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钢笔的事,在会议结束后,楚天曦可算与周南搭上了话。出帐篷以后,其他人作鸟兽散,可楚天曦却拽着周南闲聊以攀交情。
眼见就能与周南有进一步的发展,齐桓的声音却突然穿透夜色传了过来。
他出声叫住了周南。
楚天曦猜必然是袁朗从中作梗。她在心内啐了袁朗一句,但面上却是挂着灿烂笑颜。她将那副素描送给了周南,言辞之中也贴心顺意,没有半分勉强的意思。
周南看了眼画上的属于她的侧颜,有些惊讶。她以为楚天曦画得是袁朗。虽然周南觉得楚天曦突如其来的好意十分诡异,但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她还是收下了这幅画,并郑重的向楚天曦道谢。
这时,齐桓又催了一遍。
周南也不得不离开了。
楚天曦依然和善,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周南离开的背影。而在她看见楚天莹的那一刻,她故意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眼是楚天曦送给楚天莹的,但依着角度和前情概况来说,楚天莹会以为她是对周南不满。
楚天莹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暗笑。然后,她走到楚天曦面前,言语中甚为维护周南。楚天曦不屑地掏了掏耳朵。任谁来听楚天莹都是好心的那个人。但真要劝楚天曦,就不该反复提及周南的温顺。楚天曦自小叛逆,她最烦其他人拿乖孩子与自己比。若非她知晓楚天莹的目的,这两年忍耐力也上来,她指不定真会与周南对上。
而周南与齐桓碰面后,一面问齐桓什么事,一面回头望了眼。
楚天曦已经走远,楚天莹则在原地与人说话。
齐桓顺着周南的目光看去,随即打了个响指,“别看了。”
“真土,”周南一把拍开齐桓的手,又说,“是任务有变化?”
齐桓故意再打了个响指:“是。队长说明早分发完手环之后,你不用回营地了,直接和他去目的地等着。”
手环有卫星定位功能。如果在营地指挥部,袁朗觉得自己的眼睛难免会扫到那些硕大的屏幕,进而锁定选拔者的位置,这对选拔者而言是极其不公平的,所以他才在目的地另设了一个指挥所。而带上周南算是未雨绸缪。
万一选拔者发生意外,袁朗可以通过周南的便携设备在第一时间锁定对方的位置,及时作出反应。
当然,袁朗也有私心。
他想着如果周南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么就能杜绝楚天曦的小动作了。
尤其是,倘若楚天莹确如楚天曦所言是绵里藏针的角色,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就更要避免周南被牵扯进来。
他的因果不该由她来承受。
但这些话袁朗不会和齐桓说,也不会和周南说。
于是,齐桓就会错了意,他以为袁朗只是不想与楚家那两姐妹有瓜葛,在拿周南顶包。
而周南觉得自己一个技术部的人员在前线的作用不明显,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她没再多问,直接答应下来,干脆到齐桓都觉得匪夷所思。
齐桓觑了眼临时指挥部,低声说:“你是真不怕队长给你挖坑啊。”
周南也回头看了眼指挥部的帐篷,随即小声和齐桓说话:“即使怀疑,我也不能违抗命令吧?”
闻言,齐桓失声一笑:“是,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不能违抗命令。”
“不过,他真的…给我挖坑了?”周南还是追问了句。
齐桓挑挑眉。这似乎是周南第一次表露对袁朗的怀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南并不直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南端量着齐桓高深莫测的模样,轻哼了声,“不说就不说,装什么大尾巴狼。”
于是,周南再看向齐桓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淡漠。
齐桓苦笑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急性子,还以为你是慢慢爬的小虫子。”
周南瞥了齐桓一眼,说:“切你的糖吧,菜刀。”
说罢,周南转身走了。
齐桓追上来再次解释他其实不爱吃糖,但自从周南将谣言传出去之后,送他糖的人越多越多。他希望周南能帮他辟谣,否则他年纪轻轻就要有一口烂牙了。
周南觉得齐桓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她就从齐桓的衣服兜里掏出了好几颗不同口味的糖,又在另一侧的衣兜里掏出一把糖纸。
齐桓对着这些糖纸无言以对,最终铩羽而归。
而周南立在原地回眸望着齐桓的背影良久才转身离开。
对周南来说,三中队,特别是袁朗,他们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除掉自己对吴哲那份已经湮灭的心绪之外,她与他们大概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甚至说,周南对于他们很有几分尊重。在无形之中,周南已经把他们的形象拔高,虽然有时也会与之玩笑,但态度始终是尊敬,不敢亵渎。
可在今天,她一直尊敬的人却显露了一些世俗的面容。
她理解,但不能完全地接受。
就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突然被告知她所信奉的神祇是淫祠。
而自感觉到差别之后,周南一直在调节自己的心态。她想把自己一厢情愿灌注在他人身上的期待收回,也试图让自己回到受训时期的那种淡漠的态度。
但周南没能把握好度,以至于次日她再见袁朗时,原先只有袁朗自己能感觉到的那份淡淡的疏离忽而变得肉眼可见。那是在看眼色一事上颇为迟钝的C3也能觉出不对的疏远。
在出发前,周南不是没想过与吴哲换岗,但许现的心眼子也不少,她未必能招架住。况且擅自更换岗位,即使基地心有仁慈,也少不了处分。于是,她只能认命地跟上袁朗。
好在参与选拔的人有百十来号人。
分下手环的任务归于她的队友,但监测手环是否正常启用这一块只能她来。周南在便携设备上查看各个手环的信息,一面与营地指挥部的吴哲沟通。
等确认手环全部正常运转之后,周南才合上设备。而她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袁朗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周南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她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迅速起身,走向等着她的C3。她笑着与C3说话,却依然忘不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的就像苏州河,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常言静水流深,在平静的表面下还不知酝酿着怎样的波涛。
想起昨晚齐桓的话,周南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起袁朗的用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