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LC双子]Resurrecti 第2章 episode 02

有时候阿斯普洛斯会梦见那个男人，不知怎地他的梦里甚少出现德弗特洛斯和自己更早前的时光，只有一次，依稀是穿着双子座黄金圣衣的德弗特洛斯从教皇厅尽头推门走进，一步一步，从遥远的距离慢慢来到自己身前。梦里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从心口满溢而上灌至喉头，他想要说什么，下一瞬却坠入无梦的黑暗。更多是那个家伙。他蹲在柱子之顶仿佛某种阴郁的野兽，亦或是伸展着古怪的双翼，宛如无机质的钟摆一般来回晃荡。阿斯普洛斯抬头冷冷看着他，他也望着自己，转动的眸子里流露着凶狠的憎恨和畏惧，口型由笑转变为一种似哭非哭的愤懑的抽搐。你这个恶魔。他挤出几个字。

他消失了，与什么东西一并永远地。暴怒，狂喜，仇恨，毁灭般的惩戒和杀戮欲。胜利的喜悦被悲戚的恶心感窃走。随后那男人重新出现，再一次，又一次，许多次。他起先是杀死他，重复着异次元空间中的G??E，逐渐地变成抬手挥去，从他身边走过，对他的声音不再理睬。面对他的脸，阿斯普洛斯甚至从蔑视中生出了一丝微小的怜悯。怜悯，啊，是的。

卡伊洛斯变作一粒小小的石头，坠向梦境尽头的无边深渊。迟来的痛楚从左胸腔的某处，一点一点炸开。他的血在流逝。他的心脏深感缺失……在那片由德弗特洛斯击穿的空洞中，诞生了一个全新的由痛苦缔造的小宇宙，不断膨胀，扩大，取代了梦境的宇宙。

不知名的庞大痛感让他从睡梦中突兀地清醒。

双子宫还沉寂在未破晓的黑暗内。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孤单。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德弗特洛斯突然要求和他分开房间睡，他询问原因，却并未得到答案。他们就这样不再共享夜晚纯真的安宁，随心所欲的私语忽然被摒弃，留下整夜没有另一人回应的疑虑和忧郁。阿斯普洛斯隐隐生出一种茫然的怒火，这让他翻身下床想去找德弗特洛斯算帐，走到胞弟的房门口时那焦躁感又忽然退却下来。黑暗里，德弗特洛斯还在熟睡。

阿斯普洛斯凝视着幽暗中的轮廓。对方总是那样，天生和影很好地融为一体，以至于他快要找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只有那影子时刻随形，紧贴在自己身后。

他回想那个德弗特洛斯身穿黄金圣衣的梦，而他则是教皇，在狭长厅堂的终点等待他归来。但是为了什么而等待。他想要说什么，那样激烈的情感是将要表达什么。骤雨落进大海便消失了，他的鲜血流尽便从大地上干涸了。

德弗特洛斯。他心说。双子座的诅咒了结了。但我的一部分还在诅咒你。

也诅咒我自己。

他信步离去，挥手唤出圣衣。灿金的光芒短暂映亮了双子宫未明的黑暗，又很快从沉默的门廊处消失了。

翌日，偌大的双子宫内寻不到阿斯普洛斯的踪迹。对平时的他而言，出门的时间未免太不寻常，也没有和德弗特洛斯打一声招呼。甚至没有留下一张字条。德弗特洛斯想。

他询问金牛宫的主人，对方一无所知。也罢，阿斯普洛斯向来只走异次元空间。直到夜幕又一次降临，他才抱着头盔悠悠然踏上双子宫的台阶。

“阿斯普洛斯。”

“怎么了？我亲爱的弟弟。”

他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你辛苦了。”

阿斯普洛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想到和平年代也这么多公务啊。”他言罢，径直走入双子宫宝藏般的图书室去了。

“晚安，德弗特洛斯。”

德弗特洛斯觉得自己应当是期望这种现状的，兄长时常忙于圣域的建设，哈斯加特想要在近几年内将金牛座圣衣传给提纳奥，阿斯普洛斯也没少答应他陪练的请求。只是对于年轻的准金牛座继任者而言，这位一度在圣域毁誉参半的强大的双子座前辈比起自家和蔼的导师更像喜怒无常摸不透心思的大魔王。在他不知第几次打开异次元空间，将晕头转向的提纳奥一手拎出来后，哈斯加特只能苦笑。

“你真是闲的啊，阿斯普洛斯。”

阿斯普洛斯将他的徒弟一把扔给他，摊摊手表示无奈。

“我明明是有极力关照他，一点攻击性的招式都没用上，实战的凶险可不是你那样一板一眼的巨型号角能操演出来的。”

“什么一板一眼。巨型号角是金牛座小宇宙性质完美的体现，以持续专注不动的状态为基础，跟随小宇宙的深入感知释放最迅速本能的攻击，是纯粹的力量的载体。你们双子座那窜来窜去华而不实的异次元空间，怎么能理解巨型号角的奥义……”

或许他对哥哥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纵使在上一次死后短暂地阅历了阿斯普洛斯的部分记忆，也仅限于大致知道发生过何事，那是他因为无法去到阿斯普洛斯身边，也就无从得知的一切。然而恢复肉身后，关于对方世界的内容便忘记了不少，他们还是……

至少现在，哥哥愿意为了自己而继续做黄金圣斗士，他们两人可以一起在圣域名正言顺地生活。这分明是他们曾经的梦想，为何如今实现了却觉得有些勉强。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阿斯普洛斯会知道，但更可能那对他来说已是稀松平常之事。

……这样也好。

显然他对阿斯普洛斯的社交能力缺乏认识，即便他复生后并未刻意去给那些对他持怀疑态度的黄金圣斗士留下好印象，也毫无辩解或仅仅是说明的意向，他也能通过言行举止赢得其他人不知不觉转变的好感。这让德弗特洛斯完全无法想象，尤其在他发现连笛捷尔对阿斯普洛斯的态度都开始改变了之后。

“虽然不了解当年的原委，”笛捷尔道，“但令兄现在是位值得与其交往的人，他相当风趣，行事也很周到。何况他依然那样智慧又强大。”

“你们不会认为他说话太直白？”

“我以为直白也是一种真诚，德弗特洛斯。”笛捷尔说得很认真，“上次在聚会遇到阿斯普洛斯，他还分享给我一些新奇的物理学观点。他很受欢迎呢，哪怕不留在圣域，一定也能成为有为的人才。”

“……是这样啊。谢谢你。”

“话说回来德弗特洛斯，”笛捷尔话锋一转，“为什么你总是不和他一道来？史昂大人早就颁布了新的法令，你现在也有和他同等的圣衣使用权吧。”

德弗特洛斯发现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大概是……”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习惯吧。”

“既然要在圣域生活，也总得有和大家熟识的必要啊。你们不是兄弟吗？他一定也很想你陪在他身边。”笛捷尔拍拍他的肩，“我也正等着你走到每个人面前的那一天呢。”

该怎么向笛捷尔说出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热情去结识他人的真相。送走笛捷尔后，德弗特洛斯不由得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奈。和哥哥一起，这倒是他想做的，但是……

作为兄弟，他连阿斯普洛斯的想法都搞不清。当然这件事恐怕世上也没人能明白就是了，起码他还是自认为比其他人了解很多的。阿斯普洛斯一定也这么觉得。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了。没有双子座的命运，没有凶星的限制，没有恶意的从中作梗。甚至没有绝望，没有永恒却未尽的丧亡。一种熟络的悲伤慢慢爬上他的脊背，宛如生命无可奈何地行进，魔盒的种子不受控制地破土生长，摧毁他拥有的一切。无法遏止。无法遏止。

我会变成痛苦的造物，直到我也因此一并毁灭。然后就结束。

我会像恶鬼一般饮鸩鲜血，变成和你一致的存在。我会染上你的情感，那使我们相互绞杀。我投映出你的全部，就像影子。

我会一个人尝试用这半身行走……然后死去。血肉模糊。

我会谙习这悲哀，沉重甚于我们的命运。比神话更古老，比历史更真实。

阿斯普洛斯……哥哥。

我们现在是幸福的。

这样就好。当有一天，他能在这平原上极目远望时，所见的和阿斯普洛斯是同样的世界，扭头则是他那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湛蓝的眼睛。雅典娜也好，哈迪斯也罢，如果真的有一个神明值得他信仰并为之付出生命，那就是身侧这个人，他的兄长。

他闭上眼，很快又睁开。阿斯普洛斯不在此地，就连这寂静，他也已经领教过了。有一个熟悉的小宇宙正在接近，是阿斯普洛斯吗？

“德弗特洛斯。”兄长拉开异次元的缝隙，“回去了。”

德弗特洛斯应了一声，随即看见他手上多出来的那个东西。一封包装极其精美的信件，加盖着明晃晃的不属于圣域的邮戳。