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团长办公室里同样有两人在纠结。
确切说,是一个人在纠结,另一个人已然有选择性。
近期师部的远距离狙击训练场地开放,通知到各个团,要求派出团内选好的狙击手去练习远距离射击——这是为了几个月后的狙击比赛提供的为数不多的训练机会。
高精度狙击枪械价值不菲,就连子弹也精贵,团里都没有这种规格的枪支弹药,想要上手只能去师部管理的训练场地。
并且子弹有限,不可能用来喂狙击手。
所以选择一个不浪费这次射击机会、能有效利用子弹的狙击手是一件值得好好思考的事。
各个团选择哪个狙击手去其实基本都是板上钉钉的——狙击手和普通射击手的区别是100和1,不是100和99。
但是高城头疼——以往这种机会都是史今去。
王庆瑞说:“我单独叫你来,甚至没有通知其他连,是因为这个狙击训练的名额肯定给你钢七连,其他连没得啥拿得出手的人。”
“我还是建议名额给史今,因为在确定和存疑中,我选确定。史今同志在之前的外出狙击比赛中争取过荣誉回来。他综合能力强,还富有经验。”
“要知道狙击比赛不是简单的射击比赛,射击只占了其中10%的比例。”
王庆瑞拿着笔,笔尖在史今和徐八一两个名字之间游移:“我没看过徐八一的射击,如果她真如同你所说射击很有天赋,那也只是这一块能略占上风。”
王庆瑞问高城:“其他呢?在抵达射击前的伪装、爬行,涉水等等,你确定她能不落后?老七,我知道你想向外面展示自己有一个拥有天赋的种子。但是我想要名次。”
高城背靠着椅子,有点慵懒。
眼皮半垂着,半天不说话,举棋不定不是这位年轻长官的风格。
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哒哒敲了两下:“我觉得这个名额让他们两个自己选择。”
王庆瑞疑惑:“怎么选择?”
高城说:“后天去山里进行人车协同行进射击训练,团长跟着一块去看看吧。”
主战坦克的履带轧碾前进,身后扬起漫漫黄沙。
此时狂风呼呼地刮,飞沙走石,满天乌瘴。
高城手中的作业簿被刮得哗啦啦直响。
团长王庆瑞带着几个士兵出现在这片辽阔的装甲车辆射击场上,灰蒙蒙的天缩短了可视范围,远处的山峦只呈现若隐若现的廓影。
深凹的的车辙印上盖了一层又一层黄沙。
高城向王庆瑞行礼:“报告团长,钢七连三班人车协同行进时射击训练已做好准备,请团长指示!”
王庆瑞向他回了礼:“那就开始吧。”
高城看着蒙了一层沙的士兵们,大声训话:“在战场上,你们是步战车的眼睛,要为步战车清除前进障碍,开辟通道。此次人车协同行进时射击训练,将会锻炼你们和步战车之间的配合和默契!以及对行进间射击能力、移动靶机射击能力的考验。记住!请你们认真对待,此次考验仍然会记分数。”
高城扫了一眼站第一排排尾的徐八一,继续说道:“全体立正!解散,领弹药。”
士兵们领取弹药后往自己分配的主战坦克奔去。
之前所有的训练和演习徐八一都是和史今在一辆战车上,但这次徐八一被分到第三辆,而史今上了第一辆坦克。
徐八一跟着伍六一弓着背迅速冲进坦克后舱门。
来不及多想,伍六一就在沉重的轰碾声中摇摆着、下达30秒后的作战指令——甘小宁和陈旭东等士兵快速下车后转向坦克左侧进行攻击。
徐八一下车后转向坦克右侧进行攻击。右侧后方是站立的团长和连长,这就意味着徐八一接下来的作战表现会被他们一一观测在眼里。
30秒后后舱门打开,坦克恒速前进。
甘小宁、徐八一等人快速跳下,徐八一从左侧依靠坦克作为移动掩体向前推进。
右侧往前二十米,山路边出现陡的弧线——一个天然掩体斜坡,最顶部是一个射击点。
但左侧是一片坦途,甘小宁等人只需在既定位置进行短距离目标射击。
徐八一的射击难度与他们有显著差异。
伍六一在车里吼道:“还有13秒!”
这说明在坦克前进的同时,徐八一要冲上斜坡,向右侧百米开外的目标进行射击,然后冲下斜坡,赶上已经行进13秒的坦克车。
徐八一迈开步子,极速冲刺,斜坡令冲速呈抛物线趋势下降。
徐八一咬紧牙关冲到顶部射击点,坦克渐行渐远。
根本没有稳住瞄准具的时间,十字准星飘悠着,一颗点射就过去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徐八一心里忍不住掀起一阵凉——脱靶了。
她快速冲下斜坡,紧急追上坦克,越过打开的后舱门,坐上伍六一替她按好的座位上。
她的目光直直的,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一连贯操作。
伍六一看她木呆呆的模样,隐约猜到了“脱靶了?”
徐八一点头,看不出悲喜。
伍六一顿时五味杂陈,一方面不希望她表现地比史今好,另一方面不忍心看她如此模样。
她的手紧紧抓着纤长的八五狙杆端。
似乎在发抖。伍六一鬼使神差般,握住她的手腕,坚定地驱赶了她的颤抖。
徐八一讶异回望他。
伍六一说:“不要回想了,一会儿还要移动靶位射击。”
徐八一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王庆瑞和高城观看了这一小段士兵们的步坦协同训练后,一时间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王庆瑞背着手,面色难看:“水平都到哪里去了?”
高城也是乌青着脸,不语。
两分钟后,顶舱门打开,徐八一越过顶舱门半伏半露,风沙打在脸上,带来刻骨的刺痛感。
几个移动靶机快速穿叉横行,以一种挑衅的方式。
移动靶机提供的有利射击范围内不多,徐八一同样没有思考时间,真实现场哪有那么多时间供人思考的,每一秒都是生死攸关之际。
徐八一几发点射出去。又是全部脱靶,连边儿都瞄不上。
她总是习惯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现在这种结果令她心里极不好受。
徐八一关上舱门,回到座位。
对着伍六一笑:“班副,全脱靶了。”
“你是笑还是哭啊,难看,”伍六一惯常地讽刺她两句,又于心不忍起来,语气变得温柔:“没事没事,今天风沙大,多来几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