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宝贝]柠檬苏打 第16章 chapter 16

“拓也，你是又到了变声的时候吗？”

昭广毫不费力地，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毕竟关于变声的事，当初还是他告诉拓也的。

“没错，你说得对……”

拓也悠悠地说，整个人都灰暗下来，在昭广面前撒谎又被戳穿，已经刷新了他个人的出糗事件簿的下限了。

他现在很想找个洞钻进去，像动物冬眠一样，睡到明年春天再出来面对世界。

天啊，他干嘛要对昭广说谎？拓也满脸都是后悔，双眼无神视线漂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昭广扯他压根不会信的谎言，像对小正那样，对他也说实话不就可以吗？

他听见昭广在低声笑着。

“不要笑了……昭广……”拓也哀怨地看向他。

昭广却笑得更大声了，其中并没有嘲笑意味，而是由于发自内心的开心才会有的笑声，但对拓也的杀伤力一样很强。

等他终于不笑了，拓也都已经完全自闭了。

“说起来，拓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真是吓我一跳。”昭广往旁边的树荫走去，拓也随后跟着他。

“我经过这里，听到有动静，就跑进来看……等一下，应该是我问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才对啊！”拓也回想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倒打一耙，“你下午不是要比赛吗”

昭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这不是还很早吗？离比赛开始还有好几十分钟。”

“可是，一般来说，不是要去和校队那些人练习，交流，磨合，还要讨论战术和配合吗？”

“午休时练习过了，教练说比赛前可以自由活动一段时间，养养精神，只要记得提前十几分钟去集合热身就行。”

“但是……你也不用一个人跑废弃球场来啊，你是为什么来呢？”拓也仍觉得不对劲，就算昭广一直以来都是特立独行的风格，但他也绝没有这么孤僻。

昭广听他这么问，却没有回答出什么，方才生动的眉眼忽然停止，平静得好似没有风吹过的水面，也看不到底下的暗流。

拓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昭广，觉得这一刻的昭广有些难以靠近，他犹豫地问：“昭广，你是不是……不太高兴？或者，你是因为什么事，而感到苦恼吗？”

拓也曾问过邻居家的爷爷，为什么大人（指春美爸爸他们）喜欢喝酒呢？得到的回答是，大人不像少年人，可以很容易地在和朋友的吵吵闹闹中把烦恼说出来，大人总是羞于启齿，不灌进几瓶酒，或是自己想个十天八夜的，就没法消解。这让拓也恍然大悟，因为春美爸爸就是如此，宁愿把自己憋坏也不跟他和小实说自己有什么困扰。拓也认为这是大人的坚强，也是大人的固执，因为小孩子无法帮大人的忙，就什么都不说，不愿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软弱。平时在家里，拓也都是自己留心，从爸爸的一些表情和动作里判断他是不是又心情低落了，如果是的话，就需要拉上小实扮乖卖萌，让爸爸聊以慰藉了。

拓也想，昭广现在这幅愁闷的样子，就和春美爸爸有点像。可是，昭广只是个和我同年纪的国中生啊！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呢？

但他却没有追问，而是与昭广一起坐在树荫下，静静地陪着他。篮球放在两人中间，拓也无事可做，就开始端详这球——颜色发黄不说，部分表面还毛毛糙糙的。真奇怪，学校哪来的这么旧的器材？能找到这种东西的昭广也很奇怪。

“拓也，你的直觉，总是在意外的地方很敏锐。”昭广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拓也听到后立刻不满地瞪着他：“关心朋友，才不是什么意外情况。”

拓也气鼓鼓的模样又让昭广笑起来：“是啊，说的不错。”

昭广似乎是厌倦了坐着的姿势，撑手站起来，然后靠着树，伫立不动。拓也循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到了球场里的篮球架。

“拓也，你能和我打会儿球吗？”昭广突然问道。

“……”拓也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小实要在这里的话，就会认出来这是拓也准备要教训人的表情。拓也本想说昭广你不要转移话题，快老老实实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然而昭广却在此时对拓也伸出了手。“赏个脸吧，拓也。”昭广微笑着说。

“……好吧。”在朋友发出诚挚邀请的时候，拓也实在没法拒绝，就伸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不过话先说好，你等会有比赛，要保存体力，我们不能玩太久，只能当是热身，活动活动筋骨。”

“那么，我们这次就不是比赛，也不是切磋，不用分胜负了？”昭广问，“我还以为你会想赢我呢？”

拓也撇了撇嘴，确定昭广这句话是在戏弄自己，拿他校队前锋的水平戏弄自己这种普通学生的水平，不过拓也仍嘴硬道：“来日方长，我总会赢你的。我在球场上可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好欺负了。”相较上学年，自己已经长高了很多，起码能让昭广没法轻松地抢球盖帽，拓也暗暗地给自己打气，总之输人不输阵！

昭广附和他：“是吗？我会期待那一天的。”

于是两人就在这废弃球场打起了篮球，是相当松散的那种打法，他们要么互相传球，要么去抢对方的球来投篮，偶尔耍下花招，给对方展示自己学会的假动作和小技巧。就如约好的那样，仅仅是为了活动一下身体，所以期间他们还能和对方谈天说地。

“昭广，你这招什么时候练的？”在昭广现了一次灌篮后，拓也半是震惊半是羡慕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这本事。”

“很久以前就练出来了，你那时候忙着照顾小实，很少和别人打球，所以才不知道，”昭广嘴角弯起的弧度难掩几分得意，却还要举重若轻，扮作满不在乎地说，“并不是很难的动作，只要腿的爆发力足够就能很轻松做到。”

拓也：“……”昭广这副招摇臭屁的样子真的有点讨厌。

“哼……你这份自信，可得保持到比赛的时候，你表现得越威风，我这个在旁边叫你名字，给你加油的人，才会越有底气，喊得越大声。”拓也这么说，意在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把旺盛的精力留到比赛取胜上面才好。

昭广却没有被他的话刺激到，反而笑了起来：“怎么，拓也，你不在意你的声音了？你真的能在旁边大声给我加油？”

拓也顿时哑口，对啊，我这声音……拓也开始感到疑惑，自己怎么突然不介意这回事了？他想到，应该是因为刚才被昭广笑了好久，心态崩盘后，反而产生了免疫力——反正不会有比刚才更丢脸的时候了，加上昭广除了一开始会笑他以外，其他时候都是若无其事地跟他交流，以至于拓也都忘了自己声音难听，更想不起来要遮遮掩掩。

原来只要直面并且接受……就能解决困扰自己的麻烦？拓也的心情豁然松快明亮起来，只是变声导致声音难听，别人不会揪着不放，自己又何必纠结呢？而且过完这次变声期，说不定，自己的声音就能变得成熟起来？

想到变声过后可能有的美好前景，拓也情不自禁地展开笑脸，就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傻气。

“所以，你确定会在观众席那里大喊，给我打气吗，拓也？”昭广又问。

拓也刚想明白自己烦恼原来无足轻重，心上的负担骤然消解，令他处在一种看什么想什么都很愉快幸福的轻飘飘的状态——俗称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听到昭广的问题，他下意识地回答：“当然，给去比赛的朋友加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昭广说：“听起来，你还挺期待我去比赛。”他将球投出去，球稳当地撞上篮板，又恰好落进篮筐。

“嗯！”拓也点头，坦白道，“我是有些期待，想看昭广你比赛的场景。”

“其实，我之前还不太喜欢这样——小正被老师拉去补习，你又要去比赛，就只剩我一个……总感觉会有点寂寞。”拓也不好意地说。

“不过现在不会这么想了，感觉你要是在场上大显威风，我这个朋友也有荣与焉，会觉得很高兴。”

昭广捡回了球，将篮球传给拓也，拓也稳稳地接住。

“是吗？”昭广说，“拓也你的转变还真是迅速。”

“……啊？”拓也不明所以，“和你们比起来，我的变化不是很缓慢吗？”

“我不是指你的外表变化，而是你只要想明白了，就能很快地放下困扰……这很难得，很多人并没有‘想明白’的那个本事。”

“是，是这样吗？”被昭广这样夸奖，拓也抱着球，有点不知所措，昭广好像还有话没说完，大概昭广又在烦恼什么了。

“昭广你的变化才迅速吧，一下子长那么高，举止又处处都像大人。你连开车都会了，真叫人羡慕。”和昭广的变化比起来，拓也认为自己那点想法的转变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很不可思议的是，就算昭广你的变化这么大，却也还有以前的影子，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个人特质？”拓也认真地思考着，“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昭广你在人群里都很显眼……仿佛你身上总是有一部分和别人融合不了，不会遗失的特质，让人很快就会看到你，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拓也看向昭广，昭广则别过头，手扯动上衣的领口，想让风透进去凉快点的样子。“唔……这算夸奖吗？谢谢了，”昭广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今天有够热的，不如我们先回去，下次再一起打球。”

“嗯嗯，好。”虽然拓也觉得这次和朋友一起“活动筋骨”的过程马虎且结尾草率，心中有点遗憾，但还是毫不迟疑地答应了，除了考虑到昭广要为比赛保留体力外，还因为拓也看到昭广的脸颊边和耳根下红成一片。拓也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脸，发觉皮肤因为出汗而变得湿润，看来今天确实很热，连总是面不改色的昭广都被热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