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9
等训完话,下节课都上一半了。
早恋的乌龙还没解释清楚,许行之就让他反思写检讨,美其名曰总得罚点什么,所以字数自定,交了就行,还要把落下的作业重新补交,直到出了办公室,颜才都感到不可置信。
即便知道周书郡和他隔着莫大的仇恨,但实在没想到他也会用这么低劣的方式报复,他感到心累又气愤。
可他也不想因此去跟他计较,恶化他们本就僵硬的关系。毕竟他又亏欠在先,无论他为自己辩解什么,周书郡最终肯定会毫不留情往他最脆弱的地方死戳。要是明知道会这样还这么做,那才是真的找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走廊。颜才憋了半晌,问道:“颜烁他,病好了吗?”
“想知道就自己去看他。”周书郡停下脚步,忽然转身逼近他,“我还以为你一直逃避当个哑巴,就是想做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把所有在乎你的人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颜才攥紧拳头,“我没有。”
看着他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周书郡火上心头,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扬起头,“没有?出了家门连装都不装了,不把我爹的遗照摆在你面前,你就装失忆。但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一天也别想好过。”
“你要是愿意一直像这样,时不时说落我几句就能让你心里好受点,我没有意见。”
颜才一味地迁就,就是想避免跟他吵架。但每次周书郡都不肯罢休,一定闹到最后他被逼无奈将憋屈的话说出口才肯放过他。
话音刚落,他能明显感觉到下巴更疼了,手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腕想制止,近乎哀求的语气:“松手。这里是在学校,我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拜托你注意下场合行么?”
就在这时,余光中出现熟悉的身影,颜才的注意力被分散。周书郡内心的火气更盛,根本顾不上其他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分心去关注别的,他真恨不得扇一巴掌让他清醒。
“颜才?”乔睿看到这一幕直发懵。
以他的视角来看,两人举止亲密,颜才神情紧张,不像是之前被人骚扰的不耐烦,反而类似偷情怕被人看见似的慌张,令他非常不爽。当然也不排除他臆想的成分。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钳制住颜才的人扬起手掌居然作势要打下去。婶儿都不可忍!管不了三七二十了他直接冲上去,用蛮力将他们分开,再将颜才护在身后,“你谁啊!我警告你别乱来啊,不然我打得你妈不认!”
周书郡脸色更加阴沉,缓缓走近,扯住乔睿的外套连人甩向一边,“你算什么东西。”
结果就是一点即燃,先是乔睿动拳头打了周书郡开始,场面彻底失控,骨头与地板硬碰硬的动静闹得各班学生老师都听见了,颜才还在拉架打得最狠的周书郡。
乔睿嘴上说身经百战,但实际没打过几回,至于周书郡,表面斯文不染尘埃,出手却狠辣无情,拳拳到肉,就连颜才会的那点防身招式都是周书郡过去亲自教的。
最后都进了医院。
乔睿不讲武德,长得好看的光打脸,以至于周书郡侧脸肿胀,包了很大块纱布,但乔睿更没好到哪去,除了身上青青紫紫的各种瘀伤,手腕还骨折了。虽然医生说养养就好了没那么严重,但乔睿就一定要抱着他痛哭流涕喊疼,说什么也不撒手。
“这么怕疼还敢打架。”颜才谴责他,“上次流那么多血都没见你吭声,还以为你多能忍,现在好了,头破血流之后又挂彩,伤的还是右手,我看到了期末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都肯定我能考好了,我就是用嘴用脚写,也一定要答完卷子。”乔睿倔强地撇嘴,胳膊横去双眼的泪,“别忘了你说过的,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颜才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愿望,能让你疼到这份上还得再三强调。”
像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乔睿有些心虚地挠挠鼻尖,胡乱说着不相干的话蒙混过关。
垫付完医药费回来,乔睿的班主任老师处理他打架滋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回性质不同,打的是年级第二的优等生。他当即气得七窍生烟,手指都伸不利索地破口大骂:“乔睿,你还真是给我长脸啊!这都第几回了心里没点b数吗?你说说你,学习不行连带着拉低班里平均分我都不想跟你多说了,但人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吧!在学校还能有老师给你兜底,等你毕业呢?就打算混吃等死作一辈子当个社会败类吗!我看你也别上学了,赶紧让你爸妈把你接走,我教不了你!”
科室里还有其他排队的病人和医生,着急看病的不少,急诊医生边给患者看病,还得分身让他们小点声出去闹。
“你爱教不教我有人教!”乔睿满脸通红,从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得胸口剧烈起伏,“我学习是不好,但你怎么不说是你教育方式有问题?再说了我打的人都tm该打!你算什么老师?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空口喷我!”
“你还有理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被轰出去。
颜才连声跟科室内的医护人员道歉,费劲吧啦地带乔睿出去,对那位人民教师好声好气地劝着:“老师,你们有话好好说……”
但乔睿不配合。
“怎么没理?我就是有理。”乔睿腕骨还疼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往外涌,“你看着,等考完期末我就狠狠打你的脸!”
“就你那智商还能考多少?笨得要命还学什么学。”班主任怒极反笑,“开学以来就一直倒数第一,比你再笨的都知道努力学,你呢?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档次,最基本的安分守己都做不到,以后也就是坐牢的料!”
“……”颜才算是吃了受教育的亏,道德水平持高不下,没能捂住班主任的嘴,他都没想到一个老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他便只能先捂住乔睿的嘴,对那位人民教师说道:“老师,乔睿是冲动了点,但他不会主动惹事,他也是为了护着我。”
“哼!笑话!”班主任咄咄逼人,“人家优等生怎么可能先动手,分明就是他坏种。”
一听这话乔睿又应激,拼命想把颜才的手扒开,怎么也没有力气了还依然在挣扎,急得他咬住他的手想逼他松开。
“学习能作为判断一个人好坏的依据吗?”颜才怕乔睿再冲动,捂得更紧,全然不顾手心的刺痛,“老师,您是长辈,我没有资格教训您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对自己的学生保持基本的尊重和宽容,而不是打压,您的那些话……嘶,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
颜才回过头慢慢松开手,用手背蹭了下乔睿湿润的脸颊,“别哭,没关系。”
乔睿没来得及说“对不起”,颤抖着捧起颜才那只被他咬破皮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经过颜才横插进去作为和事佬,班主任也没再继续待在这找不痛快,只是没过多久,乔睿的妈妈来了,相对于班主任那样气得鸡飞狗跳,这位女士理性不少,但也对乔睿说了些类似的话,话里话外意思差不多。
按平时的话,乔睿都充耳不闻,说就说爱咋咋地,就算难受一阵子,也不往心里去,但前脚班主任那么恶语相向,现如今血缘至亲又表达对他的失望,这下真的到极限了,他不声不响地扭头就跑。
乔睿妈妈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反倒对颜才非常客气,“你就是颜才吧?我们家小睿承蒙你照顾了,听他说你经常辅导他学习?”
“嗯。”颜才简明扼要地说:“能考上云浦的重点高中,说明他有潜力,很聪明。”
“嗐,没有他姐现役军人加的那十五分,考不上的,他也就是运气好罢了。”
“……”
“失陪。”
说完颜才就跑出去寻找乔睿,还以为得花上点时间,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就藏在大门口台阶的夹缝里盘腿坐地上,颜才赶紧过去,想说点轻松话缓和下他的心情:“第一次见泪洒现场跑这么近的,怎么不跑了?”
乔睿吸了下鼻子,扭头不看他,闷声说:“跑远了你不就找不着我了。”
虽然说他一点就燃易冲动、思想叛逆、狂妄自大、不穿校服、不爱学习,但这娃子既不吸烟喝酒,也不纹身打耳钉、染头发,除了打架没有其它不良嗜好,还常常逢乱必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回报,还听人劝,孺子可教的好苗子,挺好的,也挺可爱的。
颜才坐在他身边,把随身携带的纸巾给他,做好了当心灵导师的觉悟,任由他倾诉,静静地听他说,时不时地安慰他几句。
直到乔睿说:“我不学了。”
“你说什么?”颜才瞳孔地震。
那他一直以来的鼓励式教育和辛辛苦苦准备的补习计划不就打水漂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别人对你失望是因为他们只会根据表面的一角私自揣测,但如果你自暴自弃,连你都看不起你自己,还有谁能?”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乔睿沮丧地垂下头,“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被洗脑了。”
颜才心有余而力不足,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些出于好心灌的鸡汤也分不清是在说给谁的了,“那些人说的话算什么?”
—抑郁高峰期看心理科时,医生说建议他多跟人沟通倾诉,多和亲近的人拥抱,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肢体接触可以缓解焦虑。
“他们责怪你无非是没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无非是踩高捧低彰显自己有远见,是标杆,把你踩在脚下才站得更高。”
—那些他都尝试过了。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前途和未来,都交给别人去鉴定呢?”
—只不过,他的倾诉对象是他自己,身体接触……也是自己,偶尔厌弃的是过去的自己,寄予厚望的是未来的自己。
“不行就再试一次。”颜才的心都在颤,“只要是你想做的,你就一定能做到。”
可惜乔睿不是他,无法切身体会他此刻的感受,单纯地问他:“你又不会预知未来,你怎么肯定我以后不会是个混子?”
“因为……”
“无条件信任自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Part.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