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梦。
一场红色的梦。
血肉模糊的尸体遍布满地,因惊恐万状而睁大的双眼,咽不下的最后一口气,她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她看着那些面目全非的脸庞,竟认出了是死去的上司,甚至是考试院仅有一面之缘的流氓大叔,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席卷而来。
她再也招架不住环住双臂蹲下了身,四周一点一点地被暗红的血色覆盖,而她则是困在里头的猎物。
毫无反抗之力。
最终,伴随着咚的一声,将她从那可怕的地狱惊醒。
她意识朦胧,吐纳不免紊乱几分,发现自己摔下了床,放在矮柜的手机振动不停,她接起,同事焦急的声音马上传来,“你没来上班吗,怎么才接电话!”
她疑惑地看了看手机,竟然过了上班时间快一个小时,她睡迟了。
“啊……我现在过去!”她按着浑浑噩噩的脑袋,打起精神回答。
“快点啊……经理都快气疯了!”
她挂了电话,匆忙整理后便搭车赶到公司,不外乎得面对女经理一顿刻薄的挖苦奚落,她自知理亏,也默默承受。
“迟到?你怎么老是犯最基本的错误?”女经理双手交叉在胸前,褪去平日善解人意的表面,此刻一副盛气凌人,“我说,你连上班准时的简单规则都无法遵守,怎么完成工作呢?”
她低头认错,“对不起,我昨晚可能没睡好……”
“抬起头,我不想和头顶说话。”女经理罕见板着脸,语气严苛,“我最讨厌一副乖巧的样子了。”
“我不会再重犯了。”
她依言抬头,此时有人敲门进来呈递资料,对方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压着怒气温柔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好好做。嗯?”
“知道了。”她点头,走出办公室,困惑地看了看手机,睡前明明设置闹钟了,却不知怎的调成静音模式,害她错过了闹钟和同事的电话。
脑袋格外晕眩,她甩了甩头,企图保持清醒,开始一天的忙绿。
虽然昏昏沉沉,做事也难以集中,但是已经迟到了,她也不想早退,硬是撑到了下班。
她向来准时起床,想破了头也无法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睡过头的,这问题困扰了她一整天。
一回到家便看见客厅正中央摆着一个大纸箱,她记得出门时没有的。
封口开着,她好奇上前一看,赫然发现箱子里装的是一只蜷缩一团的猫咪。
一身雪洁蓬松的毛,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惹人怜爱。
“……好可爱。”她轻轻抱起来,搂在怀里。
温顺乖巧,不像是流浪猫,似乎有人养过的。
猫咪直直盯着她,她忍不住逗弄起了它,笑得不亦乐乎。
这段时间过得太劳碌,她都快忘了如何微笑。
“是谁把你送过来的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能在她家进出自如的人送来的。
她看着怀中的猫,有点出神。
这代表着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
“就叫你小白,好不好?”她笑着问道,怀里的小家伙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放下猫,去了趟公寓楼下的便利商店买了猫粮当做小白的晚餐,接着冲了个澡回房睡觉。
隔天一大清早她便起身,身体有些不舒服,本想请个病假,但一想起经理那副德行,决定照常上班,出门前也没忘了给小白喂点吃的。
“你是不是累病了?脸色好差。”整个中午下来,同事发觉她的不对劲,便关切道。
“有吗?”她摁着暗暗作痛的头部强颜欢笑。
不远正和他人聊天的女经理似乎注意到了她们的对话,一脸担忧走了过来,“哦,生病了吗?”
“不是,只是头痛……”她努力挤出平常的微笑。
岂料对方认真地说,“这可不行,你可是我们组重要的帮手,怎能勉强自己呢。”
她还没回应,女经理宽慰般搭着她的肩膀,语气充满担心,“既然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免得别人说我压榨员工呢,你说对吗?”
她烦躁地咬咬牙,挤出微笑,“谢谢经理,那我今天就早……”
“哎呀,我们企划组最近真的忙得透不过气来了……是不是啊?”她起身时,女经理突然不着边际地感叹,注意到她的目光,虚伪的笑容再度堆满了脸。
“没关系,你就好好休养,我们会看着办的,大家说对吧?”
“是……”周围的同事有气无力地应声,其中有人愤愤瞪了她一眼。
“别理她。你先回吧,我会帮你分担一点。”身边的同事好心开口,她感激地笑了笑,草草收拾东西走人。
离开冷嘲热讽,站在公司门口,她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发自内心地呼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几分。
“好累……”她揉了揉眉心,加快脚步。
回家之前,她顺便在楼下的便利商店买了点药。
她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以及紧绷过度的情绪,是个正常人都难以承受。
她将猫粮倒给小白后,吞了几片止痛药,虚脱地倒在床上,不一会,眼皮逐渐沉重,她很快陷入疲睡。
自从住进伊甸考试院,她的睡眠品质愈发下降,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将她吓醒,因此,她睡得不安稳。
喉咙干涩,眼皮酸痛,那是她醒来后第一个感受。
看了看窗外,已是深夜,她迷茫地盯着占据了视线的一片漆黑,花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也终于察觉一丝不寻常。
她怕黑,因此她一向习惯开着灯睡觉的。
眼睛仍未适应陌生的黑暗,她伸长了手尝试点开一旁矮柜上的灯盏,却被一只悄然而至的手给制止了。
心骤然一惊,在她尖叫出声之前,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下一秒,她听见耳边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
“是我。”
她瞪大双眼,顿时清醒不已,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只不过她睡前把隐形眼镜摘了,总是看不真切。
沉重的黑夜中,她唯独对上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眸。
确认她不违抗后,来人悄悄把手移开,她惊恐地小声抗议,“徐医生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我的房间……”
男人一动不动立于朦胧不清的昏暗之中,忽然凑下了身子,她愣愣地看着彼此的鼻尖几乎快碰到。
“看吧,只要身处黑暗,即便是在最熟悉的地方也会感到恐慌。”
毕竟,黑暗一向令人无所适从。
“所以,不要再想着逃离了,为什么不尝试着适应黑暗?”
恶魔靠在耳边,轻柔地吐出低语,他带着丝丝凉意的呼吸扑在她极为敏感的脖子,晕染出几分暧昧,语气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很危险。
直觉告诉她,这距离不安全,她立刻想起身反抗,但是徐文祖更快一步,压着她的双臂将人固定在床上,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呢,311的小姐。”
徐文祖这么一说,她伸手一探才发觉自己额头和身体的温度高得惊人,浑身无力,她撑着沉重的脑袋,翕动干燥的唇瓣,“我想喝水……”
“我去拿。”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无踪,须臾,他回到床边,手中捧着一杯水。
她微微眯眼,没接下水杯,似曾相识的感觉,看向男人,眼中带着无声的疑惑。
“怎么了?”徐文祖察觉她的迟疑,“……担心我在水里下药吗?”
她一顿,抬眼看他,隐隐察觉了什么。
“311的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他轻笑,却好似默认了般。
“这么说,手机也是你关的?”她忍住喉间的涩痛问,他没否认,这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
徐文祖的嗓音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新来的上司让你工作不顺心,不是吗?”
她一愣,不置可否。
“既然不喜欢就辞了吧……”徐文祖压低了声线,黑色的眼睛定定注视着她,蕴着一丝异样的精光。
“你知道的……你最适合什么。”
徐文祖的语调缓慢至极,慢得让她产生一种被催眠的错觉。
他很擅长捕捉她的弱点。
望着她茫然若失的表情,他的嘴角不易发觉地勾起。
“喝吧。”他轻柔捋好她凌乱的刘海。
脑中似乎只余下了那低沉的嗓音,她的冷静理智,这一刻彻底被徐文祖这个男人狠狠占据。
仿佛预料到她会妥协,他安静以待。
徐文祖主宰了她的喜怒哀乐,他喜欢观察着她因为自己恐惧,迷惑,彷徨,甚至是在一番徒劳无功的挣扎后的屈服。
水里下了安眠药,她知道。
可是此刻充斥脑袋的念头却不是推开徐文祖,这不像她。
是她无法拒绝,又或是不想拒绝,她不清楚也不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