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星星祈愿曲 第30章 少年愁滋味

唐浦转过头，看到茜茜正在一手托腮一手抄着黑板上的数学笔记，漂亮的眉硬生生拧成了倒八。

“茜茜，你……”

唐浦下意识想伸手去抚平那道眉间的沟壑。小乖平生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字，正抄得烦，一个眼刀把他杀退回去了。

“干嘛？”

“……没事，没事。”

他第一次看到茜茜在抄数学笔记，感觉有些稀奇，平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在践行着敢死队队长的责任，已经把老师刚布置下来的作业刷拉得差不多了。难道今天的内容看似简单，实则有隐藏难度？唐浦眼瞅了半天，决定也抓起笔跟着抄起来。

但是茜茜却突然整个顿住了，然后把笔一丢，翻出老师布置的作业开始看了起来。

唐浦：“？”

她想起来了，按照二鱼平时的习惯，她现在应该正在赶作业，而不是抄着这些废话啰嗦的笔记。

小乖大致扫了一眼，然后淡定地合上了练习册，转头向唐浦：“小麻烦鬼，别抄那笔记了，把作业写了，然后给我看看。”

唐浦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原来你是写完了吗？”

小乖瞄了一眼那糟心的作业，实诚地道：“没有。”

唐浦：“那……？”

“老师找我临时有事，很着急。”小乖三句话蹦不出一句真，又开始扯起谎来，说着像模像样地站起身来，“作业的事就拜托你了，反正你数学成绩不错？”然后晃晃悠悠地荡出了教室。

唐浦张口结舌了半天，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来，乖乖地翻出练习册开始努力写题。

这些天以来越来越觉得茜茜怪怪的。

但是这样的她，怪得……很有魅力。这种没想到喜欢的人还有勾人另一面的惊喜甚至是惊艳感，他真的是被这样的她吃得死死的。

他忍不住替自己担忧起来，这么早就遇到了一见倾心惊艳时光的女孩子，甚至这个女孩子还不喜欢他，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机会。那么在将来漫长的人生中，他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够忘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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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晃出前门，先是装模作样地往楼梯口走了几步，然后方向一转，利落地朝着楼顶而去。

学校的天台是不给人上去的，顺着楼梯行至最顶是一扇用大铁锁链封住的不锈钢门，平时很少会有学生敢上来，因为被老师逮到了会被揪着耳朵唠叨整个课间，责怪他们怎么如此不将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云云，让其他学生引以为戒。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怕揪耳朵，但是怕丢脸，因此这招十分奏效。

但是二鱼由于成绩一骑绝尘，因此拥有许多隐形特权，老师如果见实在管不住她，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乖巧的二鱼并不会主动违规，但是现在她是小乖。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漏出一丝小人得志的笑意。

她猫着腰迅速上到了顶层，背靠着钢门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日记本，叹了一口气。终于乖顺地按开笔，先记录下日期，然后一笔一划地简要概括了今天的讲学内容。二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得帮她把进度跟上，这样她回来的时候才不至于像她那样跟个无头苍蝇地乱转，只为了从一团乱麻中找到秩序的一根线头。

写完之后，她有些不舍地摸了摸书页，小心翼翼地像是拂过她美丽的眼睛。把日记本小心地揣回了怀里后，又翻出一本小甘随身记，开始要死要活地学习。

她每天都会拨出一点时间，避开人群来这里偷偷努力，因为在小升初最后半年的紧要关头里，学霸二鱼突然撒手人寰，留下学渣小乖，为了她们不至于在小学的最后一场考试留下人生的黑历史，都快把自己学成人干了。

数学背完公式就得不停做题，英语补单词词组补得天昏地暗，只剩下一个懂事的语文，因为有多年积累的基础在，不怎么需要她操心。

最后一节自习课，小乖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谎言，这会儿才溜溜达达地回到了教室。教导主任问说是帮班主任批改作业，班主任问说是帮教导主任复印文件，反正他们互相不对付，即使万分之一的不幸谎言被拆穿了，她其实也不怕。捞来唐浦的作业赶工抄完之后，翻开了错题集继续转着笔看。

趁着老师今天没坐班，突然有人不由分说地挤过来，搬着凳子在她旁边，一下靠在了她肩上。郑思睿对她撒娇：“你最近对我好冷淡，你不爱我了吗？”

小乖的恶心瞬间摆上脸，直接推开了他的头，原话奉还：“你在向我索取爱吗？”

郑思睿眨眨眼：“你怎么还记着那件事啊？我都说了我乱说的……”

小乖说：“那我也是乱说的。”然后搬起作业换到了另一边。

“你最近拽拽的。”郑思睿趴着椅子靠背望着她，自顾自地翻篇了，“但是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够劲儿。”

小乖翻了个白眼。我他妈还用你喜欢？

郑思睿见她没了反应，自己别扭了半天，又开口了：“你刚刚写作业和唐浦靠得好近，我不喜欢。”

小乖笔下平稳地飞出一串解题公式。

“你们刚刚的头就是这样的，靠得有这么近！”郑思睿不依不饶地凑过来发癫。小乖平淡地躲远了些，并且确定了他就是在没事找事，因为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离自己有如此近的距离。

于是她在与应用题斗智斗勇的头脑风暴中，还要划出一块区域专门来思考，二鱼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这样的情况下，她应该会哄他吧。

她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这么近。”

“这是重点吗？！”郑思睿眼睛瞪起来，呼出的气流一下吹起他的小刘海。

小乖想了想，又说：“下次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郑思睿悻悻地缩回座位，“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啊，要守，那个叫、女德。”

小乖突然瞪了他一眼。

郑思睿脸红脖子粗地改口：“要对我负责！”

在更多人转过头来围观他们之前，小乖终于忍无可忍，抄起练习册一把拍在他脸上，强行给他住了嘴。

为什么二鱼会觉得这个男的可爱？她简直要被他烦死了！

接手别人男朋友这种事，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她不能直接把人踹掉。小乖只好一手写题一手扶额，默默把对方当空气。郑思睿把作业搬到她桌上来写了，写了一会儿又敲了敲她：“在吗？作业给我抄一下。”

小乖唯恐避之不及地把练习册甩过去，甩了一半想起什么，突然又缩回了手。

郑思睿：“？”

小乖飞速伸出手把唐浦的作业又捞了过来，唐浦茫然地抬起头，他们三个对着懵逼。这关系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小乖硬着头皮说：“我想起来我还有几题有点问题，你先抄他的。”

他们俩互相瞪着。半晌，郑思睿说：“你给我抄？”

唐浦一言难尽道：“……也不是不能给你抄。”

小乖手捂着脸：“唐浦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为什么欠他？”

“那你欠他。”

“……”郑思睿不说话了。

小乖终于想起了一件最严重的事情，她和二鱼的字迹，完、全、不、一、样。

即使她真的学到可以勉强和二鱼以假乱真的程度，一看到那字迹，直接从里到外穿帮得透心凉。

小乖瞬间就学不下去了。把笔一丢，假装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她背着沉重的书包挪回了家，打开日记本，对着二鱼的字迹看了又看，跑去犄角旮旯翻出了被她丢得老远的正楷字帖。

补习暂停，她还得练字。

第二天老师拎着她的作业，百思不得其解，尽量委婉地问：“这莫非是你那位弟弟给你写的？”

“……”小乖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最近学了个新字体，有点控制不住，我努力调整回来。”

“好，好。”老师瞬间欣慰，“好学生有好学心，我理解。尽量调整回来啊，这个字考试实在太影响了。”她把作业本放了回去，心有余悸地咕哝，“什么小学生字体。”

小乖敢怒不敢言：“……好的老师。”

她抱着自己的作业本和字帖回到了座位上，真切地感受到了学海无涯，放任地把自己拍在书桌上，想象已经成为了一条风干的咸鱼。

“茜茜，”唐浦在一旁看着她的状态，有些担忧地唤她，“今天也抄我的作业吗？”

小乖躺尸了一会儿，在书堆中闷闷地回答：“不用，我自己写。”

唐浦愣了一下：“哦，好的。”

等到上课铃响，小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终于坐起身来。翻开练习册，一边看题一边在草稿本上练字。

唐浦默默地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桌面，悄悄把桌上已经工整写完的作业收回了抽屉里，然后翻出了她的同款字帖，笑眯眯地也练了起来。

后来他喝醉了，跟朋友追忆往昔，发现对于他的过去其实没有太多回忆，只记得他一直在发呆等着那个人。不同角度的她，阳光下她的背影，日光灯照耀的她的金发，书页后她的脸，就这么无声充盈起了他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