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狮郎自知失语,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别生气。”
“我不能生气吗?”英夏冷漠地看着他,她佯装着平静,声音却因为怒火攻心而微微有些颤抖,“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护送王印的任务还会出现差池?”
“你现在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现世了,现在好奇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了……当年我被抓去蛆虫之巢那个鬼地方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冬狮郎着急地回了一句,但说完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回答十分苍白无力。
“我……我没有办法直接闯监理塔,驳斥五番队的上书需要正规流程,我每一天都在准备文件为你翻案但是……一番队,处理这些事务需要…很多的时间,我每天都有过去催,可……我……”
冬狮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看到英夏低着头一言不发,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英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这段对话里,或者说其实一直以来,即使当时身处于蛆虫之巢里命悬一线时,她都完全能够理解冬狮郎的苦衷。
她甚至觉得此刻无理取闹的自己很不堪,可她却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说出原谅,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他置气。
“我害死过人,用这条命来赎罪,我甘心的。不,应该说,以此来谢罪无可厚非,我早该这么做了。”
“但我还是会失望,你为什么没有来,即使只是来看我一眼。在你心里,我真的重要吗?”
“我们难道不是……不是…好朋友吗?”
英夏将筷子放在饭盒上,抿着嘴憋了许久,在心里犹豫着他们俩之间的定位,最终将“好朋友”这三个字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对不起。”
“英夏,对不起。”
看到英夏这副破碎的样子,冬狮郎的心揪成了一团,他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法抹去她心里的伤痕,但他除了道歉也再无法说出其他安慰的话语。
“当年,是我做错了。”
英夏没有接他的话,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年的事,冬狮郎何错之有?况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她以为自己早已释怀了这些前尘往事,可没想到今生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如今看到他这张慌乱的脸时的英夏,又再次被勾起了尘封已久的委屈。
但话说到了这里,似乎也都没有了意义。甚至于这话稍显了一些暧昧——作为朋友来说,已经越界了。
毕竟当年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是她的偏爱让这件事情稍稍偏离了本质。站在冬狮郎的视角,他确实已经做了所有他该做的事,不应该背负上这样的歉疚。
只怪旧梦难平,自己觊觎着他的真心,却没有办法将之一并带走。
但因为这件事,他们俩的人生,从十七年前的那个夜里就已经渐行渐远,也再不该有长线的交集了。
英夏望着冬狮郎无措的脸,心脏阵阵刺痛。
其实现在回想起从前,和冬狮郎在一起时大半也都是快乐的记忆,他将英夏带出了那个陷入到小椋三席中不可自拔的困境,英夏也抚平了他因草冠的的死而产生的歉疚。
他们之间,如今已是有着跨不过的距离。其实本就该两不相欠,这般把话说开,也算是给这个惨烈收场的故事一个交代了。
在冷静了很久很久后,英夏叹了口气,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就说到这里吧,你本没有错,就算有什么,也是无心之过,我不该追究的。”
说完这句话,英夏坐直起身子,将矮几上吃完的便当盒收进了塑料袋里扎好,提着垃圾就要出门,冬狮郎随着她站起来,似要拦下,却又局促,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英夏,我……”
“日番谷队长!”
冬狮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英夏打断。她用疏离的语气称呼他,眼里满是灰暗,说出来的话也冰冷决绝:
“我现在,在现世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这句,英夏便扭头走出了和室,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冬狮郎的手垂在空中,过了许久才缓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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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天空已经布满了雷云。
在这样的天气里,英夏一般是不接活的。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她特地去买了新鲜的蔬果肉蛋,花了很长的时间,给自己做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饭。
除了那年和阿近在流魂街喝了个烂醉外,英夏向来是从不喝酒的,但眼下的家里却堆满了各种酒,大部分是来自操办白事家族的谢礼,小部分是黑崎一心的收藏——这些年里每次见她心情不好他都会送上一些,鼓励她借酒浇愁。
她不知道他的前副队长松本乱菊是不是就是在这样的教唆下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大酒鬼,但总是听那些好酒之人对酒歌功颂德,让她今时今日终于想要好好品尝一二。
在柜子里挑选了一瓶看上去还像个汽水的梅子酒,英夏倒上了满满一杯,满心以为是和在居酒屋时的那种度数较低的酒,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口腔内霎时被苦涩又呛鼻的辛辣滋味占满,瞬间便一路向下,烧到了胃里,呛得英夏捂着肚子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什么玩意!!!这也太难喝了!!!!!!!
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但平时滴酒不沾的英夏在这么一大口下已经有些飘忽了。此时屋外已经开始下起了暴雨,风声凛冽。屋里虽然开着暖黄色的灯光,但英夏在这样微醺的状态下却感受不到太多温暖与安全感,想到这里,她将电视打开,特地选到了一个吵闹的漫才节目,双手合十,准备吃饭。
英夏强打着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可没吃几口,眼泪又不自觉地落了下了来。
自己的家里像个安全屋,能收纳她所有绷不住的情绪。她强撑着精神一天,终于在此时将头埋进膝盖大哭了起来。
哭声融进了雷雨,在这空荡荡的房间,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说出口的话可以决绝,想念和爱意却无法控制。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做了满满一桌,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不,我在现世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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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难过的情绪持续了多久,在这一桌子菜凉透之前,英夏终于止住了抽噎。
空虚的时候无事可干,她只将为数不多能够收拾的厨房给打扫了,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将厨余垃圾打包好后,她打开了房门,把垃圾放在门口,却冷不丁在一声炸雷下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啊!!!!!!!!!!!!!!”
在雷光将那人照亮之时,英夏被吓了一大跳,等回过魂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冬狮郎站在她家门口。
冬狮郎也没料到英夏会突然开门丢垃圾,被她这么一声尖叫也是吓得够呛,二人都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过了好一会,冬狮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巧……”
显然,英夏并不觉得他们的相遇很巧,冬狮郎每次在情急之中都会说出一些奇怪的废话,她甚至都不想问冬狮郎为什么在这里,定是浦原那个家伙给了他自己的住址,只是凭她对冬狮郎的了解,她还是有点诧异冬狮郎在碰了壁后竟没有回尸魂界,反而又找上门来自讨苦吃。
心里想着下次再去找浦原算账的事,英夏只冷冷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冬狮郎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想关上门,却在要关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他浑身都湿透了,额角的碎发还在不停地滴下水珠。
二人僵持在楼道里半晌,英夏不得不承认,看到冬狮郎这副狼狈的样子,她又心软了。
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她还是认栽,叹了口气,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无奈地问冬狮郎:
“你…吃过饭了吗?”
听到这句话,冬狮郎的灰暗瞳孔终于亮了起来,即使他目前灵力充沛,丝毫没有进食的**,他仍然摇头坚定道:“没有。”
“……”
“进来吧……”英夏撇了撇嘴,终于放下防备的姿态,将门又打开了一些,眼神飘到冬狮郎的头上,“顺便……擦擦头发。”
冬狮郎亦步亦趋地跟在英夏身后,小心地把门关上。
他头脑一热在浦原的指导下跑到这里来,到了纸条上写着的地址前却又不敢敲门,没料到英夏会出来倒垃圾,更没料到竟然能被邀请进屋,此时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湿哒哒的鞋子踩在入户地毯上,双手拘谨地搓了搓,生怕弄脏了英夏的地板,站在玄关进退两难。
英夏注意到他的这副窘境,不动声色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在他脚边:“穿这个吧。”
那是双男士拖鞋,冬狮郎忍不住旁敲侧击问道:“平时……有什么人来你这里吗?”
“偶尔有朋友会过来聚会。”英夏又丢了一条毛巾在冬狮郎怀里,“怎么了?”
“没……”
冬狮郎逆来顺受地将毛巾覆在头上,擦了起来。英夏看到他浑身湿透,仍旧是一副不敢迈进来的样子,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去换一身干衣服吧,不介意的话,我有一些偏大点的睡衣。”
被雨淋湿的衣裳下隐约可见冬狮郎身形的轮廓,英夏微不可察地红了红脸,不自然地将头转向一边。
“啊,我不介意……”
她从衣柜里翻出T恤和短裤,等冬狮郎在卫生间换好后走出来,英夏也正好将方才凉透的菜热好。
冬狮郎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沁过雨水的银发像细密的针一样在头上炸开,不似往常那样柔顺,他甚至把自己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直接给洗了,晾在了阳台上,转身攥着毛巾问:“你的毛巾,要放哪里?”
他怎么这么自在??
英夏端着菜,没有手接毛巾,看着他一副自然的样子没由来感到纳闷,便扬了扬下巴示意沙发靠背的方向:“丢那里就行。”
“需要帮忙吗?”
“不用,烤箱还在热一个菜,其他都好了,你先坐下吃吧。”
英夏看着冬狮郎一只手搭在厨房的门框上,在这个家里问着她如此寻常的话,一时间有种在梦里的感觉。
他穿着自己藏青色插肩的白色T恤,衣服上还画着一个大大的卡通图案,一瞬间和她印象里的那个淡漠的少年队长形象南辕北辙。
分明下午在浦原商店时关系还那么紧张,怎么一转眼他却像是家人一样在她的小窝里,还试图要帮衬家务?
英夏在心里默默把这些归结为此时雨夜的气氛作祟,在这样雷声大作的萧瑟夜里,在这样令人安心的暖黄灯光下,眼前的这个毕竟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此时还正穿着她的睡衣坐在家里,换做任何一个人心里都很难不起波澜。
回想起在断界里的那个算不上是唯美的拥抱……不,那甚至也称不上是拥抱,可偏偏就又勾起了英夏的魂。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冬狮郎盘着腿坐在矮几的侧边,看着一大桌子菜,无端发问道。
“嗯。”
英夏将米饭推到冬狮郎面前,冬狮郎扯出了一个有些伤感的苦笑,夸赞道:“你的厨艺,突飞猛进了。”
明明曾经是连**蛋羹都不知道要放盐的人。
“没办法,我一个人生活,这些事都要自己操心了。”
英夏淡淡地应道。
她强装镇定地看了看冬狮郎,眼前的少年和记忆里的样子不能说是如出一辙,但她却说不出是哪里变了。他瘦了不少,好像还长高了一些,比之当年沉稳了许多。
而冬狮郎凝眸看着英夏,心中也有一样的感受。
她的面庞坚毅,个子也往上窜了不少,如今身姿挺拔,已然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分明只是十七年未见,可看着对方身形上的变化,却好像此间岁月有百年之久。俩人都早已不是在尸魂界时的孩童模样了。虽然和记忆里的样子有些许偏差,但再见面时,却并不对彼此感到陌生。
在擦干了身上的水气后,英夏吸了吸鼻子,感觉他来之后,空气中的酒味浓了不少。
“……你来之前,也喝酒了?”
在暖黄灯光的笼罩下,几乎看不出冬狮郎的绯红脸庞,但听到这个问句,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就尝了一点点。”
随即才反应过来:“也?”
“喏。”英夏将梅子酒的瓶子往他那里推了推,“我刚开的,你尝尝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送的。”
英夏一时嘴快,本想告诉冬狮郎他们的志波队长还活着,并且是那个毛头小子黑崎一护的亲生老爹,但话到了嘴边就被大脑给叫停了,她生怕会给一心多出些什么事端,硬生生地就此转折。
冬狮郎没有谢绝,顺从地倒了一些到自己的杯子里,感慨道:“这么久没见,你居然变得越来越像松本了。”
“哪有……其实我很少喝。”英夏轻笑了一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上头。明明不久前才被这烈酒给辣到大喊难喝,此时却违心地又往自己嘴里灌了点。
“乱菊姐这些年还好吗?队里的大家呢?”
她佯装语气轻松地话起了家常,但听到这句话的冬狮郎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其他人都很好,就是……”他沉吟片刻,有些局促地说,“有栖川……他……”
“他前段时间,在和破面的战斗中……殉职了。”
“败在了蓝染的第四刃,乌尔奇奥拉手下。”
闻言,英夏手一抖,即将送入口的虾仁就这样滚到了地上。
对不住了,有栖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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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