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琳一回基地就去找了何璐。
一进门,她就看见何璐在办公室踱来踱去,东飘西荡,看起来有些浮躁。
“出什么事了?”谭晓琳往沙发上一瘫,同时微微侧身,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苹果,她把苹果往茶几上一放,说,“喏,新鲜的。”
何璐移步过来,紧着谭晓琳坐下,拿起苹果与谭晓琳闲聊了一会儿才问道:“周南看起来怎么样?”
谭晓琳凝眉思量,最后摇了摇头,“和吴哲说得一样,她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过仅限于那天晚上的事,讨论其他事情的时候很正常。”
“怪我。”何璐喃喃道。
她参加过维和,烈度更高的战役也是见过的,接受能力比周南强,若是由她来面对那个匪徒,或许情况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你身后的,”谭晓琳拍了拍何璐的肩膀,继续说道,“而且我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闻言,何璐忽而想到了袁朗的话,她望着谭晓琳,试探着说:“用昆虫?”
谭晓琳怔愣片刻才领悟过来何璐的意思,她答道:“利用平常的爱好打开心结也是一种策略,我看欧阳倩和田果找了好几只瓢虫,说过两天要给周南送去。”
何璐:“上次说腿疼,这次看她俩找什么理由。”
说罢,何璐又嗔怪谭晓琳两句,说她不该惯着叶寸心和沈兰妮两个人。
谭晓琳打了个哈哈,言辞中维护了几句。
“也就阿卓和笑笑能让我省点心,”何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谭晓琳,“瓢虫能管用吗?要不,我再去找点飞蛾吧。”
何璐仍忘不掉袁朗念的那句飞蛾。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谭晓琳神色微变,“我的意思是,我似乎找到了钥匙。”
随后,谭晓琳把自己观察到的事情告诉了何璐。
在探望周南的时候,她发现周南对‘妈妈’这个词有应激反应。如果不是周南与其母亲的关系出现问题,那就很有可能与那晚发生的事有关。
虽然她向许三多打听了下周南最近的情况,但她还是想问问何璐,毕竟,队员的家庭情况,她是最了解的人。
听完谭晓琳的话以后,何璐沉吟半晌才慢慢开口:“恐怕和那个匪徒有关。”
空气中回旋着一点冷冽的气息,熏得谭晓琳胸口泛痛。
何璐知道谭晓琳的事,见她神色不对便转了话题,说起了袁朗的看法。
谭晓琳觉得袁朗的想法并无不妥,空泛地附和了几句。
何璐见她这样,心中微微一叹。
她们队的人倒是各有各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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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队那天,周南和许三多在旧宿舍楼前分手,同时,周南把袁朗借给她的那几本书交给了许三多,拜托他帮忙带给袁朗,除此之外,就是她送袁朗的一罐茶叶。
许三多沉默了会儿才答应下来。
周南见他犹疑,便开口解释了几句,表明她没有贿赂的意思,只是她总找袁朗借书,心里觉得亏欠,而袁朗又惯爱喝茶,就稍稍投其所好以表达她的谢意。
闻言,许三多也解释了两句。他是觉得自己只带了袋橘子回来,似乎不够楼里的人分。周南估量了下楼里的人数,思忖片刻,准备把自己买的葡萄分他一串。而为免推推搡搡不好看,周南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一面胡乱回应着许三多的话,一面挑出一串葡萄,轻轻放在了花台上。
然后她和许三多招呼一声就走了。
许三多看见花台上的葡萄,拎起来,冲着周南喊了声:“诶!葡萄!”
周南头也不回,只潇洒地挥挥手,看起来竟有两分侠气。
而侠女周南回宿舍放下东西,换了衣服之后,先去销假,之后便向基地的人打听队友的去向。得知队友们在靶场练习,周南正了正帽檐,微微露怯。养伤这段时间,她有保持一些基本的训练,但射击这一块在医院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就是盯着远处一点练练视力与专注力。
然则她心有挂碍,这点练习也总是不了了之。
远远的,周南就听见了枪声。她眺望着靶场的方向,忽而觉得脚底轻飘,头脑昏沉,眼前的花草也摇摇荡荡的在她眼前起舞。踉跄几步以后,周南扶着树干缓神,心也随之一沉。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见不得刀,却不曾料到她连枪声都有所畏惧。
夏风翻涌,曳动万千翠叶沙沙作响。基地通往各处的沥青路上渺无人影,此时风骤然止息,翠叶的碎响亦戛然而止,这个世界便忽然寂静下来,连枪声也不再闻,仿佛某支欢快乐曲的终场。
周南兀自静立,如同迷失在乐符间的飞虫一般,在撞得头晕眼花之后,静静地窝在一处,似乎是试图继续参悟东南西北,又好像只是安然地接受了被困囿的命运。
然后在万籁俱静时,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像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周南抬头看了眼,漫天烟尘,一辆主战坦克缓缓向前,同时,一队老A正在它一侧跑步前进。周南瞟了那队老A一眼,顿时收了退却的心思,她不安地摩挲着帽檐,回头看了看。
一条宽敞的大道嵌在花草的中间,突兀庞大又有点不近人情。
周南以为这场突然的会面是十分的不讲道理,就像一颗怪味的糖豆,她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于是,它就在犹疑中被消化掉了。
她拉低帽檐,低垂着眼睛敬礼,只盼这队老A快点过去。但在轰鸣声中,周南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呼喊。
是三中队那群活泼好动的家伙。
周南强撑着笑与他们说话,随后又说许三多买了特别多的橘子。
听见许三多带了橘子之后,C3闹得起劲,催着队伍快步前进。
周南挥挥手,同时松了口气。
她现在其实不太想见人。
而袁朗训了C3两句之后,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耳畔轰鸣声不断,周南的身影亦渐渐隐在漫天的烟尘之后,她似是一只被笼在黄沙中的小虫,虚弱疲乏,却又固执刚强。有点像他见过的那些飞蛾,光源在玻璃之后,但它们不肯调转方向,只一味地撞击着玻璃,仿佛它们求的不是那点咫尺可及的光,反倒是那份执着。
此前,袁朗一直觉得周南求得是少年时的那份喜欢,而在故事终了之后,她身上的那点悲切有增无减,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失恋酝酿出来的果。但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枚天蚕蛾的胸针之后,他却从那些银色的纹路中窥得了一些妙悟。
人之偏好多少隐藏了往日时光的旧影。
他好春日黄昏,一如周南偏爱天蚕蛾。
我的比喻很干巴,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一个工科生企图用色彩把自己的工图装饰成工笔画的无力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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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