了布局。
我带着唐若萱来到了通天河。
那汹涌的银白色的河水,静寂的潮涌着,山顶上那株灰色的凤凰木,死气沉沉。我指着凤凰木,说:“它就是凤凰木。”
“她应该很美才是。”唐若萱很温柔的说。她用的是‘她’,而不是‘它’。我惊愕。
“冥王,您想做什么交易?”
“我要你的鲜血,滋养这株凤凰木。你可愿意?换你千年后,你可以与萧廷有一世的相遇。”
“我愿意。”
“你要在这通天河底下,沉睡千年。”
“我知道。”
“好吧。”
我从我的心脏逼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形宝珠,放在了凤凰木的根部。凤凰木的主根将唐若萱层层缠绕,她的鲜血每隔2个时辰便从根系往上涌去,一滴血,长出一朵凤凰花。
“原来你早就开始布局了!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若萱!”萧廷伸手抚摸着若萱苍白的脸:“你为什么这么傻!上一世,你死在我的剑下,我已是不可饶恕!我怎么能看着你在地府里为了我再一次受难?我不配!前一世,我不配拥有你的爱。现在,我更不配你如此的牺牲。我先前还厚颜无耻质问牛头马面,坏人为何没有现世报。其实,最该现世报的人是我才是!我屠了你唐家,灭了你师傅一家,最后你还死在了我的剑下!我有什么资格对你说我爱你!我有什么资格求你原谅我!我有什么资格拥有你的爱!我就应该在十八层地狱里赎罪的。但愿有来生,能有一世,我们能拥有彼此最真最纯的爱,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爱你!你永远都在我心里。”一颗泪,滴落若萱没有血色的左脸上,以一朵梅花的花形隐去。
萧廷仰头,任由眼泪淌下,好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吻上了若萱的唇,对她耳语道:“忘了我吧,别受难了。” 他似下定了决心,说时迟那时快,手上的天剑轻轻一挥,将凤凰木的主根系切断了。
“你!”冥王惊叫道。
一旁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一时无措的愣着,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萧廷。
“这可怎么办?凤凰木要死了。”
萧廷显出宝珠,将它留在凤凰木的根须上。只见,那顶上的凤凰木满树血红的花渐渐隐去,只剩下一树淡淡的绿叶,地府的灰蒙一层层的漫了上来。若萱在一点一点的散去,周身发光,似荧火般旋起、散去。萧廷伸长着手,荧火从他指间穿过。他闭上了眼,体味着若萱的味道。
“廷哥。”若萱的声音传来。
萧廷忽的睁开了眼,看见几乎消散得干干净净的若萱在那团荧火中露出了脸,她睁开了沉睡了上百年的双眸,语带惊喜的看着眼前的萧廷,深情的呼唤他:“你来了。”
“我来了。我是来告诉你,我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我也很爱很爱你。”若萱欣然一笑:“再见。”
“再见,若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