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的瞬间,周普握紧高尔夫球杆抡向对方的面门。
结果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捉住挣脱不开,高尔夫球杆也被抢走,甩到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内,对方还攥住他手腕往前拉扯。
他下意识挥拳,但看清那张面庞时,身上所有的力气就卸了下来。
周普的心一下回归原位,刚刚还一身蛮力的身体跟着瘫软下来,张开手臂就扑倒在这人怀里:“陈在林。”
陈在林伸手搂住人:“不看是谁就打么。”
怀里的人浑身热得烫手,手上沾着血迹,脖子上还有青紫勒痕。
他抬眼,阴沉的目光越过周普扫视凌乱的房间:摔裂的椅子、沾着血的花瓶碎片……任谁都能看出刚刚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搏斗。
不过房间里另一个人的状况却在他意料之外——谢慈倒在地上,精心捯饬的发型乱得像一盆草,脸也肿成了一只猪头。
周普闷声说:“走吧?”
陈在林没回应,架着人放在门边,兀自走向躺在地上的人。
瞳孔骤缩间,他像被夺了舍,提起谢慈后衣领,像拖麻袋似地拖着人,一步步往窗边走,手背因为发力绷起青筋。
谢慈上身被绑着,所以被拖走的时候,只能使劲地蹬着双腿。
他刚才被周普打得流了鼻血,此刻滴落在地板上,被衣服蹭着一路向前。
周普缓了缓,再睁眼看过去时,地板上已经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如同杀人抛尸的现场。
他一惊,喊:“陈在林!”
声音响起同时,窗户砰地一下弹开,十层的风呼呼灌进来。
陈在林像没听见,单手掐着这人的脖子,往窗外一推。
谢慈被红绳束缚着,嘴也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声,身体挣扎地扭动。
下面是十层下的地面。只要他一松手,谢慈就能从十层的高空中砸向地面,必死无疑。
周普被药效折磨着,腿还是软的,却顾不上那么多,扶了下地面跑过去,猛地从身后环抱住陈在林。
“陈在林!你冷静点!”
“这都快过年了你想现在去坐牢吗!我可不想过年去牢里探监!”
“……”
僵持两秒,陈在林还真把谢慈捞回来,扔在了地上。
周普一向不会劝人,却没想到这句话有这么大的魔力。
为了过年,那都不能去坐牢,看来这人也是个传统的男人。
陈在林周身气压很低,笼罩着一层法外狂徒的气息。晦暗的眼神落回周普脸上好一会儿,魂才回来。
再低头,这才注意谢慈被鲜艳的红绳绑着,嘴里还塞着红球。
捆绑?
红绳?
口枷?
“你是怎么知道这种捆绑方式的?”他的思路有一瞬间跑偏,皱眉看向周普,“我是不是来早了。”
原来谢慈是0?
那谢慈睡粉又算怎么回事?是找粉丝睡他?
周普:“?”
他脑袋里也迷迷糊糊的,睁着迷蒙的双眼和陈在林对视了一两秒,然后……悟了。
“……你瞎想什么啊。”周普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喝了他给的酒,身上不舒服,你快带我回去。”
之后周普被连背带抱地带出酒店。
在车门前,陈在林放下人,手掌握住比他小一号的手掌。
绽开的皮肉里扎进碎片,还在不间断地流血。
观察到触目惊心的伤口,陈在林瞳孔失焦般喃喃自语:“又受伤了。”
到底怎样才能……怎样才能让他完好无损?
“为了清醒点。”周普抽回自己血淋淋的左手,“伤就伤了,又不是多娇气的人。”
沉默。
周普头疼,身体乏力,想上车歇一歇,可下一秒,却被壁咚在车门上,面前的人用冷得瘆人的目光剜他:“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为什么不听?”
“我……”周普哑然,“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以为我是男生就没什么事,而且他还是公众人物……”
陈在林沉着脸:“你以为……你能不能把你自以为是的毛病改一改?”
周普衣服皱巴巴的,脖颈上是被摁压出的淤青,手掌淌着血,身上一阵阵发软,伤成这样,脾气却还是倔的:“这次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自己解决。”
“这次没事,以后呢?”陈在林不肯放过他,“你以为你犯了蠢,次次都能没事?”
周普垂着头,一声不吭。
陈在林看他时,就像看见了曾经犯蠢的自己。
于是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更咄咄逼人:
“你不知道给我发个消息说你在哪儿?就差那一两秒?”
“不知道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能随便喝?”
“情趣玩具都摆地上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都十八了,不知道他单独带你去酒店是什么意思?”
说着一拳砸在车窗上,质问:“周普,你蠢不蠢?”
周普跟着车窗震了一下,被笼罩在陈在林的身形下逃无可逃。
他第二次见脾气这么大的陈在林,心头突然涌上委屈。
他又不是天生的火眼金睛,也没什么社会经验,哪里还辨得出真善和伪善?
终于,周普在被骂蠢的时候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考试又不考!我从哪知道?!谁告诉我!”
听到这话的陈在林愣了两秒,手指撑着山根忽地低头笑了,气笑的。心里带起点荒诞和滑稽。
一个十八岁的男性,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好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陈在林知道,当这个男性是周普时,就是可能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普。
十二年前、小镇、封闭管理、单亲家庭,从这几个关键词,就能清楚他的知识结构:
知道怎么保护生物多样性,却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知道怎么逃脱太阳系,却不知道怎么逃脱性骚扰。
陈在林这个年龄视作常识的东西,周普,曾经的自己,却全然没有接触过。这种常识本该由家庭补足,但很不幸的是他没有。
虽然陈在林一度认为曾经的自己是“愚蠢”的,可回头再看那时身处的环境,才发现那个他根本没有“明智”的条件。
所以他这怒气,突然就“拔剑四顾心茫然”了,变成了深深的无力感。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顶了几句嘴的周普此刻也耐不住了,呼吸渐渐急促,于是动作缓慢地将头靠向对方的肩膀。
声音也变得含糊:“你能不能别说我蠢了……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陈在林身形一顿,手掌缓缓地揽住他的腰身,终于改了口:“是你太单纯了。”
只不过他的单纯并非来自于庇护,而来自于疏漏和闭塞。单纯对于没有庇护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致命的愚蠢。
“我知道,我以后会改……”周普声音闷在对方胸膛前,“你就不能等等我……我又不可能一下就变得那么,无敌。”
断断续续的话说完,搂着他的人没作声。
被塞进车后座时,周普模糊地听见一声叹息。陈在林不再斥责他,只是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一页,一言不发地启动车辆,驶入公路。
周普有气无力地瘫在后座上,感觉浑身就像一个火炉般冒着热气。
大脑已经不能支撑他继续反思了,他猛地想起谢慈那句“助兴刚刚好”。
于是哑着嗓子问:“你现在还有许砚书的联系方式吗?我喝的应该是春药。”
陈在林从后视镜送去锐利的一眼,瞥见周普眼尾泛红的模样,眼睫便无端轻颤一下。
被那眼神探究得浑身不自在,周普重复:“我喝了春药。”
陈在林:“味道不错?”
“……”周普一噎,“知道春药是什么意思吗,你给我找许砚书。”
陈在林刚才摸了他的温度,估摸着这人应该是发烧了。
所以周普的话纯粹是烧糊涂了开始胡说八道了。他要是当真了,那才是真疯了。
他都跟许砚书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人都不知道在哪,难不成一联系就让周普千里送炮?
陈在林一边开车一边挫他:“你这药是药脑子了?既然这么想找人,怎么不直接听谢慈的?”
周普瘫在椅背,缓慢摇头:“不一样,我不喜欢他。”
陈在林想,喜欢有这么重要吗?
随后,周普又语气蔫蔫地说:“而且我是1。”
陈在林:“……”
呵,自1为是。
“你现在是0是1?”周普自问自答,“1是吧?”
陈在林不想回答脑子不清醒的人的问题。
“那我也是。”周普说,“没道理换了一个身体,连属性都变了。”
属性……这都关乎到属性了?
陈在林失笑:“那你知道什么叫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
周普理所当然:“不知道,我学的理科。”
“先不说这药明显不是那种效果。”陈在林说,“就你现在的状况,还想做上面的?”
周普没回话。
一阵阵热浪席卷过身体的四肢百骸,折磨得他只能半弯下腰。
他头抵在椅子后背上,喃喃:“现在去哪儿?”
“带你去医院,血检,处理伤口。”
周普固执:“医院不行。”
后视镜里,陈在林皮笑肉不笑:“那你告诉我,怎么行。”
“短视频里喝了春药……”周普似乎是回想了下,含糊道,“都得一夜情才能解毒,不然我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陈在林一直知道周普是一张白纸,可这张白纸偏偏好奇心很重,想方设法地给自己上色。
他差点气笑:“去医院。”
周普仍然:“不。”
谁知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后,车辆稳稳停住,然后他听见车门打开、关闭、再打开的声音。
一阵冷风袭来,他抬头,见陈在林挤进后座。
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车厢内的温度又陡然升高。
他本来还是侧歪在一边靠枕上,瞧见陈在林挤进来,就往旁边挪挪,茫然道:“你做什么?”
“帮你脱离生命危险。”
让陈在林冷静的并不是过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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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