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号是位中尉,来自陆航旅,名字叫林莉。
林莉与阿卓倒是认识,只是阿卓是男兵班的女班长,向来严厉,她们寻常时候也不好意思上前搭话,是以她们之间仅仅是认识的关系。
三个人寒暄片刻,互相通了名姓,随后便开始分床。
最后,林莉与周南睡上铺,叶寸心与未到的八十四号睡下铺。
周南推测未到的八十四号很有可能是唐笑笑,但结果未尘埃落定,她的推测并不一定正确,因此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三个人努力整理着并没有多少的行李以此打发等待中的空虚。
而后,她们便听到楼下传来的喧哗声。
叶寸心伸头一看,感叹道:“我去!”
她这副模样,惹得周南与林莉很是好奇,纷纷趴在窗扉上探看楼下。
齐桓和几个兵正在楼下欢度时光,他们喝啤酒、打扑克、吃着快餐,一派逍遥快意的光景。
而对她们冷言冷语,常黑着脸的齐桓,此刻却是言笑宴宴,俨然换了个人般。
林莉收回目光,背抵墙壁,轻声道:“我觉得我们是入了贼窝。”
叶寸心望着楼下的人影,难掩眉眼间的失望。
周南附和林莉几句,眼睛却紧盯着齐桓。
现在,周南开始后怕起来。
倘若齐桓当真是那个中尉,看他们作风,只怕她训练期间的日子会不好过。
此刻,周南似乎瞧见了于齐桓身后向她展示青面獠牙的纷扬黑雾,而她惶恐却又不知所措。
三人各怀心事,谁也不曾开口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直到楼下传来哨声,屋内凝滞的气息才缓缓流动。
然后,在周南随着人流大步流星的跨下楼梯时,她看着吴哲携着风里的喧嚣一步一步走近楼前的队列,心弦也不由得紧绷起来。
随后,在齐桓横眉过来时,周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着头快步溜进了队列。
欧阳倩站在周南身畔,她用手挠了周南一下,又在周南望过去时冲着吴哲的方向挤眉弄眼。
她的意思再浅显不过,但周南却不敢回头。
周南沉默地跟着队伍前进,忽而有些怅惋。
对她而言,吴哲有时是一轮高悬于空,永不西沉的月亮,尽可见却不可触。
但有时吴哲于她来说又是一枚落于海底,永不再见的硬币,他在海底暗流中经历冒险时都对着她生命中的某个平凡时刻。
她与他似乎命运交缠,可实则都是她的虚妄之念。
这是不见光的喜欢的宿命。
即便她跟随吴哲的步伐多年,但到最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一声校友,而他们之间能称上的亲厚大概是他们同时是四个学校的校友。
周南余光见吴哲低头整理鞋面,才敢把视线真切地落到他的身上。
与她记忆中的文雅少年相比,此时的他已褪去少年人的圆润,显出清秀的五官来,身姿比之从前要更端正挺拔,好似林间的雪松。
他与人说话时仍是旧习惯,温和笑容,平淡语气,在对方心绪不平时念叨一句平常心。
周南贪婪地凝着他的侧颜,倏忽间听见身畔传来一声咳嗽。
她慌张地收回视线,见齐桓正冷着脸点名领作训服。
随后,周南听见一阵哼哧哼哧的憋笑声。
如此,她循着声音望向欧阳倩,而欧阳倩看向周南的眼睛里含着浓郁的促狭。
周南心上一紧,拽着欧阳倩的胳膊,小声的恳求:“看在你我携手风雨这么多年的份上,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欧阳倩故作思量,抿嘴道:“看你表现吧。”
这时田果探头看来,好奇道:“什么什么?”
周南忙开口遮掩:“我在求欧阳把她鼻子借我用用。”
欧阳倩故意拿乔半晌才点头帮着周南遮盖过去。
周南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听见老A在喊83,忙不跌地窜到前头。
她双手接过作训服,道了声谢谢,但看见老A那张肃穆的面容时又有几分懊悔——都这时候了她还讲什么礼貌。
然后,周南花了两步的距离方从初始的忐忑慢慢落到最后的沉稳如水。
当她以为能平平淡淡的走过吴哲身畔时,齐桓那似含着凛冬寒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83!”
周南恍惚片刻才回身望向齐桓,而后在齐桓那紧绷着的面容下后知后觉地应了声:“到!”
齐桓:“把84号的也给带回去!”
他朝一名发放作训服的老A挥挥手,转头和他身边的老A说笑起来,“84号是文工团的,我看啊她别来了,来了也是白浪费两套作训服。”
说完,他回身朝正领着84号的作训服的周南说:“84号要是没来,你记得把作训服还回来!”
周南抱着四套作训服,瞟了齐桓一眼,“是!”
“蚊子你家亲戚啊?”
“是!”周南提高了声量,又被发放作训服的老A嫌弃。
周南转身时深吸几口气,心中则在默诵莫生气的打油诗。
而后,周南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走向与吴哲相反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她已经预见了结局,但仍不免为此伤怀。
欧阳倩看周南情绪不高,低声言笑几句。
这时吴哲与他身畔的拓永刚被齐桓拎了出来,而齐桓说出来的话自是挖苦讽刺。
欧阳倩冲着周南眨眨眼睛,周南浅笑回眸以作安抚。
过了片刻后,一个老A宣布解散。
然则大部分人都没动,仅有成才与许三多捧着作训服一路欢快的往宿舍楼走。
拓永刚横了两人一眼,“这算什么宝贝吗?”
吴哲:“不要想现在该是什么职位,该得到什么待遇,放宽心会好受很多。”
同时,周南被欧阳倩带着田果挤到了吴哲身前。
周南又急又气,奈何她手里抱着四套作训服,不能拿她如何。
而后,周南便听到了拓永刚略带轻蔑的那句话。
她回头瞥了拓永刚一眼,几欲张口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周南是想为许三多与成才辩解,但她终究是没勇气开这个口。
欧阳倩却以为周南终于要对吴哲道出多年的秘密,故意问她:“你想说什么啊?”
她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狡黠。
周南探头望着许三多与成才渐渐远去的背影,温声道:“许班长一个人守营房守了半年,而成才,据我所知他也是在一个方圆几十公里都见不到人的地方守了半年多。”
“这么惨?”田果感叹道。
“也不能说惨,”周南忖量道,“就是,他们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走到这里的,我们应该保持敬畏。”
欧阳倩:“我们防化团的走到这里也很不容易的。”
田果附和:“就是。”
周南粲然一笑,朝欧阳倩与田果微微欠身,轻声道:“我对二位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然后,周南见欧阳倩似有旧事重提的意图,头也不敢回忙拉着她走了,而田果不明情况,慢了两人一步。
吴哲凝着前头狂奔的背影,侧首看向拓永刚,“听见了吗?”
拓永刚抿了抿嘴,没好气道:“听见了。”
说完,他继续辩解道:“我不是针对41和42,我是看不惯这一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