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了吧,来,先喝点水。”
恩惠派出所内,苏正花将水杯茶置于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她的目光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游移,好奇发问。
“……这位小姐是医生你的女朋友吗?”
闻言,原本眼神呆滞的她浑身震了一下,反应有些激烈,站起身时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里面的水撒了一桌。
“啊,你没事吧?坐着吧,我来收拾。”苏正花望着惊慌失措的人,连忙安抚道。
徐文祖淡淡盯了身边的人好几秒,才转向苏正花赔罪道,“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的事让她受了不少惊吓。”
“我理解,毕竟遭遇了那样的事。”
她执意想上前解释清楚,可是一股力量阻止了她,伴随着手掌突如其来传来的一阵无法忽视的刺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她低头一看,坐着的徐文祖正拉住她的右手示意她坐下,但不知有意或无意,他的拇指竟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她的伤口上。
他毫无收敛的力道让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度渗血,钻心的疼痛,她挣扎着抽回手,但他不让,这让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我……”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徐文祖突然转头,她敏锐地从那双黑色的眼眸读出了警告的意味。
确认她顺从地坐回位子上后,徐文祖满意地勾唇,趁着苏正花回身去倒新的一杯水,他看着她,将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轻蹙眉,把头转开,不再看他。
“是啊,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苏正花捧着水杯回到位子上时,听见徐文祖如是说,她点点头,“真让人羡慕啊,医生你这么温柔。”
徐文祖挂着腼腆般的笑容,还抬手替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举动温柔体贴,俨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情人。
他可没错过在自己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变得僵硬无比,连大气都不敢呼一下。
苏正花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摇头叹息,掏出一本记事簿,回到工作上。
“那个,虽然可能有点困难,但我希望你们能够陈述事发经过……”她看向今早才见过面的人,轻声开口。
“……当时你们是准备一起回家吗?”
“她刚聚完餐,我去接她。”
话音刚落,徐文祖便感受到身旁的人投来的注视,仍面不改色。
巡警低头认真记录,“所以,你们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歹徒对吧?那条巷子平时人烟罕见,你们怎会经过那里?”
“我们起了小争执,她为了气我故意跑进那里让我找她。”说完,徐文祖露出极其宠溺的浅笑,捋好她的发丝,抹去额头汗水,语气亲昵得仿若在向情人低语。
“不过,现在没事了。”
他真是做足了戏,连她这当事人都快被蒙骗了去。
巡警很快记录完毕,不疑有它,“据报案,上星期有进入那条巷子的人失踪了,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我们决定扣留他,接下来警局会派人来做详细调查。”
从头到尾,都是徐文祖一个人在录口供,身边的她安静得过分,苏正花只认为那是她过于害怕而暂时无法陈述。
“对了,那个人还好吧?我记得和他对峙时似乎刺中了他。”徐文祖看似担忧。
苏正花摇摇头,“刀刺得不深,况且是他先出手的,因此不必太担心。”
徐文祖眼底藏着几分轻蔑。
无可否认,他是天生的演技派。
巡警放下笔记本和钢笔,出声关切,“倒是医生,你的手臂受伤了,是那个人刺的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小伤而已。”他不在意,倒是她的脸色刷地苍白,被徐文祖握住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发颤。
除了她没人知道,徐文祖手臂的划伤,其实是他自己弄的。
她依稀记得,徐文祖挽起袖子,刀尖划破他皮肤的那一刹,他宛如毫无知觉,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任由猩红色的血直流,直到凝固。
徐文祖的伪装完美得毫无破绽,成功骗过了眼前的巡警。
“感谢两位的配合,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可以回去了。”巡警将两人送到门口,她立刻趁机挣脱他,徐文祖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没说话,先行走了几步。
而她停留在原地,欲言又止,并不是很想跟上去的样子,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巡警,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好了,没事了,赶快回去休息吧。”苏正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为眼前仍惊魂未定的女孩感到同情,幸运的是她身边有人能救她。
后方的徐文祖静静地凝视这一幕,她眼巴巴地望着巡警走回派出所的背影,最终只能不情愿转身。
回头,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心咯噔一下,慢慢迈开步子。
他们并没有回到考试院,而是来到了泉边诊所,护士早下班了,徐文祖像在自己家般进去开了灯,领着身后的她走到最里面的诊疗室。
“躺好。”
徐文祖努了努下巴,接着快速地穿上手套,发现她踌躇不前,像是在畏惧他。
见状,他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一遍,“上来躺好。”
一说完,徐文祖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如此的认知令心里不由得几分烦躁。
她小心翼翼挪动脚步,乖乖在牙科椅上躺下,刺眼的灯光一下子照到她的脸上,她闭眼。
“张嘴。”
她依言照做,徐文祖用固定器维持她的嘴型,从旁边的器具中挑了几样,见状,她奋力反抗,嘴里呜呜着想说话。
“别乱动,口腔出血了不是吗,我给你缝合。”他拿着钳子,像是笑她大惊小怪。
她不再试图挣脱,但一双惊恐警备的眼神一直盯着徐文祖。
“311的小姐,牙齿挺漂亮的。”
一阵沉默,徐文祖低声评价。
“再乱动,小心剪到舌头。”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徐文祖。
“好了。”半响,男人摘下手套,移开固定器,接着从后方的柜子里取出一盒急救箱,示意她伸出手。
她垂在裤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没松开。
徐文祖凝望着她相当戒备的模样,挑了挑眉,不出声催促,只是慢慢拉过她的拳头,轻放在自己手中,感受她的哆嗦。
男人微微歪头,抬眼紧盯她的表情,不意外看见她眼中充满恐惧不安,接着,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处理她的伤口。
还未经过包扎的手掌的伤口虽深,但没能让那张冷静得有点淡漠的脸庞出现一丝缝隙。
沾了药水的棉签触碰到伤口伴着尖锐的疼痛,她硬是忍住没喊出声,但是吐纳却渐渐紊乱,不自觉盯着面前的人微微垂下的刘海后专注的眼神。
“……311的小姐,好像很怕我。”
尽管疼痛让她有点难以思考,但她下意识摇摇头,含糊开口,“我……怕痛。”
“是吗?”徐文祖点了一下头,突然倾前了身子,为她红肿的脸颊上药,近得彼此的呼吸几乎交融,她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转不开目光。
伤口被刺激后再度作痛,她瑟缩了下,看见冷漠淡然的徐文祖,不安的泪水像是启动了开关般,一下子滚出眼眶。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红肿的脸,凌乱的头发,眼角犹存的泪水,连差点遇害时不曾掉泪,但如今看见徐文祖,却哭了。
“徐医生……”
“先别说话,这样我很难上药。”
也许是因为,这一刻她清楚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拯救,而是被带到另一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