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普尔留下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和大部分被冠以“卡尼尔”这个姓氏的人一样,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纯种神经病。说话相当讨人厌,非常符合斐伊对他们固有的刻板印象。
至于哈瑞亚……更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的称呼。
离开之前,尼普尔特意和每个人都道了别。
他装模做样地说,会向上汇报情况,再次考虑她的申请。
那意有所指的感觉,似乎在警告斐伊,他要向“父亲”汇报,让她保持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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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克安娜半岛和它所属国家的其他领土相隔遥远,不论是本国逃逸的人员,还是国际上活动的部分非法团伙,都相当青睐这里。
尼普尔走后几天,斐伊申请单人带队,前往查克安娜协助当地政府处理某个贩毒团伙,被Price拒绝了。
“经过评估,这个任务不建议仅由单人带队。”Price吐出一口烟,“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我熟悉查克安娜,实际上任务不需要派遣太多成员。”斐伊如此解释,“带一支小队过去就够了。”
Price也就随口一问,其实什么理由都没用:“查克安娜的政府申请至少两人带队,之前已经通过了。如果你主动要去,那就和Ghost一起。”
“Ghost?”
“Ghost最近空闲,而且他是你的教官,双人行动由他和你去最合适。”
“……”
斐伊没有马上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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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她从来没去过这个叫做查克安娜的地方,更别说熟悉。
但她有不好的预感。
卡尼安手下新的那条狗要搞的所谓“行动”,十有**就在查克安娜。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Price吗?
有一个问题仍然存在,那就是,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
或许Price会相信她,但,前往查克安娜的行动难道就会因此取消吗?
取消不去就是打草惊蛇。
又如果查克安娜真是实打实的需要帮助,而不是或者不仅是针对141的陷阱,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不去?
她的预感也不是什么从不出错的检测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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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去找Ghost的。”
她最终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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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言,她擅长的不是近身作战。
如果是单人带队,她当然也能胜任;但要是同行的还有其他人,为了发挥每个人最大的作用,她通常都是比较纯粹的狙击手定位。需要狙击手远程支援的场合,又往往不止需要一位主力突击成员。
因此,往常要么是她一个人,要么就是和很多人,她还没和身边这些人中的谁双人行动过。
尤其还是Ghost,一个总喜欢独自行动的家伙。
说起Ghost,又是另一件令人烦心的事。
作为队友,Ghost无疑是个非常完美的选择,无论是突击还是潜行,包括射击水准全都数一数二。
只是……在他面前,她总要细细考虑才能说出话。
对此她思索过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结论:她只是太在乎一个有资格评价她的人如何看待她了。
单论资格,141这些她能叫出名字的成员其实都有资格。但是,真正被允许这么做的人只有Ghost,因为他才是她的教官。
就连Price……她现在名义上的父亲,他是指挥官,当然对每个人有评价,但他的评价只针对任务,很少专门提出某个人怎么样。
更何况,假设141确实是派Ghost负责盯着她,那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出错也是理所当然。
Huh……要是有一天能打赢他,说不定我就能和他正常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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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有和他们一起的141成员,在到达查克安娜后就采用了自驾的形式分散前往政府。
在斐伊的建议下,他们额外选择了秘密的安全落脚地,没有直接接受查克安娜政府对他们的安顿。
斐伊在副驾驶,抓着自己战术背心的前襟,一路沉默。
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尼普尔的事告诉Ghost。
可从喉管里的声带,再到面罩下的嘴,全被空气糊住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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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她真的感到非常沮丧。
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离开了见鬼的“黄沙”。她以为,她可以不拖累任何人,过自己的新生活。
哈,“黄沙”。一个说出来都让人作呕的名字。
它像一张漆黑的幕布,忽然重新罩在了斐伊脸上,试图蒙住她的口鼻,把她拖回到某个泥泞的沼泽里。
据说那些从小被绳子拴住的象,即使长大到可以一脚踩扁人类,也不会真的做出反抗。
严格上来说三年前她并没有觉得她可以成功,真正拿着刀割断拴在她脚脖子上绳子的不是她自己。她只是抓住了那个时机,些微地反抗了一下,甩脱的是本来就断裂的绳索。
尼普尔自报家门的时候,仿佛喉咙被扼住,窒息的恐惧顷刻间压了下来。
并不是害怕尼普尔,或者他代表的“黄沙”。
比起具体的敌人,她更害怕自己会拖累141,就好像记忆里拖累过其他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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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或许给141带来了麻烦,或许也会给Ghost……给他也带来了麻烦。
她不自觉盯着Ghost的方向,混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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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Ghost来说,斐伊的眼神属实算不上隐蔽。
他本来想装作没注意到,但她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心事重重。
从和那个专员见完面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他问Price要录音记录,结果Price告诉他设备损坏没有留下记录,而且也没觉得斐伊和寻常有什么不同的表现。
嗤,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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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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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斐伊迟钝地回过神。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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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什么。”Ghost偏头睇了一眼,“即使你现在有什么想和Keegan他们说的话,很遗憾,只能和我说。”
是谁都不想说……特别是你。
这是我自己要想办法处理的历史遗留事件,绝不会拖你……你们的后腿。
斐伊摇摇头:“真的没什么,中尉。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假期。”
“最近训练强度太高?如果你需要休息,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不是不近人情的教官。”
“噢,是吗?”斐伊语气上扬,“原来幽灵中尉还知道人情?”
“幽灵中尉”,这么官方的称呼一说出来,就知道斐伊是在故意想说些俏皮话。
Ghost自然地接下去,“就算是鬼(ghost),也知道怎么和人相处。”
连鬼都知道,她却好像不知道。
她一直很难让人搞懂。
当你以为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时,她其实很好说话;但当你想接近她时,她又总是东张西望,将话题转向无关紧要的地方,让你永远都无法得知那些她不想给出的答案。
就像现在,他知道她的小脑瓜里肯定在想些重要的问题,却只能顺着她,聊些明显不是重点的假期和冷笑话。
“查克安娜经常发生事故吗?”她问。
“看你如何定义‘经常’。”Ghost转动方向盘左拐,“以141介入的频率来看,很少发生;但除此之外的事故肯定不少。毕竟它离本土实在太远。”
“听起来是很适合犯罪逃逸的地方。”
斐伊点评。
“你很看好这里?说说看,打算犯什么罪?”
“……总不能在这里犯罪,再逃到这里?”她看了他一眼,“真要犯罪也不会先把情况都交代给士兵。”
“或许士兵会站在你这边。”
在斐伊这里,这段谈话没那么玩笑。
士兵最好还是别站在我这边……在我很有可能确实要犯罪的基础上……
“士兵要遵守纪律,‘中尉’。”她加重了最后一个词。
Ghost模仿她的语气回道:“Yeah,你说的对,‘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