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找到徐林开口说的第一件事,是个并不能让人愉快的消息。
成才要走了。
他低着脑袋很丧气,熟识的人一个个走着走着就散了,这是一种难受的滋味。
因为很早就已经体会过了,所以他更能明白许三多如今的心境。
齐桓在车上许三多快些,徐林看了他一眼。
“你们要去干嘛?”
“我想给成才买点东西。”
“钱够吗?”
徐林问他,表情带些关切的“慈爱感”,他看许三多就像是看最开始一点点戒断的自己。
许三多闷闷点头,徐林放下心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齐桓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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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林,你能帮我再去看看成才吗?我不放心……”
许三多压在车窗边,期盼地留下最后一句嘱托。
徐林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
说到底,其实自己也有些不放心他。
……
“……你怎么过来了。”
当他走近时,成才表情有些怔愣。
其实,他没想过徐林会过来看他。
他和他能搭上话,能熟稔地聊上几句,对成才而言,已经是很久以前在钢七连的事了。
如今他又要走了。
徐林坐在他身边,成才没再看他,只眼神转向远处。
训练场上一片绿油油的嫩草,看着缓神。
“你见过五班的地吗?”
半晌,成才突然开口。
徐林看向他,侧脸能看见他帽檐下往前看的眉眼,很专注。
成才一直都是渴望往前走的那个,只是他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打回原地。
“那是片荒原,草是枯黄枯黄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凄凉。”
他说着,自嘲般笑了起来。
“我就当了三年兵,那样的地方我待了一年,可现在,我还要回去了?很窝囊吧。”
徐林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期望得到认可的神色。
“想离开那里有什么错?往上往前有什么错?你知道五班那有什么吗?”
成才的手向前比划,没有虚实。
“一支没有子弹的八一杠,我每天就只能反复擦着那把枪,一次一次扣动不会响的扳机。”
他只是,想拿起枪。
“成才,你想知道我觉得你身上唯一可取的地方是什么吗?”
评估大会上,袁朗问他。
他对袁朗带着讽刺般说道:“当然,当然不是我的射击。”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最后成了他自己出口否认的部分。
徐林静静听他说着。
“……你知道许三多在七连守了多久吗?”
想了很久最后才问他这个问题,成才看过来时,眼眶还有些湿润。
他睫毛长,被淋得湿漉漉的。
“两年,他也在你所处的地方待过,他心里有他的意义,其实你也是。”
没有否认的话。
徐林弯了弯眉眼,笑着出现的梨涡和成才类似。
“你很坚强,很能忍,枪法出色,有野心。”
“你是名很出色的军人,成才。”
他下出了和袁朗完全不一样的定义,成才定定看着他。
他也爱枪,他理解他心里的焦灼与煎熬。
“没有人不可以犯错,你不是没有犯错的成本,机会不是只有这一次而已。”
“你爱你的枪,你有你的坚守,你就会下次。”
风把树叶吹落,但枝头尖芽冒出,它们也在向上。
向上,是生命的追寻,这并不能算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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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离开的时候,他们在训练,除了请假的许三多没有人去送他。
车开出宿舍大楼,经过训练场旁边的道路,徐林只能看见车轮滚滚烟尘。
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他离开钢七连那天,也是除了许三多无人去送,在窗边的徐林窥见离别的影子,却没能说上再见。
道路两旁种着常青树,香樟树也在其中。
这些天开的花逐渐落了,可没关系,来年夏天还是会开。
成才走了,最焦虑的是许三多。
他陷入了之前钢七连刚解散的境地,时不时感到恍然。
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开始,可那些被淘汰的人已经知道了。
老A的特训并不是一趟无用的旅程,它身为一座站台也的确教会了每个人一些事。
能为迷茫的自己解惑的,只有自己。
在一次训练后,听口令,他们坐在一起。
袁朗坐在前方,盘着腿打量着他们。
他看起来确实比特训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像是一名可靠的军人,不过还是欠揍得紧。
“问一个问题啊,有谁知道我们为什么称自己为老A?”
他仰着脸,模样轻松,似乎就是随口一问。
“报告!齐桓曾经说过,ABCDEFG,A是老大。”
吴哲把齐桓之前故意假装逞威风的答案摆在了明面。
袁朗靠在草地上,听他的话挑了挑眉。
“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老大。”
“有谁还这么认为的话,”袁朗握拳作暴揍状“我锤死他。我最讨厌!以老大自居的人!”
吴哲的眼神默默瞟向齐桓,他低着头憋笑。
这个高材生有时在一些地方的确莫名地好骗。
“什么叫老大?狗屁!老A真正的意义什什么?”
袁朗再次发问,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来又扫过去。
被他坑过的七连两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连忙转移视线,试图躲避对上眼的可能。
但他眼神亮了,在草地俯身潜伏般一下一下爬了过来。
看准他的前进方向,反应快的徐林已经往一侧挪了挪企图远离。
他觉得现在的袁朗就像是条缓缓移动的蛆,还是不怀好意全是坏心眼的一条蛆。
反应慢几拍的许三多就没那么好运了,被袁朗抓个正着也只不敢乱动。
“许三多,”袁朗一脸严肃地凑近“你玩牌吗?”
许三多仓皇地向两边看,显得很无助。
像极了上课被老师抽问的学生。
徐林努力做口型,宛如身边企图传递正确答案的好同桌。
不过许三多显然没意会他的意思。
“我……我不玩牌,”他结巴一下“玩牌没意义。”
“!”
众人瞳孔地震,一边的徐林绝望地闭上了眼。
话音刚落,袁朗暗自嘀咕了一声没劲,就仿佛不玩牌的人失去了人生一大乐趣。
他随即转身,坐到徐林一侧。
徐林往旁边挪了挪,他不动声色手一撑,也挪了过去。
“徐林,你呢,玩牌吗?”
“报告!”徐林挺直背,面不改色回道“不玩。”
“那你不玩牌,除了训练干什么?”
徐林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身为徐林的室友,他干什么,袁朗不是最清楚了吗?
袁朗扯了扯嘴角,倒在草地上,又起身。
“捉老A,是我们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他在两人中间乱动,表情雀跃,带着男人特有的孩子气“老A,就得藏着掖着,最后那张出奇制胜的,老A!”
“挺有意思,真的。”
许三多看着他,木木的眼神透着大大的疑惑,看得袁朗一腔的台词猛的卡住。
徐林看着吃瘪的袁朗心情大好,默默为许三多竖起了大拇指。
“报告!”
吴哲喊,陷入尴尬的袁朗眼神一亮,舍弃了他的潜伏式前进,赶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肩。
“吴哲,你肯定是经常上网聊天了,给大家解释解释。”
齐桓在一侧使劲憋笑,但宣告失败,肩膀不自觉抖动几下。
听这个高材生继续说。
“网聊上说A是骗人的意思,我A你就是我骗你,我想您说的第二种意思,应该是兵者诡道,对敌人要A。”
吴哲顿了顿,又开口。
“至于您对我们,那就更A了。”
徐林无声鼓掌,是的,袁朗简直就是A中老6。
袁朗笑了,半起身亲切搂着答题人的脖子。
奖励了他这位举一反三的双学位硕士,一个干净利落的“抹脖杀”。
“……”
徐林默默放下手摸了把自己的脖子。
解决完吴哲,又调戏了一番自己的南瓜,袁朗终于心满意足站回前方。
“欢迎你们正式,加入老A一员。”
一次又一次的正式宣告,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就像吴哲所说,那标榜他们远远不够格,不够信任的肩章,被取下了。
那肩章,只是老A们嘻嘻哈哈中随意设计的,并不特别。
“跟乙类部队相比,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身份,这点至关重要,你要甘愿藏着掖着,心甘情愿。”
老A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是他们埋在心底的骄傲。
那才是宣示老A,才是凝结他们的东西。
“没有功德圆满,没有一步登天,”袁朗张扬笑道“我恐怕还会是你们在背后一直说的那个烂人。”
说着,他眼睛弯着。
“以后就要常相守了,”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常相守是个考验。”
“随时随地,一生的。”
徐林的视线跟着他的话看过每一个人,这是他未来的战友,要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迟疑和信任相撞,最后化作试探的触角。
袁朗的声音在他的耳中聚拢,集成宣告和誓言。
“可我敢肯定,我会让你们过的每一天都会变得不一样。”
最后转回的眼,和前方那双带笑的眼睛对上。
这次谈话应该算是小鸟内心对老A态度转变的开始,袁朗说的每句话的确是说到了徐林心坎上
狡猾的挖墙脚老手
某鱼个人其实还挺喜欢成才这个角色的,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
每个人都有要沉淀的部分吧,这次特训对于成才而言也肯定是得到些什么东西的
某鱼在线给徐小鸟征集代号!
起名废某鱼急了!真急了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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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