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感觉脑袋有什么爆炸了,乱作一团。
“你说什么……”一阵天旋地转,她喃喃自语。
“你听见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装没听见呢?”
对上徐文祖的目光,她有一刻失去了语言能力。
“哈哈哈……徐医生真爱开玩笑……”良久,她才挤出这句话,笑容僵硬干涩,但徐文祖的表情却告诉她不是玩笑。
“如何?当猜测变成事实的瞬间。”他直挺挺站着,敛去往日的笑意,毫无生气仿佛一座雕像。
红色的,鲜红的。
心乱如麻,脸色像窗户纸煞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划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感,她再也无法自我欺骗。
她艰难开口,声音带着明显哭腔,洪水般涌来的恐惧即将淹没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脏,“我,我会装作不认识徐医生的,这个星期……这星期我就离开考试院,以后不会跟别人提你的事……”
“嘘……我相信311的小姐。”
徐文祖轻声安抚,清晰望见了她脸上怯弱的讨饶神情,一种弱者展现出的无助。
“现在我说的话听清楚了,说不定你也会觉得期待……”
她抬起湿润而通红的眼,克制不住地打着哆嗦。
“我不杀你。”
闻言,她猛然对上他的眼眸,深不见底。
她没有说话,眼中显而易见的惊讶却早已泄露了心思。
下一秒,眼底没来由泛起湿意,一个没留意,湿润的泪水刷地滚落。
“这张脸……哭了真叫人心疼。”
瞧见她的眼泪,徐文祖啧啧几声,用怜惜的语气呢喃,抬起手,轻柔无比地抚过她的眼角,脸颊,直到下颚,她的身躯却反射性地紧绷起来。
“为什么哭呢?你活下来了不是吗。”
“你,你不怕我报警吗……”她思绪混沌,说起话来也磕磕巴巴的,眼里泛着浓浓的水汽,她惊觉自己手脚冰凉得可怕,面前的人眼神更是如此。
“不是不怕,是你不会。”
徐文祖微微俯身,湛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庞,仿若想捕捉她每一瞬间的情绪。
脑中嗡嗡作响,她无措地闪避他的视线,理智督促她拿出手机报警,但身体却阻止了她。
也许,她内心深处,早就隐约察觉考试院的徐文祖有些不对劲,但从未深思,她总是下意识避开所有和他有关的臆测。
因为她担心猜测成真。
“……我知道你搬去哪里。”
徐文祖眼底藏着一抹恶质的狡黠,面对手到擒来的猎物,他向来势在必得。
心骤然一沉,她垂下目光,心里清楚,自己毫无拒绝的余地。
“你知道吧,你不适合说谎。”
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
徐文祖真的很擅长分辨人的内心,她的一举一动,就连思考模式,他都洞悉得一清二楚,这才是最可怕的。
“与其说我了解你,不如说你是个简单的人。”
他笑了笑,她这个人简单得几乎不需费心推敲,稍加试探,旁敲侧击,徐文祖便能掌握她的基本性格,甚至是她说谎时会眨眼的习惯。
她抿唇,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败给了徐文祖。
眼前的人慢慢露出满意的微笑,她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认知正在渐渐崩塌,破碎不堪。
明知这是错误的,明知是违背良心,她却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为,为什么是那个人……”她低声问。
“……我不喜欢别人随意动我的东西。”思索般摸着下巴,徐文祖目不转睛观摩着她的表情,目光像要将人贯穿,嘴角的笑意几分扭曲。
“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她想,死去的经理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招惹上的人是个多么残忍的恶魔。
尽管,她不是恶魔,却转身纵容了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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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考试院的剩下日子里,她不再遇到奇怪的事,意外十分平静。
尹钟宇似乎有阵子没回来考试院了,也不知是搬走了还是什么的,她还打算好好道个别。
白天,她简单收拾完行李,打扫干净,转身关上房门,慢慢走下楼,空荡荡却压抑无比的廊道不见人影,和她来的时候一样。
她终于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有一种解脱的放松感。
这座阴森怪异的考试院,从此与她划清界限。
她提前叫了一辆计程车,将行李搬上后车厢,头也不回地坐上去,车缓缓驶开。
过了会,坐在车里的她像是感到什么般,敏锐地转回头,透过车镜,瞥见了逐渐远去的建筑物天台上,站立一道略熟悉的人影。
隐隐看见,他目光的焦点落在这里。
那一刹,她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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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白昼或黑夜,天台的景色都很好,站在高处,总是轻而易举便能将楼下的一切纳入眼底,如此一来,他便不会错过某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徐文祖喜欢俯视事物的感觉,仿佛他随心操控着所有,仿佛,他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神。
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行李走出考试院,说不定此时内心正沾沾自喜,终于能够脱离她所害怕的考试院了。
徐文祖定定地注视着那辆远去的计程车,脸上毫无表情,眼底深处却逐渐聚集起了激动而兴奋的笑意,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再见,311的小姐。”
脆弱而美丽,他将她视作猎物,但他永远都不会吃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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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公寓是典型的两房一厅,对于独居的她再适合不过了。
生活随着她搬入新的公寓正慢慢步入正轨,她恢复了久违的平静安稳,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即使如此,深夜噩梦仍旧缠着她,她的睡眠质量并没因此转好,甚至使她比从前更敏感,总是不自觉放大一些微不足道的惊吓。
公司迅速填补了职位空缺,新上任的上司,是个要求甚高,有点苛刻的女经理,这让她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但她反而些许庆幸,因为如此一来,她便没多余时间思考别的事物,专心投入工作。
但每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连清扫卫生的力气都没有,倒头就沉沉睡去,隔天清早起身上班,日复一日。
虽然疲倦不堪,可是她意外满意现状。
一如往常,她从公交车下来,距离公寓还有一小段脚程,夜晚的气温下降许多,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她搂紧大衣,吸吸鼻子,只想尽快回去洗个热水澡。
夜阑时分的街道万籁俱寂,周围的蝉鸣声声入耳,只是渐渐地,她敏锐察觉那之中似还夹杂着陌生的脚步声。
她告诉自己别太敏感,自从搬出考试院,她的神经反而越来越紧绷而脆弱,但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疑神疑鬼的怪人。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不急着追上前,只是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至少那令人没那么紧张。
其实这条小径虽人烟稀少,但也不是全然没人经过,她如此安抚自己的情绪。
眼看公寓近在咫尺,她加快速度。
“叮铃铃……”
正当她安心少许,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全身一颤,望了眼来电显示。
未知号码。
迟疑数秒,她仍是接起。
“喂?”
毫无回应。
她心下疑惑,望了望手机,信号也不差,通话正常进行中,只是对方的沉默让她又问了声。
“……请问哪位?”
依然一片静寂,可更疑惑的是对方也没挂断,莫名感到古怪,她皱着眉决定结束通话。
抬头,公寓灯火通明,她慢慢放下警惕心,突然想起后方的脚步声似乎消失了,她下意识往后看了眼,空无一人。
见状,她耸耸肩,果然最近太多心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住所,她顺手开了灯,脱下鞋子,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没听见门落锁的声音。
心一紧,她转身想掩好门,但,迟了一步。
本该关上的门扉被一只手抵住了,不安慌张瞬间袭击了她的四肢百骸,在她做出下一个反应前,手的主人已顺势推开门的缝隙。
她瞪大双眼,头皮发麻地凝视着从容走进来的男人,一瞬间脑袋几乎昏厥,心像是忽然间坠入了冰湖。
是他。
那双湛黑的眼眸对上了她,逐渐染笑。
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
“晚上好,311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