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那个我 第14章 隐瞒

关于要不要和陈在林坦白自己要去驻唱的事，周普有些犯难。

要不要说，又怎么说。

说吧，可能就去不了了。上次他就提了一嘴，就被这人暴力地摁在沙发上，还一再要求他在家待着。

不说吧，他也瞒不住啊。虽说最近陈在林确实总是加班，到晚上才回家，但一旦他正常时间下班，那自己肯定就露馅了。

要不就编个借口，比如说晚上去上辅导班还是什么的？

两相为难之际，陈在林在某天晚上回来后带来了好消息：“我要去晏州出差两周，你自己在家。”

听见这话的周普可高兴坏了，陈在林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他就算把家拆了，也没人能看见了。

于是一下没控制住最真实的表情，尾音上扬地说了句“挺好的。”

陈在林正在扯领带，闻言眼眸微眯：“你很高兴？”

这人的眼神带着审视，似乎有洞穿人心的能力。

周普赶紧垂下眼睫，不和他对视。

“去那边多给我带点特产回来。”他虚张声势道，“据说晏州的海鲜不错。”

说的也是实话，前段时间偶尔刷到短视频里说的。他垂涎已久。

陈在林盯了他两秒，收回视线，没多想：“知道了，就在这片区域等我回家，别给我出去乱混，及时接我电话。不然，后果自负。”

他其实不过分担心周普会出去乱混，毕竟这小子之前这一个月的行动轨迹就是在家刷题、听歌，和曹硕聊天，偶尔出门跑跑步，堆个雪人。

别看他性格活泼，真用力学习起来也是个坐得住的性子。

反而是带着去海边城市，自己成天跟同事在外面工作，没时间管他。到时候再闹个水土不服，又是麻烦。

陈在林：“生活费转你了。”

叮！

周普定睛一看屏幕，陈在林还真给自己转了两千块钱，两周肯定是够用了。

收到转账，自诩独立成年人的周普，其实并不高兴。

他心说：不让出门，还给钱花。陈在林是把他当宠物吗？

他和陈在林很多观念大不相同，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谁让他目前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成年人。

周普别扭道：“听好了，钱是我借的，以后肯定还你。”

“嗯。”陈在林懒散应着，显然没当回事。

说完这话的陈在林，当天中午就走了，周普自己待在家刷题。

吃完饭，跟虞岚打了招呼，便背着那把已经换了弦的旧吉他，坐地铁前往夜色酒吧。

来迎接他的是李潇。

“来啦～”李潇说话总像拖着尾音似的。

他就是一个调酒师，酒吧的人员安排按理说不该他管的。

不过他跟这里的老板虞岚似乎关系匪浅，也就代劳了。

李潇说：“这里还有一个驻唱的年轻人，你和他负责七点到八点的演唱，先去见见吧。”

周普：“嗯。”

从夜色酒吧后面的休息室推门进去，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打扮潮流的男生，戴着冷帽，打着耳钉，站起来个子比他还高。

男生看见他还愣了几秒，随后便拨了拨头发，理了一下衣领。

周普心说，这么正式？

怎么像什么重量级领导的初次会晤。

于是他也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周普。”

男生握上来：“何一轩。”

“我干活去了，你们小年轻聊吧。”李潇说着推门出去，“一会儿跳热场舞的下来，你们再上去。”

两个小年轻点头。

目送着李潇出门，周普的手腕突然被碰了下，他转头，听见何一轩轻咳了声，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嗯行。”周普说，“我微信号就是电话号138XXX。”

他旁观何一轩添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又通过了微信。

他们在沙发两边坐下。

两双年轻的眼睛一对视，何一轩便收回视线，搭话道：“你是刚上大学吗？”

周普找了合适说辞：“没，我还没高考，明年才回去考。你呢？”

何一轩没多问，只介绍自己：“我十九，大一了，在临昭学院读商科，现在在校外租的房，出来兼职也方便。”

“哦。”

“虞岚姐、李潇哥是临昭本地人。”何一轩边回答边坐得近点，“我是新一线，宁州的。”

周普想了想，他分科前学了地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又在兴起的短视频平台刷到过现在的宁州。

宁州这个地方……之所以在一线前面加个新，因为宁州其实是二线，但有向一线城市看齐的趋势。不过比小县城粒城，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谈到家乡，何一轩语气很轻松：“我来这儿也不为挣什么钱，就是上大学闲得来试试，我妈还说万一不小心混成知名歌手了，她就从宁州飞来听我演唱会哈哈。”

周普闻言一顿：“你家里人知道你搞音乐？他们允许你搞音乐？”

“对啊。”何一轩看他的眼神有些纳闷，“一个爱好而已，谁家能不允许？”

周普沉默一小会儿，憋出句：“挺好的。”

何一轩颇为自得：“我家还送我去学了十年声乐课呢。”

周普不说话了，在消化他的话：声乐课？十年？专门花钱培训……声乐？

何一轩不知道对方话语里空白的一瞬究竟是为何，还想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好在周普就是一个话多的性子，没过几秒又开口问：“那大学很悠闲吗？”

“真的很自由。”何一轩冲他笑笑，“你想象一下。”

想象来源于认知，周普现在的认知是粒城一中。

于是问：“跟高中比呢。”

“比高中还自由一点。”何一轩说。

鉴于这个“一点”，周普试探着问：“自习课可以抬头？”

“……啊？”何一轩被问愣了，据实回答，“我们大学没有自习课。”

周普更大胆了点：“课间能随意走动？”

“课间能直接走了。”何一轩笑了下。

周普哦了声：“那课下可以用手机？”

何一轩：“……课上都能用。”

周普眼睛更亮：“周日放全天假，还能出校。”

“周六也放全天假。”何一轩说，“平时没课都能出校。”

周普欣慰：“看来大学真的特别自由。”

“也有不自由的地方。”何一轩摇摇头，“比如碰到最早八点的课又要签到……”

周普更惊喜：“最早八点才上课？”

“……什么叫‘才’？你是不知道，校园大得很，早八的课七点就得起。”

“七点才起床？”

“……”何一轩放弃了解释，“算了，我们阶段不同，等你上大学就明白了。不过，你有空可以去临昭学院找我玩，我带你去随便看看。”

何一轩说完这话，便瞧见面前的人用明净澄澈的瞳孔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人看透。

于是他局促地摸了下脖子：“……怎么了？”

两秒后，周普拍拍这位朋友的肩膀说：“哥们儿，你们宁州人果然热情好客。”

何一轩：“……”

莫名其妙地代表整个宁州做了件好事？

之后他们又闲聊了几句，李潇就来唤周普：“去吧，到唱台亮个相。听众看到新面孔也会高兴的。”

实际上，周普看见台下那些面孔，兴奋劲儿不比他们少。舞台，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惜之前的他没时间也没机会。

点歌单上有不少流行乐，好在通过这一个月的恶补，他都听过，也练会了。

他开口唱了两首，台下的人群似乎更加聚集。

一开始本来是按着点歌单来的，但他在空白的间隙藏了点私心。演唱了一首自己的原创歌曲《标准答案》，也是一首快节奏的歌。

这首歌是他有次期中语文考砸了，突然蹦出来的灵感。

只不过当时只是零碎的句子，而现在是他在这一个月了解现代流行乐之后，稍加更改的，更趋于完善。

周普英语和语文是拉分科目，语文老师常常说他不喜欢语文，但恰恰相反，他很喜欢。也喜欢写诗歌谱曲子。

但或许是过犹不及，他写作文时的思维是发散的，想象力天马行空，想到哪写到哪。每次需要严格地用三段式约束，才能写出一篇合乎规矩的作文。

伴着旋律，他嘴唇靠近麦克风：

“格式外的文体

奋力挤进方方正正的格

扩展修改润色

来换一串漂漂亮亮的数”

……

某种角度来讲，他和现在的陈在林一样。

只有在张口唱歌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从那格式和标准里叛逃了。

叛逆这个词好像离他很远，但其实他一早就走在叛逆的路上了。对他来说，叛逆不在于抽烟喝酒打架某种特定的行为，而在于违背和反抗当下的规则。

如果规则是不能睡觉，那么睡觉就是叛逆；规则是不能吃饭，吃饭就是叛逆。可能在很多人眼中，写歌只是一种兴趣爱好，但在他的成长环境里，音乐就是一种叛逆。

李潇本来在吧台调酒，结果周普一开嗓，前台的客人都围过去听了。

他手边儿没活，也就跟了过去。

酒吧里暖气打得足，很多顾客进门以后就褪去外面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薄衫。

唯独站在台上的人穿着米白卫衣，纯白运动鞋，浅蓝牛仔裤连个时尚的破洞都没有，总之是裹得严严实实。

而他长相又比较学生气，在群魔乱舞的酒吧里就显得有些“乖”了。

但他的歌声不是那么“乖”，截然相反，一点也不露怯，高音飙得游刃有余。

唱的歌也不符合外表的印象，不是那种缓慢轻柔的歌曲，反而是快节奏的，带着蓬勃的力量感。

而且这个年轻人似乎左边有一颗尖牙，随着张嘴若隐若现出一个小白点，也冲淡了那种乖乖仔的气息。

李潇眯了下眼，满意地举起手机拍照。

不错，这回来个招牌。夜色的顾客又得翻一番。

拍照时才瞧见何一轩也在台下仰头看。

周普下台后，不少人簇拥过来，跟他说话，找他要联系方式。于是他把自己注册的音乐平台账号告诉他们。

之后李潇说：“我在微信上给你发了张照片。”

周普点开一看，是正在唱歌的自己。

李潇拍照技术很不错。这张能看清自己握着话筒，半张着嘴认真演唱，聚光灯下，发丝睫毛都透着光，挺唯美的。

“我这就发到朋友圈。”李潇翻着微信说，“好不容易来了块儿招牌，我得好好宣传宣传。”

这人刚才和虞岚说话停留在联系人界面，这个微信号似乎是夜色公用账号，联系人往下一滑，有一长列。

周普随意瞄了一眼，一个熟悉的头像闯入眼帘。

“等下……”

李潇猝不及防地被周普按住手腕，问：“怎么了？”

“哥，这个人……”周普指着陈在林头像说，“你跟他很熟？”

就那么一眼，他就看见这人了，主要是他提取关键词的能力突出。

而且陈在林用本人一寸免冠照做头像，长相也很突出。

低头看了眼，李潇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太熟，我直男，他就是以前一顾客。”

周普心说陈在林究竟泡过多少个酒吧。

没细琢磨李潇话里的意思，他又问：“他也经常来夜色？”

李潇摇头：“现在不常来，应该是搬地方了。”

对，新宁路离他们是有点远，地铁得坐好几站地。所以陈在林不会跑这么老远来消遣。

“那……”周普试探道，“你能把他屏蔽了么。还有我来驻唱这件事也别告诉他。”

李潇也是听之任之，把手机交给他，瞧着周普手动屏蔽人的动作行云流水。

好奇涌上心头：“为什么要屏蔽他？他是你男朋友？”

“啊？不是。”周普赶紧撇清关系，“就我家里的……嗯，我哥。他不同意我来驻唱。”

接收到对方困惑的目光，周普想解释一下。

可真实原因就是，陈在林觉得来这里驻唱不靠谱。

这什么封建思想，怎么活在十二年前的反倒像是陈在林？

周普是不可能说出陈某的观点的，这话不是让人尴尬呢。

“我还在上学，他觉得我来唱歌耽误学习。”周普随口扯道，“但其实我学习挺好的，没有影响。你们别告诉他就行。”

虽然不是很熟，但李潇依稀对陈在林有点印象：“他让你好好学习？他是这样的人？”

“嗯，他闲的。”

李潇一边存疑一边答应：“行吧，我不跟他说。”

周普暗自舒了一口气。

所有歌词都是自己写的，不是专业的，但尽力了。文里对话多，也会尽量符合人物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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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