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业寺。
天气渐热,武小妹带了些单薄的衣衫和被褥给武宸送来,同时还有母亲杨夫人的一封家书。
武宸坐在旁边看信。武小妹一边给姐姐铺床,一边说:“二姐,寺庙里常年烧香,又闷又热。我给你带了些常用的衣物,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你与母亲为我思虑,比我想的还要周到呢!”武宸看完书信叹了口气,“母亲信上说,已经为我打点好一切,不日便可归家。只是……”
只是数月之前,李治在感业寺行香的那一幕,人尽皆知。若李治回头来找她,她偷偷归家之事必然会暴露,到时候肯定会连累家人,还有那些帮她瞒天过海的人。
可李治回去之后再无动静,武宸自知她没有使用什么手段去勾引李治,万一李治真的把她忘了,而她又因为顾虑太多放弃这次机会,不就真的要给李世民守一辈子寡了。
怎么办??
武小妹铺完床穿好鞋,倒了杯茶水喝起来,“只是什么?二姐还有什么顾虑?”
武宸叹了口气,笑着说:“没什么,替我谢过母亲。信上所说之事,我已知晓。母亲若是定好归家的日子,麻烦小妹再来告知于我。”
“这是自然。姐姐放心!”
…
太极殿。
李治正在看奏折,王皇后忽然在外请见。她最近忙于安抚后宫妃嫔,许久没来打扰过李治,今日突然请见,定是有备而来。
李治听到禀报,并没有特别惊讶,按照他的预想,王皇后是该来找他了。
“让她进来吧。”
王皇后带着侍女走进来,先对李治请安,“陛下圣安!臣妾听闻陛下今日操劳国事,特意准备了一碗参茶。”
侍女把茶盏捧上去,放在李治的桌案上。
“皇后有心了。”李治看也没看那参茶,起身走下来拉着皇后的手在一旁坐下,“皇后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臣妾也是刚刚听闻,若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见谅。”王皇后先卖了个乖。
李治微微一笑,“皇后但说无妨。”
“近日宫中传闻,陛下倾心一佛门中人……”王皇后点到即止,看了看李治的反应,继续说,“臣妾以为,佛门中人最是慈悲。陛下若心有所属,不如将此人接入宫中,为陛下…祈福。”
“这……”李治迟疑不定。
王皇后察言观色,接着往下说:“若陛下不方便出面,臣妾可代为效劳。”
李治沉默良久,就在王皇后以为此事恐不成之时,李治忽然拉起皇后的手拍了拍,温柔又体贴的望着她说:“朕心疼你膝下无子,忠儿是朕的长子,一向孝顺。朕想把忠儿过继到皇后膝下,你以为如何?”
这原本是王皇后向李治献上武宸之后才要说的话,没想到李治先提出来了。看来皇帝确实对武媚存有私心,她打算过继李忠之事肯定瞒不过皇帝的耳目,既然陛下自己说了,省的她再多费唇舌。
“臣妾谢陛下体恤!”王皇后起身行礼,当晚就留宿在太极宫了。
…
杨夫人已经跟寺院的住持打好招呼,让武宸以更换寺院修行为由,从感业寺脱身,将来再以病暴卒使金蝉脱壳之计。武小妹亲至感业寺告诉武宸,两日后来接她离开。
这日上午,武小妹前脚刚进武宸的房间,后脚就有人前来报信说,宫里来人,指名要见武媚。
武小妹毕竟年轻,遇事慌张不已,忙问报信的尼姑:“宫里什么人要见我姐姐?难道是走漏了风声?”
“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呢。”武宸抓着小妹的手捏了捏,“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武宸心里多少有了些眉目,但她还不敢确定。她跟着小尼姑来到佛堂,见一名穿着官服的女官正在等她。
女官看见武宸,傲慢地问:“你就是先帝的武才人?”
武宸双手合十,“正是贫尼。”
“那就成了!跟我走吧。”女官说完就走,也不多做解释。
武宸站着没动,只转过脸问她:“这位大人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进宫享清福了。”女官轻蔑一笑。
武宸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杨夫人那边暴露就好,“是陛下的意思?”
女官转身纠正她,“是皇后的意思。”
女官不耐烦地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赶紧跟我回宫复命,别让皇后等急了。”
“大人,可否容我回去收拾一下?”
“那你快点!本官在门外等你。”女官一走,武宸立刻飞奔回禅房。
武小妹正心急如焚,见姐姐进来,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事情有变,你先回去。”武宸借口回来就是要给小妹报信的,但她现在来不及细说,还要装几件衣服糊弄外面的女官。
“姐姐要去哪?”
“进宫。”武宸留下两个字,匆匆离去。
…
武宸跟随女官来到中宫,进门便看到正殿上坐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当年她嫁给李治时,只有十三岁。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可人家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武宸虽然一年多没回来,宫里的规矩还都没忘。一进门立刻趴在地上给这丫头片子磕头,还要大喊:“皇后娘娘圣安!”
皇后高高在上地说:“还算懂规矩。怪不得陛下喜欢你。起来吧!”
可不是懂规矩吗?当年李世民后宫众多,大家是如何削尖脑袋在李世民面前献媚,她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如今武宸大佬重回新手村,王皇后之流的手段在她看来,都是小儿科。
王皇后起身走到武宸面前,嫌弃的掩面说:“本后一会儿就去禀报陛下,你先去准备着吧。”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要是武宸不能分掉萧淑妃的恩宠,她还得另想别的办法。
武宸被两名婢女引着去了后殿。
游泳池那么大的澡堂子,宫女正在往里面放水。
武宸在寺中不能天天洗澡,看到这么大的池子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游两圈。想她当才人的时候,洗澡还用的木桶呢。
宫女放完水就退下了,只剩武宸一个人。毕竟是这种身份回宫,谁会愿意留下来伺候她呢!
武宸站在水池子边,把这身尼姑衣裳脱下来。她趴在衣服上闻了闻,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呀!可能是她自己穿久了,闻不出来。
武宸扶着水池边上的扶手,下了水。
哇~好舒服!
偌大的澡堂子只有一个人泡澡是什么感觉?
爽!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只有男浴室有泡澡的池子,女人只能在家里的浴缸泡,那是万万跟这个比不了的。就算是去了泳池或是温泉,也跟下饺子一样,只剩下别人的洗澡水了。
武宸靠在池子边,闭着眼睛享受。就算明天让她死,也死而无憾了。后宫打工人的幸福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单纯!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武宸触景生情,忍不住念了两句诗。九年义务教育大概就是在这种时候,让人感同身受的吧!
武宸一边念着白居易的诗,一边暗自轻笑。不知杨贵妃的华清池是否如此?她竟也过了一把杨贵妃的瘾。
“你所说的君王,可是朕?”李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玩味的笑意。
武宸一惊,忙起身转头,竟不知李治何时坐在她身后的池台边,正盘膝托着头看她。
“你……陛下何时来的?”武宸往后退了两步,慌忙看向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也忒吓人了!
皇帝就可以随便进女浴室吗?
“这些年你倒是读了不少书,作诗也比过去强了许多。”李治把手边的托盘推到面前,倒了杯茶放在池台边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喝就自己过来拿。
虽然泡澡很容易缺水,但武宸觉得此时还是不要过去的好。这人已经不是当年爱哭的小胖子了,谁知道他在盘算什么鬼主意?他这样堂而皇之的看庶母洗澡而毫无羞愧之心,武宸还能把他当好人看待吗?
“不喝吗?”李治看她跟受惊鼹鼠似的警惕自己,只好把茶杯放在水上,小心翼翼往武宸这边推水,“曲水流觞。”
武宸盯着那只茶杯飘到自己面前,轻轻撞上她的胸口,摇摇晃晃的承载着一杯茶水。武宸咬着唇抬手去拿,杯子突然一歪,咚的一下沉入水底。
“……”
武宸一脸懵逼的看着消失在水面上的杯子,我的茶……
“啊~沉下去了。”李治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又爬起来去倒新的茶。
武宸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
等李治匆匆倒好茶水小心端着它转身的时候,武宸已经趴在他身后的池子上,伸手准备去接了。
李治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露出欣喜,他把杯子放进武宸手中。
李治碰到武宸温暖的指尖,有些紧张地原地坐下,问:“你刚才的诗……似乎没有念完?”
武宸努力想了想后面的诗句,接着把后面几句也念给李治听: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李治听罢,看着武宸的脸笑的温柔,他朝水里的女人伸出手说:“若是你愿意,三千宠爱在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