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甜心】交叉 第13章 第十三章 观星

八之翼原幸的家比起普通的日本一户建，更像是西式小洋房。

她的卧室在三楼，所以吃完晚餐，她一个人就上了楼。

卧室内有她单独的卫生间，但她没有泡澡的习惯。

三楼除了她的卧室，就只有半开放式的空间。

那里摆放着一张单人吊椅、一张双人吊椅以及天文望远镜等——算是空中花园一样的地方。但，没有种植其他植物，因为原幸怕会招来蚊虫。

洗完澡以后，她经常会裹着小毛毯坐在单人吊椅上看外面的星星，然后在吊椅旁边的茶几上放上一杯带着吸管的果汁。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温和的春天。

但现在，那个单人吊椅上坐着另一个人，且换了一身装扮。

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茶几上还摆放着原幸不喜欢的曲奇饼干。

原幸不愿意深入思考是不是爸爸把自己家里滞销的曲奇饼干拿了出来招待客人……

吊椅上的人抬头看向天空，安静地仰望着一切，然后发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感慨。

“真是适合野猫入侵的场所呢。”

原幸家里没有小猫，只有狗狗。因为父母都对猫毛过敏，对狗狗倒是不过敏。

但家里猫猫零食倒是不少，那是她从前投喂花花的那段日子所养成的习惯。

搬来这里两年多，经常会遇到在周围流浪的野猫，看耳朵都被剪过角，应该是附近有专门的机构帮忙绝育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的缘故，家附近很少出现各种鸟类停留，倒是减少了不少担心空中花园会出现鸟屎的烦恼。

“司先生。”

原幸打了个招呼。

在餐桌上，她终于得知了那位很像边里唯世的客人的名字，叫天河司，是一位占卜师，同时也是一位小说家。同时也是母亲的好友。

怪不得，妈妈之前都没问爸爸今天谁要来。

光听姓氏就知道了，他并不是唯世的父亲。至于和唯世有没有其他的血缘关系，原幸没有再问，因为那也太唐突了。

而且，她可以明天去学校问边里君。

对了，他今天还要住在她家。

他是除了抚子以外，新家的第一个客人。

因为今天晚上，听爸爸和司先生讨论说，会有月掩金星的天文现象。预计出现在晚上八点到凌晨五点之间。他们俩约了要一起等待月掩金星的到来。

月掩金星，明亮的金星会因为缓缓行进的月亮而消失一瞬间，然后从月亮的另一面出现。这一现象虽然本身并不算罕见，但多数出现在白天，又或是因为天气、地点等经常难以观测。

所以，今天出现此现象的时间点合适，万里无云的天气也合适，是个观测的好日子。

“要来一起看吗？”

天河司朝她发出了邀请，同时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红茶品了一口，红茶的热气虚化了他在原幸眼中的脸，因此整个人也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可以吗？”

原幸有些犹豫，也有些拘谨。

毕竟……早八人没有熬夜的权力。

明天她还要上学。

天河司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递给了她一个过来的理由：“不用担心。大概再过一会儿就会出现了。不会真的等到凌晨的。看完再去睡觉也不会有问题的。”

于是，原幸捧着手里的果汁凑了过去。

天河司应该是知道自己霸占了她的专属吊椅，看见原幸走过来就把单人吊椅归还给了她，然后去坐了另一张双人的吊椅。

双人吊椅宽大的位置显得他的身姿更加清瘦了。

“司先生为什么要叫我冒险家小姐呢？”

这个疑问，原幸终于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问出口了。

“即使是占卜师，也会在占星的时候占出无法预测的轨迹。那一条轨迹的起点我称之为「冒险」。而终点，称之为「命运」。”

“而你，就是那条轨迹。”

“是吗？”突然出现的八之翼恒子打断了天河司的“表演”。

八之翼恒子看着被忽悠的原幸，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一年级的时候写过那个作文吧……《我的梦想》。当时不是拿去参赛了吗？那个评奖的的人就是他。”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世界的冒险家。

那是那篇作文的核心内容。

“……”

原来是这样。

噗，不愧是自己的妈妈，早就炼就了一身铜墙铁壁，学会了如何直击本质。让她一下子就回到了科学的世界里了。

原幸为了憋住笑，用力地咬住了吸管的口子。但眼里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让旁边的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八之翼恒子摸了摸原幸的头，话里却在打趣着一旁喝着红茶装无辜的天河司。

“我们原幸没想到爸爸妈妈的朋友，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原幸没答话，只是蹭了蹭妈妈的手心。

这也是她表示赞同的一种方式。

“谢谢夸奖。我可不想当大人。”天河司听闻此言倒是没有一丝迟疑地附和道。

“嗯——不会照顾自己的好听的说法。”

天河司没有反驳。

原幸在旁边悠哉地荡了下脚，默默观察着妈妈和天河司的相处模式。

一看就是好朋友，说话一针见血。

“合江他还没好吗？”

“啊……”八之翼恒子终于想起了自己上来的目的，“他泡澡泡太舒服，正直接躺床上呼呼大睡。我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结果差点忘了。”

……

嗯……完全不奇怪。

如果是八之翼合江这个人的话。

“算了。恒子你对观星不感兴趣吧。”

“本来我是想说完就直接下去的，但你先这样慷慨地说出来，我感觉我要是不愧疚一下总感觉说不过去。”

虽然八之翼恒子嘴上是这么说，但身体很诚实地往楼梯那边靠了过去。

这一刻，八之翼原幸眼里妈妈的形象突然幻灭。

他们三个能成为朋友，的确是物以类聚，在幼稚这方面不遑多让。

在八之翼恒子下楼之前，她又回过头来朝原幸说了一句：“如果是司说的话，你可以相信。”

……

是她看起来很需要占卜师的帮助吗？

原幸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她又看向天河司，正对上他朝她微笑的双眼。

“没想到恒子对我评价这么高，不过，幸好不是在合江的面前说这句话。”他露出那种有些头疼的表情，“醋劲很大呢那位。冒险家小姐要是以后也找一个醋劲大的男朋友，一定会很有趣。”

天河司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种确信，好像以后她真的会有这样一位男朋友。

对于喜欢探险的人来说，和一种人会很不对付——那就是喜欢让所有事情的发展趋势都了如指掌的人。

因为，那会缺少很多的乐趣。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原幸会在因为拥有上帝视角而开心的同时，又因此而……感到难受。

“那么，占卜师先生有预料到这一幕吗？”

天河司明白原幸指的是八之翼合江没办法陪他观星的这一幕。他捋了捋被夜晚的风吹起来的头发，那双正视着她的双眼深邃而锐利。

“那我应该是上帝了。”

天河司缓步走向天文望远镜。早在吃完晚饭以后，他就调试好了仪器。

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

“快要来了喔。”

“月掩金星吗？”

“嗯。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肉眼没办法看到的。但你往上看，即使是肉眼，也能看得到这个星星的轨迹。很难得吧。”

原幸跳下吊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

现在是三月的月末，万里无云，天空深邃到让人沉溺，仿佛能看见银河的每一个角落。

天上挂着一轮娥眉月，而在它的上方，有一个银白色的光点，那是金星，是天空中最明亮的一颗行星。

看着明亮的金星从月亮的暗面进入，再从月亮的明面出来。

这几分钟的时间，在肉眼看来，就好像一触即离的拥抱一样。

从来没见过的景色在她的眼中上演，她此时还没有晃过神来。

“看起来不像现实呢。”原幸喃喃道，“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吗？”

然后，夜晚凉爽的风就刺得她一抖。她赶紧跑回吊椅继续裹上了她的毯子。

等到温暖回归，她多余的温暖开始分给空间里的另一个人。

即使月掩金星的天文现象已经结束，但天河司还在用双手轻轻调整着天文望远镜的镜头。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司先生穿着睡衣不冷吗？”

“刚刚喝过红茶，所以我没关系。”

“但也还是披上吧。万一感冒了……小孩子感冒会很难受的。”

既然他说他不是大人，妈妈又说这是因为他照顾不好自己，那就只能把他真的当小孩子一样对待了。

“冒险家小姐真是好孩子。”

“……谢谢你。”不过，她被人磕碰过的左臂现在可能听不得「好孩子」三个字。

“但，能不能不喊冒险家小姐了。”

把他想象成平辈的话，拘束感就会减少。

“是不喜欢「冒险家」这三个字吗？”

“因为，我觉得我还不是。”

“只要你有这个梦想，你就已经是了。”

“但……我感觉我都还没有启程。”

“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吗？

夜晚总是很容易让人思绪万千。

尤其是，还有个听众在旁边，还是个陌生的听众。就突然会有种诉苦的心情。

“……你不会觉得如果有上帝视角，会很无趣吗？有种在作弊的感觉。这样要怎么去冒险呢？”

“嗯……”天河司沉思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的看法，“对我来说，反而更有趣了吧。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比起顾虑，去享受这样的命运……可能会更有意思也说不定？”

“是这样吗？”

原幸坐在吊椅上，低下头轻轻抚平毯子上的浮毛。

“拥有上帝视角的人，比起普通人会承受更多的困扰。”

这种像风一样娓娓道来的话语，带着能够抚平人心的温柔，让整个空间都仿佛变成了温室。

“石头就在那里，你知道哪颗石头里面会有钻石，但这颗钻石，却不一定会因为你拥有上帝视角而变得唾手可得，也许会变得更困难。”

“因为你在有这个视角的同时，一定也会因为这个视角而有局限性。至于这个局限性体现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也因为事情的不同而不同，这就是乐趣所在了……”

“我的乐趣所在。”

“占星也是这样，即使这一颗星星的轨迹是可以被预测的，但也会因为其他星星的轨迹突然无法预测而让本可以预测的那一颗变得神秘莫测。”

“再退一步讲，星星也在这里，你知道它的轨迹，但每一次我都还会停留。因为，每一次的美丽都是不同的体会。”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的存在。”

“而且……你的冒险就已经开始了。”

“最重要的——”

天河司停下摆弄镜头的双手，静静地转过身。

“是你的心意。”

「扑、通」

“……占卜师的言行总是如此晦涩吗？”

“但我大概了解你想说什么了。总而言之，去享受这样的命运。对吗？”

“就这样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因为是妈妈说的话，所以我会相信。”

“呵呵。”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在天河司的脸上展开。

现在的原幸，感觉自己就像是从月亮的亮面出现的金星一样豁然开朗。有一点，司先生说对了——果然，她还是喜欢有趣。

“总感觉司先生不是专门来看月掩金星的呢？”

“一半一半吧。”天河司朝她眨了下眼，“而且，在我来之前，你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当然。

原幸在心里回答着。

当问题得到解答。

当猜测得到印证。

当烦恼被自我开解。

她一直都喜欢自己找到问题的答案的感觉。

——那种乐趣。

脱离了刚刚有些严肃的交流环境，原幸跳脱的思维重新活跃起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刚刚你用天文望远镜，我用肉眼看啊？！”

“哎呀呀。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两个人一起看，而且我离得近一点。再说了……我是客人嘛。”

“……好吧。”

虽然，原幸完全没有看出来他主观上有当客人的意思，非常自来熟。

夜晚逐渐趋向于宁静，夜深了，连风都停息了。

困意逐渐涌了上来，原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切。

“我得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司先生如果还要待一会儿的话，还是裹上毯子吧。”

“我马上也下去了。”

“晚安，冒险家小姐。有个好梦。”

原幸这次没有反驳，她揉着眼睛，往回走的同时还在小声嘟哝着：“虽然司先生嘴上说自己是小孩子，却不用上学。真好。”

天河司盯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后仿佛雕塑一下子活过来了一样晃了一下身子。他摸了摸手臂，端起早已冷却的红茶杯往楼下走去，边走边说：“唔。好像是有点冷。”

“真是可惜，今晚没看见其他小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