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血统 第4章 第 4 章

真被我猜对了，来人正是小董的哥哥。

山洪暴发的消息传到师门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他日夜兼程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男人跪在小董的坟前，悲恸得直不起身子。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却还是无法掩饰通红的双眼，悄无声息地垂下热泪。

“你父母……被山洪掩埋，和乡亲们一起不知所踪。我也没有钱给小董买一口薄棺，只好草草把他安葬……”

付呈钰——也就是小董的哥哥，他修缮了小董坟墓，沉默地伫立了许久。

他留给我二十两银子，“多谢你照拂我弟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身无长物，希望这些东西对你有帮助。”

白花花的银子令我咽了下口水，但我却拒绝了。

“我不要你的钱，你带我走吧，我一个人没有生存能力。”

付呈钰惊讶地看着我，似是没料到我会有这样非分的要求。

他看起来生人勿进，但我必须铤而走险，试一试。

“小董说过，你们会报答我的。我也在躲人，听说你自幼习武，少侠，你带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一提到小董的名字，他冷漠孤寂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悄悄地吐口气，知道可能有戏了。

付呈钰答应带我一起上路，但等他到了师门，我们必须分道扬镳。

我一听他的师门远在边塞，忙不迭地答应了，索性够远了，一时半会儿我那个疯子叔叔应该找不到。

晚上我们到一家客栈投宿，他只要了一间客房，我是蹭吃蹭喝的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付呈钰看了我一样，略带嫌弃，对小二说：“先打一桶热水，让他洗洗澡，再给他找一身合身的衣服。”

我唯唯诺诺地跟着引路的小二先上楼，付呈钰在大堂多坐一会儿，似乎要等我洗去一身的穷酸邋遢，才肯和我共处一室。

洗个热水澡实在太舒服了，我边洗边哭，要是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就好了，我可真是太命苦了。

我换上新衣，正欲梳头，恰逢此时门被推开了，我循声望去，付呈钰大步走了进来。热气氤氲中，他越走越近，等看清我的装扮时，登时愣在当地，难得表情有些龟裂。

“你……你怎么是女人？”

我也傻了，忘了这茬了，这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我都没心思关注自己的性别了。

付呈钰打算再开一间房，我却死活不愿意，苦苦哀求他：“少侠，我打地铺行吗，求求你了，我身边没人的话我不敢睡。之前我跟小董也是一起睡破庙的，你不用把我当人看。”

付呈钰闻言脸都僵了，见我如此无所谓的样子，他索性也不拘礼法了，以免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似的。

在远离中原的途中，一路上我都是女扮男装，夜里投宿时和付呈钰共处一室。这段日子，是我睡得最好的时候，不用担心温饱和生死，天塌下来还有身边的人顶着，尽管这种安全感只是一时的。

越靠近边塞，我越是心烦意乱，我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一路上，付呈钰虽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却一直规矩守礼，秋毫无犯，衣食住行全都是他来安排。明明知道他只是为了报恩，我却渐渐心猿意马。

这能怪我吗，我才十六岁，哪里见过什么男人，在这险象环生的日子里，被一个俊朗可靠的男人照顾着，怎么能忍住不心生邪念呢？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翻身侧躺，偷看榻上的付呈钰。

因为从小习武，平日里他都是一身劲装，看起来十分禁欲英武。而夜里睡着时，一副不设防的样子，又很柔和俊朗，我贪婪地用目光一遍遍锁定他的睡颜，越想越难过，忍不住轻轻叹气，眼角微湿。

当我好不容易睡着时，付呈钰却在黑夜中悄悄睁开了眼，我不知道的是，他自幼习武，格外耳聪目明，怎么可能在卧榻之侧有人的时候安睡。我的每一声叹息、每一次翻身，他都听得格外清楚。回忆起我越来越古怪的心思和行为，付呈钰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可能是位处边塞，民风开放，这里的人说话更加大胆，吃饭时几个客人高谈阔论道：“想当年，前朝也是从关外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才坐了百年的江山。可惜，终究是蛮夷之风，难当大任。”

“就是就是，听说前朝的开国皇帝，还是舅舅和外甥女通婚生下的……哎呦，这像什么话？”

“你懂什么，他们这一族推崇血统一说，越是近亲通婚，越是血统纯正。要不是到了中原，怕落汉人口实，恐怕会一直传承呢。”

其他人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我听了却吓出一身冷汗，正值盛夏也控制不住身体瑟瑟发抖。

付呈钰见我突然脸色煞白，神色有异，问我怎么了，我勉强扯出一个假笑，“没事，没事……”

再有两日就到无忧谷了，付呈钰就要回归师门了。他承诺会把我安置在周边的小镇上，给我一笔钱，日后我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去找他。

我心里像压了一个秤砣似的，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我舍不得他，也害怕狄峰追来。

自从得知了血统一说，我便惶惶不可终日，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是对的。狄峰囚禁我，不仅是为了唤醒血玉，得到财宝，极有可能，还想利用我诞下孩子，稳坐江山，复刻开国皇帝的美名。

一想到这里，我就恶心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