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鹤门三刀中王八、王九二人的山崖,距离白玉堂和展昭追踪他们和神秘少年密林私会的地方稍微有些距离,约么是与鬼街相反方向的两里外。
那几个带着他们找山崖的年轻人见白玉堂摆手,片刻不多停留,兔子似的跑远了。惹得庞煜一阵大笑,只言这些人以后恐怕再也不想看见扫帚。
展昭也觉好笑,看着那几人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奈微微叹气。连着扫了两晚的院子,总要长些记性才对。
官道绕山而修,唯独此处因为地势而略微狭窄。
庞煜找了处平坦石头坐下歇息,对于鹤门三刀中二人死因并不感兴趣。公孙却是一寸也不放过,直把地上的碎石也要捡来看一看。
展昭仰头看向上方山崖,约莫五丈来高,崖壁上几处略微凸出的石块可以落脚,对于自幼习武的人而言,从此处下来实在轻松。虽说是中了奈何桥这毒,可看着王十的模样,药性并不会很快对内力武功和平日习惯产生影响,若只是那二人疯疯癫癫来到此处,有功夫傍身最多摔断个腿,如何能双双毙命于此?
这几日并未下雨,此处行人又少,地上痕迹保留还算完整。公孙将周围也探查了一遍,掸了掸衣袍下摆沾染的黄土,道:“看来真的是摔下来无疑。”说着目光也看向崖顶:“展护卫可否带学生到上面看一看?”
展昭颔首,一手揽了他的腰身,纵身一跃,足下以崖壁借力,三四步走上崖顶。
崖上树木茂盛,地面阳光细碎,远处林深幽静,更是不见丝毫异常。
公孙走到崖边俯身查看,片刻朝着展昭招手:“展护卫,你来瞧瞧这里。”
展昭抱着手臂挨过去,微眯起眸子。那里可见几处擦痕,不深不浅,看着像人足上收不住力道所致。可惜崖边砂石较为松散,前端有些痕迹已经看不清了。
不过这痕迹只在此处,往前走几步又没了,好像凭空出现,或者留下痕迹的二人是从天而降。
展昭抬眼看向树冠,道:“先生觉得,人是不是从那里下来的?”
公孙顺着他眼神方向看过去,蹙眉略微思索,片刻又稍微挪动脚步换了个方向,点头道:“约莫便是这几棵树,劳烦展护卫上去看看。”
展昭足上用力,轻巧跃上树冠,果见有树枝折断,断茬处还很新鲜,挂着一条碎布。矮身观察略下方的树干,也可见几处踩踏痕迹。
此处山崖于对面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若是展昭这般轻身功夫极佳的人,还可不借力跃到对面树冠去,其他人恐怕要先用两处崖边落脚才行。
展昭歪头看了眼后方密林,又看看对面山崖,忽然踩着树干上留着的足印,朝着地面直直俯冲下来。待行到中段,足尖点踏树干向前,身子凌空而起。
又假意力道用尽需要借力,落脚崖边,踩中一开始发现的痕迹,忽的脚下一滑,身子翻出山崖直朝崖下摔去。
展昭收了想扭身翻起的念头,顺势朝下摔落。直等看得清地面爬过的虫蚁,才以巨阙剑鞘点地,身子再次腾空,然后一个鹞子翻身,稳当落在白玉堂身侧。
公孙被他这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吓得额头发际渗出冷汗,蹲在崖边看他落稳了脚方长出一口气。
白玉堂俯身拍掉刮蹭在他袍摆的草叶,询问:“站不住脚?”
展昭点头:“那里砂石松散不好落脚,若是夜里云遮了月,又不熟悉地势,寻常习武之人当真会意外摔落下来,那王氏兄弟二人又中了奈何桥之毒,药效发作一时神志恍惚,因此失足摔死也不无可能。”说着纵身跃起,又夹着公孙落了回来,笑着安慰道:“先生放心,展某心中有数。”同时抬手,指间夹着刚才树枝断茬处挂住的布条:“先生看看。”
公孙将他们谈话尽数听进耳朵,松了口气:“可怜这两位王氏少侠在江湖中也小有名声,竟然落得失足摔死的下场,不过也幸好奈何桥依旧只是奈何桥,师门解药可用,那位暂住白宅的王十少侠有救了。”伸手接过布条验看,片刻点头:“与那二人身上衣料一般无二。”
展昭点头,扶他上马:“咱们也别在此耽搁,赶紧回了开封府要紧。”
从此处回开封去,要比庄宅稍近一些,抄林中小路走,入城门时刚过了饭点。
庞煜刚进城门便被正巧在附近买书的颜查散逮个正着,但见白面书生秀眉拧成疙瘩,手中挑好的薄册子都不顾,几步走了过来。只是这年轻状元果然还只是个读书人,容易心软,见了庞煜的黑眼圈,神色已经缓和了:“昨日又去哪里鬼混了?公羊院士的课你不来也罢,姬老先生的课竟然也不来。”
展昭闻言微微挑眉,引马停在一旁看热闹。他只在当年冲霄楼时见过颜查散被逼急了,跳脚骂着闻听巨响赶来的襄阳城内大小官员是“无用匹夫”,今日“鬼混”这个词应该也是他能说出的最过分的词了。
庞煜神色一暗,让自己显得更憔悴些,朝着路边看热闹的三人努努嘴:“昨日本要去上课的,被临时找去帮忙,赶了一天路到陈留县衙,夜里也只能露宿荒宅,今日怕误了功课又赶紧回来,这不是才进城,饭食还没来得及用。”
颜查散上下打量他一番,果见小侯爷衣袍满是褶皱,发冠也歪了些许,当即连声音也软了,叹气道:“那赶紧回去洗漱用膳,然后好好休息,老先生那里自有我去替你受罚。”说着又朝路边三人行礼:“方才小可心急,还请诸位见谅。”
身后庞煜闻言又挨上来:“小爷自幼习武,如何一夜都熬不得?待一会儿洗漱用膳,自会去老爷子那里请罪。”然后一手牵了马缰绳,一手搂紧他肩膀,拐着人往庞府去了。
颜查散急着想转身:“我还有些书要买。”
庞煜脸上笑容憋不住:“怕什么,一会儿连摊子一起给你端回去。”勾着他肩的手臂顺势滑到那细腰上,不等他出言训斥,口中“啧啧”两声提前开口:“怎么瘦了?这几日是不是又只顾着看书没好好吃饭?还是龙图阁那几个老家伙又欺负你?”
颜查散一向不知如何应付他,连忙道:“几位前辈对我很好,你莫要失礼。”
庞煜嘟囔:“还不是本侯上次吓唬得好。”
颜查散疑惑:“你说什么?”
庞煜改口:“本侯说,每次去西街都是带着你,哪里敢鬼混,那些莺莺燕燕的,没一个入得本侯的眼。”
颜查散红了脸,耳尖要滴出血似的。
展昭瞠目结舌,下意识摸索到白玉堂手指攥住:“小侯爷还有这一手?”
一旁公孙声音凉凉的:“倒是他哥,木头一根。”说罢也不等白展二人,自顾自负手回开封府去了。
展昭凑到白玉堂身边,压低声音道:“庞大哥又怎么惹到先生了?”
白玉堂摇头,心中也是好奇。自打他与展昭因江宁婆婆的的捆龙索暂时和好,在开封府第一次见了从边关回来的庞统时,便知这中州王满眼都是那开封府的师爷,只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他与展昭之间的窗户纸都撕干净了,也不见这二人有什么进展。
开封府众人刚用了午膳,见公孙与白展二人一道回来,厨房大娘领着一众丫鬟又赶紧进了厨房忙活。
后园荷花池旁包拯与庞籍正蹲在一处,手中拿着鱼食一个劲儿的撒。
展昭好奇,三步两步踩着水面窜过去,挨到包拯身侧,笑道:“大人今日心情好。”
包拯乐呵呵把手中剩下的鱼食都撒进荷花池,拍打掌心,与庞籍互相扶着站起身。展昭赶忙一手一个搀扶了手臂,听包拯道:“本是有几尾害了疾病,岂料今日来看竟然都好了,本府自然也就心情好。”
展昭记得前几日确实见到几条鱼脱落了一小片鱼鳞,游起来怏怏的,还把自己心疼得够呛。闻言赶忙挪了目光去看,果然,那十几尾鱼每一条都活蹦乱跳。嘟囔着:“还真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大人可是寻到了什么高人?这鳞片都长全了。”
包拯摇头,看着那池鱼,面上笑意藏不住:“贤王这次可不能说,本府的鱼养不过他了。”
展昭更是好奇,捏着下颌自语:“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帮厨丫鬟跑来后园,请白展二人去饭厅用膳,闻言道:“昨日夜里,我和翠鸟出来掌灯,还看见这池子冒白光呢,淡淡的,幽幽的,可好看了。”小丫鬟用手指在水面石桥的边缘,比划了一个圈:“就在这里,不是很亮,翠鸟姐姐眼神好,一眼就瞧见了,可惜展大人不让我们夜里上石桥,就没来看个究竟。”
水面石桥修建的时候并未加上护栏,前几年有襄阳王手下死士夜闯开封府,大冬天惊了一位过桥抄近路的小丫鬟落水。亏得公孙有通神医术才抢回一条命来,还是落了个恐水的毛病。打那之后展昭便要府中丫鬟夜里无要紧事情,不要上那座石桥。
小丫鬟歪着脑袋又盯着那处看了片刻,嘟着嘴道:“可是那光实在太淡了,以前也没见找过,可能是我和翠鸟姐姐看错了,大概是月光照在鱼身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