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这些日子不好过。
隐修除了给童博治疗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给赵云治手。
受损的筋脉要修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除了配合隐修玄妙的针法之外,还需要日复一日的艰难锻炼,期间反复拉伸撕扯筋肉的疼痛不提,还得忍受筋脉生长时钻心噬骨的奇痒。等第一轮施针结束之后,每日服药,还要克服各种药物反应,隔一段时日,继续施针。
周而复始,一轮又一轮,直至康健为止。
春花回到宅子稍微睡了一会儿,等天光大亮的时候便来到了赵云的房间。
房里甚是热闹,除了隐修和赵云之外,豆豆、珠儿,连韩霸天都在。
每次隐修给赵云施针的时候,他都会要春花在场,一来让她学习自己施展玄空针法的手法,二来之后的几轮施针,隐修有意交给春花来做。
这件事赵云也是知道的,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异议。
若说在这世上,除了韩家人之外赵云最信任谁,非春花莫属了。
倒是春花一开始听闻此事,心里还颇有压力,反而是赵云宽慰了她几句。
施针总共不过半个时辰。
赵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熟悉的酸痒感就如潮水般涌来,从左手腕一路往上蔓延,越过肩头,攀上了左脸。
不消片刻,赵云已是面色苍白、冷汗岑岑。
站在她身旁的豆豆和珠儿一左一右桎梏住她的两只手,面上心疼不已,却只能手下使劲防止她去抓挠左手手腕。
赵云的身体挣扎得更厉害了,嘴里拼命抑制的呻吟还是忍不住叫嚷出声。
“啊……痒……好痒……”赵云的脚狠狠跺在地上,双手死死握拳,竭力遏制住自己想将左手剁下的**。
那副难受的模样,豆豆和珠儿见了都不禁落下泪来。
“啊呀老先生……”韩霸天实在是见不得自己女儿如此痛苦,弯下腰哀求隐修道歉,“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帮我女儿吗?我求求你了,多少钱我们都能付的呀……”
隐修见赵云这副惨样,心里也并不好受,可他别无他法,只能无奈地摆摆手:“韩老板,要有办法我就用了,这治疗过程就是这样的。”
“可这……可这……”韩霸天急得额头直冒汗,颤抖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嗫嚅半天,他带着哭腔道,“早知道要受那么多苦……我宁愿她不治了……不治了……”说着他撩起衣袖,抹了抹眼泪。“我们不治了总成了吧?!”
“韩大叔,你冷静一些啊。现在只能这样。好在随着施针次数的增多和筋脉的恢复,难受时间会越来越短,症状也会越来越轻的。”春花轻声安慰道,“只有这样,云姐的手才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你知道云姐的性子有多傲的,这是她的决定,我们都应该支持她,对不对?”
春花看见赵云的样子何尝不心痛呢?只是她们之间早有约定,无论如何春花都会帮赵云恢复左手。万万不能因为一念之差让之前的全盘努力功亏一篑。
“是啊,爹。”豆豆紧抓着赵云,满脸泪痕,语气却强硬,“云姐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说不治就不治呢!”
珠儿跟着坚定地点头。
韩霸天见三个女儿都如此倔强,只好作罢。
“你们能这么想就好!”隐修欣慰地点头,放下手里的笔,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春花。
“小春花,这个药方记下咯。”隐修叮嘱道,“等这一轮施针结束,这药得配合她康复锻炼一起付下,一日三次。”
春花端详药方,倒吸一口凉气。
这药方……开得真是奇特而大胆。
天玄长老教给春花的药方多为温和,虽与俗世大夫有所不同,可也没到隐修这般天马行空随心所欲的地步。
春花凝眸细细琢磨,这些药材合在一起的确是能有效地逐淤活血、壮筋续骨。
不得不说,隐修真的是医学天才。这种不拘一格却下药精准的功夫,真令春花不得不服。
可……
春花蹙眉。
这药方的药材性诡异而猛烈,配合使用恐怕药效会强力表现在身上……
她又望向蜷缩成一团的赵云。
她得给云姐提前讲一下,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正午,春花在厨房忙忙碌碌,此时赵云正在房里锻炼手腕,珠儿出去给赵云抓药去了,无事可干的豆豆就带着童心来到厨房,两人如往常般围着桌子打打闹闹。
豆豆被童心骚扰得烦了,一脚踹了过去——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童心闹,豆豆烦,豆豆打,童心躲,躲不过,就挨揍。
豆豆也不担心打坏了童心,这家伙皮糙肉厚,武功还比她高,所以出手可以无所顾忌地没分寸。
不过童心却觉得豆豆出手比初见重了不少,下盘的腿脚比之前稳当许多,而今全力的一脚已经可以打痛他了。
想是自从上次和春花说通之后,就在她的要求下,开始每天认认真真练基本功的关系。
两人正笑闹间,不料却听一声金石脆响,什么东西从童心的靴子里滑落,跌在地上。
吵吵嚷嚷的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春花循声望去,只见地上正躺着一把没有短鞘的匕首。
“这什么啊?”豆豆惊声着,疾步上前将利刃捡起。“童心,你脑子是不是秀逗啊?”她一个爆栗打在童心额头,“这种东西不带鞘藏在靴子里,你不怕被弄伤啊?”
童心揉了揉被敲红的额头,心虚得不敢说话。
春花在围兜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拿过了那柄匕首。
铜把手,铁剑身,年代已久,可却能看出铸造精良。
“这什么东西还掉下来了?”豆豆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和剑柄相同材质的铜圈。
这铜圈刚好可以与匕首破损的剑柄尾部相合。
“好眼熟啊……”春花似乎在哪儿见过,“童心,这把匕首你从哪儿拿的?应该不是你的吧?”
“是啊,这也不是这宅子里的东西啊,不过我也觉得眼熟。”豆豆摸摸下巴皱眉思忖。
童心缩着脑袋,瞄了瞄春花和豆豆质疑的眼神,低头嘀嘀咕咕道:“这个……这个……”
“童心你个臭小子!”豆豆气愤地指向童心,拿出吓唬孩子的气势,“你还敢偷东西了?!快点说实话哪!不然就是大坏蛋啦,我们都不会再理你了!”
春花听闻豆豆的话,不禁挑眉瞅了她一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豆豆从小到大干过不少小偷小摸的事情,只不过两三年前春花连续抓到她几次之后,被逼着金盆洗了手。
没想到现在教育起童心倒是一套一套的。
想到这里,春花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童心不是大坏蛋,童心不是大坏蛋!童心说实话!你们不要不理童心……”童心双手在胸前疯狂摆动,摇着头赶忙说了实话,“这个就是上次在那个破密室里……童心捡来……玩的……”
“密室?”春花和豆豆对视一瞬,瞪大眼睛。
“我靠童心!”春花无语道,“你怎么连死人的东西都敢随便拿啊!”
“怪不得我俩都觉得眼熟啊!”豆豆叉腰欺身拧起童心的耳朵,“你有没有搞错啊!已死之人的东西还敢偷!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你不怕他们半夜来找你啊!”
“啊嘶疼疼疼啊豆豆……”童心皱着脸挣扎几下,听了豆豆的话,又呆呆道,“啊?什么来找我啊?”
“是啊!”豆豆决定要给这个熊孩子一个教训,“鬼啊!你怕不怕!”
“鬼?!”童心眼睛挣得像铜铃,哭丧着脸抓着豆豆衣袖,哀求道,“不要啊豆豆,童心不是故意的,童心最怕鬼了!55555……”
“现在知道怕啦,早干嘛去了!”豆豆瞪了童心一眼,撇过头去不理他。
童心想找春花帮忙,却见她正专心研究匕首,无暇理他,只得转头又去纠缠豆豆。
“怎么了,春花?”豆豆见春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问道。
“这剑柄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掂了几下匕首,剑柄尾部的孔洞却掉出来了一节白色的丝绢。
春花捻住那节丝绢,缓缓抽出,却见一整张白色丝布被拉扯了出来,她满头雾水地展开。
“咦?这上面有字啊?”豆豆疑惑地念出布上最开头的几个大字,“龙……氏……族……谱?”
春花心神一震,连思绪都空白了一秒。
“这龙姓家谱怎么会在我们家啊?”豆豆百思不得其解。
“豆豆!”沉默不语的春花忽然出声,“看来这把短剑和族谱对密室两位前辈来说很重要,我还是还回去吧。”
“哦,好。”豆豆赞同道,“的确哦,我陪你一起啊?”
“不用了。”春花连忙拦下了豆豆,“豆豆,我自己去吧,你留下来看童心。”她俯身对她耳语,“这熊孩子,你可得好好教育他一顿,不能再让他犯这么蠢的错误了……”
豆豆想了想,觉得春花所言甚是。
“有道理,那你注意安全哦。”她嘱咐道。
“我又不出去,那密室就在院子里,怕什么。”春花无所谓道,转身出了厨房,在豆豆和童心视线不及的地方运起了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在屋里的童博。
他此时正闭眼专心打坐,听见动静睁眼,见来人是春花,面上浮起疏朗笑意。
“童大哥!”春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举起手里的白绢,颤声道,“你看!”
见春花面色凝重,童博也严肃起来,接过白绢,展开端详。
在看清绢上字体的那一刻,童博愕然失色,呆立当场,只觉脑里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良久,童博放下白绢,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从眼眶滑落。
春花上前,心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童心无意拿了这把匕首,摔坏了手柄,掉出来的。”
“这把匕首……”童博接过利刃。
“是当日密室两位前辈的。”春花沉声道。
童博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不敢置信:“你是说……”
春花无声颔首,童博不顾一切地飞身向院里的密室奔去。
春花紧紧跟在了他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