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武宸换了件新衣服,坐在火炉前烤火。那个叫口脂的东西,一点儿不比现代的凡士林差,抹在身上又润又香。
当当。
武顺推门进来,看见妹妹惬意的靠在床上,笑着走过来说:“晚上李大人要在家中设宴,为母亲接风洗尘,母亲唤我们同去。”
“哦,我还没见过这个李大人呢!刚才在城门外人太多,都没看见他长什么样。”武宸心想他既然是开国功臣,李渊都驾崩了,他肯定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了。
开国大将驻守并州,英雄迟暮,令人惋惜。
…
傍晚天尚未黑,大姐便来找武宸去前厅赴宴。想来古人睡得早,晚饭吃得早也正常。她稍微打扮了一下,披着大氅跟大姐一起出门了。
李府很大,院落之间相距很远。走在落雪的廊下,别有一番滋味。
武宸想起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一想到古人雪夜在廊下独酌的情景,不由得心生艳羡。
武宸跟随大姐来到前厅,见老太太正跟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寒暄。男人背对后堂,武宸看不清他的脸。单从这挺拔的身子看,应该不是个老头。
难道是李勣的儿子?
杨夫人见女儿们从后堂过来,朝她们招招手说:“快来见过李将军!”
武宸在心里哦了一声,这就是李勣。她不明白为啥别人都叫大人,老太太却叫他将军,但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武宸跟着大姐来的母亲身后,朝李勣行礼。武宸起身时,望了一眼这位开国功臣。
李勣生的相貌堂堂,常年征战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霸气。几缕胡须更显沉稳练达,简直就是大叔控的福音。
杨夫人向李勣介绍:“这是我的大女儿,那是二女儿,小女身子不适,在房中睡觉,我便没让她来。”
“夫人好福气。”李勣客气的恭维道。
他大手一挥,让人上菜,“夫人,落座吧。”
“多谢李将军。”杨夫人对人十分客气,这让李勣有些不习惯。
杨家在前朝也是高门大户,虽然落魄了,毕竟还有声望在那里摆着。想当年,武士彟跟随高祖打天下,建立新朝后给他加官进爵,又在武士彟的夫人死后不久,替他定下与杨夫人这门亲事,借此抬一抬武家的声望。
当时杨夫人已经四十四岁,这场婚姻终究是政治目的更强一些。
“夫人还是叫我懋功吧。”李勣追忆往事,“当年定国公跟随高祖打天下时,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呢。”
武宸一听“懋公”二字,瞬间把这位大功臣对号入座,原来他就是隋唐演义里的徐茂公。
影视剧喜欢把他刻画成一个身穿道袍,手拿羽扇的道士形象。没想到人家是个武将,编剧真是误人子弟。
武宸听他们把历史当家常唠,可怜学生苦哈哈背人家的生平。
好在李家饭做的不错。这两个月日夜颠簸,驿站的饭食难以下咽,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热乎好吃的饭菜了。
李勣看了眼杨夫人的两个女儿,犹豫了一下,说:“夫人扶灵归来,时日已久。定国公的棺椁需尽早下葬,入土为安。我已为夫人选定了几个吉时,不知两位公子何时能到?”
武宸吃饭的嘴停住,咬着筷子看向老太太。一想到两个搬家公司出身的哥哥,如此家门丑事,不知老太太作何回答。
“先夫去世,家中无人打理。我留他们在荆州照看家里,下葬之事不必等他们了。将军自定好吉时,尽快安葬先夫,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老太太不愧活了一把年纪,话说的滴水不漏。
李勣也不是寻常人等,一听就明白其中道理,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
下葬的时间定在两日后,那天的太阳极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只是雪停后风吹的有些寒冷。
定国公的葬礼场面宏大,礼数周全。武宸跟在母亲身后,答谢前来吊唁的官员贵族,看着武士彟的棺椁下葬,直到填土掩埋。
葬礼结束后不久,杨夫人便带着女儿们搬回武家老宅。李勣是个心细的人,早早派人将家中打扫干净,还置办了不少常用的生活用品。
武宸躺在崭新的被褥上,心情大好。她想,在太原生活也不错,冬暖夏凉,何必非要去长安这是非之地?于是她去撺掇杨夫人,想让她改变去长安的想法。
老太太只说年关将近,不便去长安打扰亲戚,先在并州过了年。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考虑去哪儿的问题。
…
除夕将至,李勣考虑到杨夫人孤儿寡母在并州多有不便,于是派他的长子李震前来,请杨夫人一家到府上过除夕。
当时武宸正在院子里陪小妹玩耍,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路过庭院。
那少年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看的武宸有些不舒服。
为李震引路的仆人见客人没跟上来,折返回去对他说:“公子,老夫人在前面。”
“哦,好。”李震结巴了一下,忍不住问他,“园中女子可是你家小姐?”
仆人看了眼他说的园中,笑着说道:“那是我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公子随我来吧!”
李震依依不舍地跟随仆人去见杨夫人。
武宸拍着小妹的肩膀说:“小丫头,姐姐长得好看吗?”
“好看!”小丫头不假思索的回答。
武宸瞬间信心爆棚,自言自语道:“可不是!能被皇帝看上的人,怎么会不美?”
…
杨夫人委婉的谢绝了去李府过除夕的好意,并派人送上新年礼物,推辞说“重丧在身,多有不便”。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古人的除夕可比现在热闹,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哪像现在的大城市,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一点儿年味都没有。
武宸穿上新买的衣裳,披着华丽的绣花大氅,跟姐姐一块去街上玩耍。街上好多卖小玩意的铺子,武宸得了母亲的压岁钱,买了一对珍珠耳环,一副翡翠手镯,和一个玉坠子。
姐姐舍不得花钱,只买了个围巾。
“阿姐,我们真的要去长安吗?”
武顺看着她,“你不想去?我见你日日缠着母亲,说想留在并州。为何?”
武宸想了想,说:“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是非之地,有何可去?”
“我们武家已然衰落,留在并州如何生活?回到长安还有母亲娘家接济,到时再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岂不美哉?”武顺打趣道。
“分明是阿姐想要嫁人,干嘛扯我?”
武顺脸一红,急忙说:“才没有。”
“我不信。昨儿母亲还说,阿姐即将成年,要帮你寻门好亲事呢!”
“你胡说!”
“我都听见了。”武宸坏笑。
姐妹俩打闹着跑远了。
…
年一过,日子一天天和暖。老太太开始考虑启程长安的事,还说她给娘家堂姐写信,家里人都盼望着她们早归。
武宸不想当女皇,更不想当女皇的姐姐。
可老夫人坚持己见,再说下去母女俩就要说急眼,她只好作罢。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力挡住历史的车轮。
听天由命吧!
三月春暖花开,杨夫人带着女儿们前往李勣府上告辞。
武宸没看到那日请她们去李家吃饭的小子,还以为他多钟情于自己,没想到送行都不露面。看来命运是不想让她做李勣家的媳妇,她的姻缘注定在长安。
李勣为她们安排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还派了几名随行人员保护。这回可比扶灵回来时,走的风光。
武宸想,兴许是不能让李世民看到她们娘四个凄凉的回长安,所以特意做做样子。有了护卫,她们可以随时在非官道的地方停下歇息,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毛贼小偷。
回到长安时,正是四月中旬,天气已经十分暖和。
武宸换上单薄的衣衫,整个人也轻盈了许多。
都说长安有一百零八坊,是当时的国际大都市。城中还有来自西方的外国人和部落酋长。百姓时兴胡服骑射,窄衣窄袖。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做生意的商人,城中百姓精神抖擞,男女皆穿行于大街小巷,热闹更胜今日首都,因为现代的大城市不许当街摆摊。
前来迎接她们的是杨夫人的侄子,这人在史书上没怎么露面,学渣武宸就更不认得他了。她们住进杨夫人堂姐家中,日日跟这位姨娘打交道,晨昏定省,实在难受得紧。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吗?
一天,武宸跟姐姐上街去玩,回来的时候见家中正在待客。那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一看就不简单。她豪不遮掩的盯着姐妹俩打量了一阵,尤其是对着武顺。
后来,武宸才知道,那是给刚成年的阿姐说亲的。听杨夫人说,对方是什么应山公贺兰师仁之子,父子都在朝为官,总之是门当户对。
武宸一听那人姓贺兰,天灵盖都快飞起来了。她不是武则天的倒霉姐姐,她就是武则天!
武宸一时心情复杂。哎呀!我说命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