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蓝染带着大部队离开虚圈,规则对王权对峙的限制随之暂时松懈。我闭上眼,感受着灵压束缚的锁链在缓缓松动,如同禁锢已久的手腕终于迎来了一丝松弛。灵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到令人窒息,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在本源中缓缓回归,带来细微却真实的生机。
然而,即便如此,这副躯体仍然如凡尘之人般脆弱。
耳边是风沙摩擦的“簌簌”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份无力渲染得格外寂静。地狱仍在现世收编那些被斩杀的虚,这份无形而坚定的助力,宛如地下暗流,悄然地渗透进我的灵魂,使那尚且孱弱的细流缓缓汇聚成潺潺的小溪,虽缓慢,却从不止息。
然而——
“还远远不够。”我的声音轻若呢喃,微风一拂,便融入了这片荒漠的沉寂之中。
脚尖在沙地上无意识地画出一个小小的圆坑,松软的细沙从边缘缓缓滑落,如同映照着我此刻无力却倔强的心绪。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喂……?”
通讯接通了。一护的声音透着一贯的急切与紧张,但背景音却夹杂着女童脆生生的疑问,以及成年男性粗犷爽朗的大笑声。那些声音叽叽喳喳地追问着一护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是什么新奇玩意。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清了清嗓子。待一护安抚好了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后,我才慢悠悠地问道:“受伤了吗?”
“啊、啊,砚……我,还好!没、没受伤呢!哈哈哈哈……”他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仿佛这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但那短暂的停顿却像一道裂缝,清楚地暴露了他的情绪。
我听见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带着几分新奇与难掩的诧异问道:“这东西……真的能打电话啊?”
我低下头,视线落在蹲在我面前的阿加雷斯身上。他单膝跪地,骨翼微张,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我趴上去。我轻轻跨上他的背,调整好姿势,斗篷在风中微微翻飞,最终稳稳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与此同时,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啦。一护,刚刚是不是用项链做了什么?”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仿佛连背景音都随着我的话语凝滞了几秒。
然后,一护带着几分心虚与尴尬,低声回答:“我……把胸口的伤治好了。”
……那不叫“伤”吧。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那分明是一个贯穿伤,甚至连生机都被剥夺殆尽的那种。
我当然清楚,维持合玉运转的灵力正是我的本源灵力——那同样是维持地狱运转的力量。我能清晰地察觉到每一次灵力流动的去向,更明白这串项链在关键时刻为他做了什么。但一护就是这样,总是把所有责任扛在自己肩上,哪怕重得快要让他窒息,也绝不会轻易向我诉说。他宁可用笨拙的方式掩饰,也不愿让我担忧。
我无声地笑了笑,尽管他的固执让我有些无奈,但心中仍然升起一股温暖的情绪。
——既然他不愿意说破,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阿加雷斯的黑腔爆裂而出,炽焰般的灵压在空气中掀起一阵狂风,卷起漫天黄沙,而他的骨翼猛然一震,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朝目标方向疾驰。我伏在他的背上,眼前的景象在疾速的风中化作流光般的斑驳痕迹,虚夜宫的轮廓逐渐清晰,如亘古矗立的孤塔,冷漠地俯瞰着这片无垠荒漠。
一护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些许不安与疑惑:“砚,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轻轻地笑了笑,目光凝视着远方,那座高塔的阴影宛如一只沉眠的巨兽,吞噬着光明。我声音平缓地说道:“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行动计划。”
空气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护的低声嘟囔,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可以猜测到他正在心里碎碎念些什么。我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远方收回,指尖轻点在通讯器上,语气带着些许刻意的轻松:“一护,猜猜看,你的项链还有什么作用?”
“嗯?”他明显一愣,背景音中传来细微的翻动声,像是他下意识低头端详着脖颈上的合玉,“……你不是说可以用来定位吗?但……这玩意儿还能做什么?”
果然,还是他一贯的风格。我忍不住笑了笑,仿佛能想象到他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研究那枚项链的模样。他的灵力沿着细小的脉络注入其中,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波从远方回响,像是两道灵魂之间的丝线被悄然拉紧,交汇、缠绕,最终化为一条无法切断的脉络。
就在这时,阿加雷斯突然猛地一跃,越过一道巨大的沙丘,卷起大片飞扬的沙尘。而在我们落地的瞬间,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破碎的遗迹矗立在荒漠之上,几道身影站在风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通讯器的另一端,一护的声音骤然提高了一分:“……等等!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感知到你的坐标就在附近?!”
阿加雷斯闻声,瞥了我一眼,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无语,甚至微微挑眉,像是在责备我为何不早点告诉一护这个事实。我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上扬,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阿加雷斯的肩膀,示意他朝一护所在的方向移动。
“一护,十点钟方向。”我抬起手,站在高处用力挥动手臂,斗篷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短暂的沉默后,通讯器那头传来一护低低的叹息声,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片刻,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旋即以一种略显无奈的语气说道:“……你慢点。”
我轻轻一笑,语调中带上几分意味深长:“听见了吗,雷斯——慢——点。”
话音刚落,我抬手轻轻拍了拍“坐骑”的头,俯身贴近他的耳侧,声音柔和而沉稳:“瞬身过去吧,我的灵力正在恢复。”
阿加雷斯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惯有的从容与笃定:“好。”
下一秒,他的手臂微微收紧,掌心的灵力在肌理之间流转,他的指尖仿佛在汲取着大地最原始的力量,将之凝练成最纯粹的爆发力。我感受到骨翼微微颤动,业火在其中缓缓流淌,仿佛沉眠的巨龙正在苏醒,逐渐酝酿着一场风暴。
“砚,抓紧。”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而稳重,不容置疑。
我尚未应声,他背后的骨翼便骤然展翅——
“轰——!!”
空气仿佛被撕裂,狂风卷动着天地间的尘埃,如飓风般呼啸而过。地面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冲击,瞬间崩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细密的沙粒被狂风席卷而起,在天幕下翻腾、旋转,如同被掀起的海啸,席卷着整个虚圈的荒漠。
原本站立的位置,已然被震荡形成的巨大凹坑所取代,那深深的裂痕仿佛在诉说着这股力量的惊人威势。与此同时,周围的灵压震荡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撕开,如同被骤然劈裂的水面,泛起层层波澜。
“砰!”狂暴的冲击波扩散开来,空气仿佛被扯裂出一道无形的裂口,发出低沉的震颤声,携带着无可抗拒的压迫感,向远方迅速蔓延。
——刹那之间,我们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陡然炸裂,刀刃与阿加雷斯的右掌相撞,火花在空气中炸裂开来,照亮了扬起的漫天黄沙。
那一刻,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手腕稳若磐石,五指微微弯曲,牢牢钳住了那道充满杀意的刀锋。那不是寻常的兵刃,而是带着狂暴斩击的力量,却被他以绝对的掌控力生生遏制,如同捕猎者徒手制伏猛兽。
一时间,天地间落针可闻,狂风仍在肆虐,但在这片刻的静默中,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扬尘如同奔腾的波涛,以我们为中心,形成一圈庞大的沙浪,向外扩散、消散。大地微微震颤,仿佛在为这场战斗的即将爆发做着铺垫。
“哼……看来,来了个大块头啊。”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战意,狂放而张扬,宛如猛兽低吼。
更木剑八——十一番队队长。
他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白牙,战意在那双金色的瞳孔中翻涌,如同嗜血的猛兽,在黑暗中嗅到了久违的猎物。他的身影巍然而立,身上裹挟着野蛮而压倒性的灵压,即便是在狂风呼啸的荒漠中,也未曾晃动分毫。
握刀的手微微用力,刀刃轻颤,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声,仿佛嗜战的野兽在低声咆哮,蓄势待发。他的笑容桀骜不驯,混杂着纯粹的战意,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剑八准备挥刀的瞬间,一道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
“喂喂喂!剑八,住手!”一护的身影在沙尘中疾速冲来,脸色骤变,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焦急。
阿加雷斯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淡然地抬眸,金红色的瞳孔映照着狂乱飞舞的黄沙。他眯了眯眼,语调平静得令人不安:“十一番队队长。”
我微微挑眉,唇角轻轻扬起,眼底掠过一丝戏谑与兴趣,未作任何多余的动作,静静地打量着这场被突如其来的战意点燃的戏剧。
剑八闻声,舌尖缓缓舔过嘴角,眉头微蹙:“啧。”这声短促的舌音中,藏着被打断兴致的懊恼,但那双灼灼生辉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某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下一秒,一护的身影掠过空气,直接挡在我们面前。他的目光凌厉,眉头紧蹙,身上的灵压随着情绪的波动微微震荡。他没有理会剑八略显不满的神情,而是第一时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阿加雷斯怀中的我。
那一瞬间,他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仿佛怕稍微用力,就会让我在指间化作破碎的流光。他扶着我的肩膀,低头仔细确认我的状态,直到确保我稳稳站在地上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一护。”我轻声唤道,感受到他掌心微凉的温度,目光微微一顿。
他低头看向我,眸色深沉,似乎有无数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最终凝结成一句最直接的问询:“你怎么会来虚圈?事情都处理完了吗?我……我怎么感受不到你身上的灵压了?”
我垂眸,轻轻抬手,指尖缓缓落在他曾经被贯穿的胸口,指腹触及的肌肤已经愈合,伤口消失无踪。我确认着他的状态,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担心你莽撞,然后死在虚圈里。”我顿了顿,轻描淡写地继续道:“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了。只是受到规则的限制,这副身躯已无法调动灵压。”
“啊……哦。”一护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着叹了口气。
——他就是这样,把温柔留给所有人,却唯独遗忘了自己。
算了,既然他不记得自己,那就由我来替他记住。
我轻轻走近,伸出双手,将他拥入怀中,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略显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我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声音低柔却不容置疑:“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织姬的事情……我和阿加雷斯陪你一起去。”
一护的手微微一颤,低声道:“可是——”
“我们不会插手你的战斗。”我打断他的话,微微侧过头,将耳侧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声音平稳而坚定,“除非你出事。而且……”我睁开眼睛,轻轻勾起嘴角,“虚夜宫可不适合井上织姬,她终究是个太温柔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呼吸微微波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好。”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阿加雷斯站在一旁,似乎已经习惯了我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只是轻叹了口气,俯身再次将我抱起,刚要振翅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
“你是……小砚吗?”
我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草鹿八千流正站在我身后,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透着满满的期待,小手轻轻拽住我的衣角,仰头望着我,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与她对视片刻,轻轻点头:“是我。”
“太好了!”她眉眼弯弯,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珍而重之地递到我手中,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这是山本老爷子让我带的礼物,诶嘿。阿剑可是完全记不住你呢!”
我微微垂眸,指尖摩挲着那包裹的棉布,一瞬间,思绪仿佛被拉回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熟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像是一股静谧的暖流缓缓融入心底。
轻轻拆开包装,里头躺着一颗金平糖,小小的、金黄色的,表面闪着细微的糖霜,仿佛凝聚了某种怀念的味道。
“山本家的糖?”我轻声道,眼神微微柔和。
“对哦!”八千流雀跃地跳了跳,小手叉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芒,“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一定要来找八千流玩哦!”
“嗯。”我轻轻应声,嘴角微微上扬,将糖果放入口中,任那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缓缓化开,像是岁月留下的某种柔软印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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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